“艾利克斯，”德羅看著自己年幼的孩子，笑瞇瞇地道，“聽說你這次又考了第一？”

“嗯！”年幼的艾利克斯重重點了點頭，這是他一個月來第一次看到父親露出這樣的喜色。

“你說說，想要什么獎勵啊？”德羅揉了揉這個乖孩子的腦袋。

“想要父親陪我去找赫楠叔叔玩！”艾利克斯揉了揉自己的鼻頭，笑著道。

“赫楠叔叔？”德羅沉吟兩秒，“嗯，赫楠叔叔明天應該就能從黑龍帝國回來，到時候我就帶你去他那里玩。”

說完，他爽朗一笑：“你就是想去見克拉文了對吧？”

艾利克斯的心思被拆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

“父親，克拉文哥哥好厲害！”艾利克斯眼中閃著小星星，對著德羅道。

“克拉文？赫楠家族的長子？”德羅思索良久，才想起有這個人，“嗯，確實，赫楠家族的長子是個出了名了天才。”

“父親你變笨了！連克拉文哥哥都忘記了！”艾利克斯嘴角掛起了無邪的夏蓉。

德羅也不在意，捋了捋頭發，把鬢角的幾根白頭發捋到艾利克斯看不到的地方，揉了揉艾利克斯肉嘟嘟的小臉蛋：“你知道克拉文為什么厲害嗎？”

艾利克斯歪著腦袋思索片刻：“是因為他很聰明！”

“不，孩子，”德羅搖搖頭，意味深長道，“是因為他夠努力，而且不服輸，所以他在各個方面都要做到最好，并不只是因為天賦。”

“孩子，你崇拜的、追趕的人，實際上也在和同行的人賽跑，所以才能有你看到的光彩。”

艾利克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你是個聰明孩子，只要時刻不忘賽跑，不忘記對勝利的渴望，也會綻放出自己的光芒。”

“可以像克拉文哥哥那樣嗎？”

“當然可以！”

德羅笑了，艾利克斯也笑了。

..................

“老爺，這是這個季度的生意情況。”

德羅看著眼前的白紙黑字，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才三十六歲，就已經滿頭銀絲夾雜在黑發里。

“老爺，您昨晚一夜沒睡，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們產業下那么多人等著吃飯呢，我實在是寢食難安......”

“這樣，您先去聯系一下幾個大家族的家主，看看他們有沒有意愿并購我們的產業，告訴他們條件是不能大規模裁員，我們的員工素質都很優秀。”

“是。”老管家說完，退后幾步，想了想又走了回來。

“怎么了？”德羅皺著眉頭道。

“今天是少爺從學院回來的日子。”老管家說這話時，語氣很柔和。

“哦？他在學院怎么樣？”德羅有些發紅的雙眼中添了一絲靈氣。

“他已經在房間外面等著了，怕吵到老爺辦事。”

“讓他進來吧。”德羅放下手里的筆，整理了一下儀容，看著自己的白發，有些焦慮。

少年艾利克斯沖進房間，興沖沖地跑到德羅的辦公桌前：“父親！”

德羅此時已經換上和顏悅色的笑容：“艾利克斯，預備學院的第一個星期過得怎么樣？有沒有惹麻煩啊？”

少年驕傲道：“我是我們班入學成績最好的！對練的時候他們都打不過我！”

“哦？是嘛？”德羅面上更添一絲欣喜，“不錯，繼續保持！”

................

時間一點點過去，艾利克斯總是在和自己的同班同學競爭著，然后逐漸地這個競爭的范圍從同班擴散到了年級。

不只是成績，各種各樣的活動、特長等，能比的他都想和別人比一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可能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優秀，或者是拿著這些功績，去向自己日漸蒼老的父親炫耀——看，你的兒子是個天才。

漸漸地，有其他家族的人見到德羅的時候，都會夸上一句：“你家孩子真是厲害，簡直是百年難遇的天才！”

每每聽見這樣的話，德羅面上漸漸多出來的皺紋總是舒展開，愣是能把眼睛都笑得看不見。

“啊，又是年級第一？不愧是我的兒子！”

這一句話幾乎貫穿了艾利克斯那之后的三年。

然而，到了第四年，情況就變了。

那些原本調皮、懶惰的孩子好像都開始努力學習、修煉了起來，他們的進步速度讓艾利克斯感到不安，他生怕自己會被反超，于是更努力地訓練自己。

“又是年級第一？嗯，不愧是我的兒子。”

這一次，艾利克斯的驕傲笑容有些勉強，他這次差點在實戰對練中輸給那個書面考試不及格的家伙，這讓他感覺聽見父親的夸贊是對自己的譴責。所以他再一次對自己的訓練加大了力度。

又是一年。

“嗯？又是年級第一？不愧是我的兒子。”

這一次，艾利克斯感到更加地感到無地自容，因為他這次的書面考試不是真的第一，只是并列第一。學院里天賦極高的學生層出不窮，這次他完全是靠運氣贏得了第一，而不是之前那樣的碾壓。他默默地再一次加大了訓練力度。

然后......又是一年。

這一年，他在實戰考試中輸給了別人，他這次是第二名。

他看著父親滿懷期待的滄桑面頰，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對自己的父親。

他想狡辯，這次是自己大意了。但是他沒得狡辯，對方就是單純的實力碾壓。

為什么？自己明明是天才，為什么會被超越？

他這一天站在父親面前，失語了。

他想了一百種措辭，然后什么也沒說。

他看著父親的眼神從期待到訝然，再從訝然到不解，他覺得父親肯定會狠狠地批評自己，自己竟然不是第一，自己竟然松懈了，自己竟然大意了，自己竟然沒有展現出自己真實的水平。

自己是天才，這當然不會是自己天賦的問題。

但是德羅沒有。

“哦，第二名啊？正常，誰也不能總是拿第一啊！”

他看著父親努力擺出寬慰自己的神情，但是對方眼中分明透著一絲失望。

他不再理會父親，浪費掉這個一個星期只有一次的見面機會，獨自走了。

自那以后，他一次次在測驗中輸給別人。他覺得這個世界自己好像不認識了，他開始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他開始變得孤僻，他的性格越來越暴躁。

又是一年。

這一次，舞臺給了他們，艾利克斯已經跟不上那群天才們的腳步了。

但他不服，明明自己才是那個天才！

他不接受，他不接受一切自己的失敗，每一次失利，他都要對自己展開魔鬼訓練，直到把自己的身體都練壞了，肌肉都溶解了，好在有正式學院的校醫和牧師學院的老師給自己治療才恢復如初。

德羅不止一次地找到他，告訴他不用那么拼命，這都是正常的。

他的回答一直就是“我知道。”“我可以超過他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種敷衍的句子。

同時，他的脾氣越來越怪異，他對于勝利的執念近乎病態，似乎勝利就是他的一切，或者說勝利之后對父親的耀武揚威就是他的一切。

他渴望對著那個一直勸說自己的老頭子說：“看見沒有，我是天才，我怎么可能輸給他們？”

直到他從預備學院畢業的那一天，父親找到他的時候，兩人聊了一半，艾利克斯忍不住砸爛了自己手頭的杯子：“德羅男爵！你是不是認為我不行了？”

他一路沖到門口，告訴德羅：“我會證明給你看。”

從此，他沒有再回過家。

那一夜，他覺醒了自己的異能。

德羅派人密切關注艾利克斯的行蹤，果然，他在私下里訓練的時候被幻術的能量所吞噬。

他調動了手頭所有的人脈，以最快的速度治好了他。

德羅讓他量力而行，不要再那么拼命的修煉了。

艾利克斯告訴他：“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需要看著就好了。”

摸底考試的前一天。

德羅再次找到了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用那個能力的時候......”

“我當然知道，不用你操心，不過是一個異能而已，難道在你眼里，我連自己的異能都掌控不好？”

.......................

時間，回到現在。

斗技場內一片混亂。

擂臺上，黑霧彌漫，幾乎快要覆蓋住整個擂臺。

候場席上的老師們已經站在擂臺旁，周圍還站著許多法師學院的老師。

一旦黑霧有超出擂臺的跡象，他們第一時間就會張開結界。

“艾利克斯！夠了！停下來！”艾利克斯的父親德羅在觀眾席上朝著擂臺高喊。

同時，幻境內。

一條筆直的走道，羅南口中穿著粗氣，向前奔跑著。

雖說是最簡單的幻術，但是他釋放的幻術能量到底是有多少？這么長的走道，自己的斗氣都消耗干凈了還沒跑完！這個艾力克斯的幻術能量儲備是怪物吧？那個黑霧什么來頭？！

早知道魔鬼體能訓練就不劃水了啊！

眼前，出現了一點光亮。

到終點了！

羅南眼前一亮，加快了腳步。

眼前，變為一片黑霧。

暗示之眼，開！

雖說暗示之眼的主要功能在施加暗示，好歹是個瞳術，對視力有一定的增幅。比如能讓擁有者獲得更高一點的夜視能力，比如能讓200度近視的學生擁有正常標準的視力水平。

這個增幅絕對稱不上驚世駭俗，它能增強的只有一點點遠視能力和夜視能力罷了。

但是......這一點增幅，絕對稱不上聊勝于無的自我安慰。

黑霧中的每一點視線，和掠過自己耳畔的每一絲聲音，在羅南的大腦內迅速進行著處理。

不過是四秒的時間，他就找到了對方的位置。

強行頂著濃厚的能量黑霧向前沖去，他感覺自己疲憊的身體在拖累抵御幻術的精神，他拼命用瞳孔中無力的精神觸角伸向自己的大腦，暗示自己不能被擊垮，自己不能崩潰。

這個幻術能量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這種能量規模和純度，這如果換算成幻術法師用的法力，那可是黃金階的水平！

眼前忽然閃過黑霧意外的一點異物。

找到了！

朝前沖刺數秒，一路從黑霧籠罩的領域沖進半球形的干凈空地。

艾利克斯跪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飽滿血絲的瞳孔，嘴里還嘟囔著：“我要贏......我要贏......”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贏了。”羅南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自己剛才為了保持清醒，直接咬破了舌頭根，也不知道會不會長口腔潰瘍......

“你很強，行了吧？”他走到艾利克斯跟前，抬起自己有點無力的右手，竟然直接朝著艾利克斯的臉上扇了一巴掌，“有這種天賦能力竟然還控制不了，丟人！給我回去做個一個月的地獄訓練回來！”

雙目赤紅的艾利克斯好像恢復了一點意識：“地獄訓練......”

小聲說出這個詞語，他的神情突然瘋狂起來：“你又懂什么！我試過啊！如果地獄訓練就有用的話......”

“啪——”羅南又一個清脆的耳光上來，“年紀輕輕的哪那么多廢話，裝什么成熟！你覺得這能力容易失控對吧？你自己瞎練有用的話要老師干什么？你身上的傷我看見了，你以為瘋狂自虐就是地獄訓練了嗎？”

艾利克斯沉默了。

他一直不愿意承認自己的天賦不如別人，他的意識深處認為向人求教就是承認自己的弱小，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思想不對，但是意識到不對就可以了嗎？

他無法反駁，他的自負糾纏著他，督促著他前進，也束縛了他的前進。

場外，傳來一陣熟悉的吼聲。

“班——長——”

他認得這個聲音，這是那個金毛自戀狂阿爾杰。

“班——長——”

這次是數據分析狂葉冷。

“你是我們班最強的！要加油啊——不要輸啊——”

不要輸？可是自己已經輸了。

這么想著，他的渾身徹底無力，黑霧剛剛有所減少，又一次猖狂起來。

一個耳光再一次甩在他臉上。

怎么還來呢？！耳光打上癮了是怎么的？！

“你是不是很不爽別人看不起你？你是不是很不爽別人看輕你的能力？”

羅南一指黑霧的一個方向：“看見沒有，你們班的人都覺得你是最強的！但是別人呢？”

他踉蹌向前兩步，揪起艾利克斯的衣領。

“他們現在肯定都在討論，說你的異能有多強，說你的異能簡直是上天的恩賜，而不是你，你這個懦夫，連異能都沒辦法控制的懦夫有多強！”

“我不知道你被異能吞噬之后還能不能保持清醒，但是你現在告訴我，強的人是誰？是異能還是你？告訴我，會贏的那個是異能還是你？回答錯誤賞你一個耳光。”

艾利克斯強行將一縷黑霧排出體外，右手搭上羅南揪住他衣領的那只手。

黑霧在聚攏，朝著二人席卷而來，下一秒就會完全吞噬二人。

“放開你無力的手！”艾利克斯用手抓住羅南的這只手，表情越發猙獰。

扯著嘶啞的嗓音對著羅南高喊：

“贏的人，當然只有我——！！”

黑霧在一瞬間濃縮、聚攏，在二人上空形成一個小型的龍卷，最終被吸入艾利克斯體內。

觀眾，候場席上的選手，包括沉寂了良久的主持人，都是沉默了整整三秒。

下一刻，主持人拿起話筒，高聲道：“艾利克斯選手戰勝了自己的異能！黃金階強度的異能！”

這一話語，在觀眾席激起千層浪。

“哦哦哦哦哦——”

“讓我們高呼他們名字——三，二，一——”

“艾利克斯！艾利克斯！艾利克斯！”

羅南嘴角扯了扯：“你看，現在他們都覺得贏的人是你。”

他話說一半，突然在狼狽的臉上露出了他招牌式的陽光笑容：“可惜他們都錯了。”

艾利克斯：“？？？”什么？

羅南深吸一口氣，調集起方才好不容易恢復的斗氣。

“贏的人，是我啊——！！！”

羅南一邊高聲喊著，打斷了觀眾們的狂歡與艾利克斯好不容易緩和的表情，使得在場的人除了他以外都是一臉錯愕，一邊把艾利克斯往擂臺外一扔。

不，氣勢表情比較平靜的還有十班的眾人，尤其是早做好劇情反轉準備的白河。

這才是羅南這個坑貨該有的畫風......

以主持人那專業的素質都懵住了。

他以前經常吹逼，說自己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就今天這事情還真沒見過！

主持人棒讀：“咳咳，本輪對戰，十班羅南勝出。”

羅南對著主持人大喊大叫：“區別對待！為什么你語氣里充滿了不情愿？！”

結果一個觀眾都沒鳥他。

羅南那陽光帥哥的人設，徹底崩塌。明天的報紙里，估計就有報導羅南這個人的性格有多么扭曲，然后把他小時候的黑歷史，比如戳穿東嵐王國大公主墊胸墊的事情全部批斗一遍。

總而言之......這一場脫穎而出的傳奇——是羅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