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看著玉佩不知過了多久，李誨隨著搖曳的燭火回過神來。沒有時鐘，他也不知道現在是幾時幾分，但從朦朧的睡意來看，應是不早了。

放下玉佩，他沒有合上包裹準備睡覺，而是拿起了包裹中唯一的一本書。

李誨并不是一個愛讀書的人。穿越前雖然成績優異，但他從不是那種具有很高文學素養的優等生，他一年看的書不超過二十本，其中十八本是教科書。穿越后他就更沒心情看書了，他不是那種隨遇而安還能順便調查調查世界背景的小說主角。

然而，這樣的李誨在逃跑時依然帶著一本書。所以，這是一本特殊的書，至少對于李誨來說，十分特殊。

書是精裝書，淡雅的封面上有用油墨印刷出的簡體字——古詩文精選。這種書很常見，隨便在一家新華書店都能找到，版本不一，但里面多是些人們耳熟能詳的經典古詩文。

沒錯，這是本隨李誨穿越而來的現代書，一本所有人為李誨表弟的《古詩文精選》。

······

借著還算明亮的燈光，李誨溫柔地翻開手中的《古詩文精選》，翻過目錄，翻過第一頁的《登鸛雀樓》，翻到了書里的第二首詩——《題西林壁》。

“不知道這首又是什么功夫。”李誨心中暗道，隱隱地有些期待。畢竟之前一首《登鸛雀樓》給了他十足的驚喜，這首《題西林壁》說不定也是一門不錯的奇功。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輕輕念誦短短的詩句，每念一句，紙上就有微光閃爍。待到李誨念完整首詩，躺在桌上的書突然光芒大盛，直逼燈火。李誨被刺得閉上了眼，腦內傳來陣陣刺痛，像是大學里玩了一天游戲，只覺得昏昏沉沉。

好在光芒沒有持續很久，頭痛也不過片刻。

當李誨再度睜開眼時，他已然不在客棧的房間之中。現在的他，來到了一個白霧縈繞的神秘之地。這里沒有光源，卻并不顯得昏暗，無聲無息，有些寂寥之感。

李誨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之前閱讀《登鸛雀樓》的時候他就已經來過一次，但不得不說，不論幾次，這神秘的白色空間，總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這次是什么······”李誨環顧四周，心里有些激動，畢竟這種神奇經歷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體驗的。和這個比起來，愛麗絲漫游奇境也不過如此。

“橫看成嶺側成峰······”

瑩瑩白霧中傳來渺遠的聲音，雄厚切清晰。普通的古詩被念得氣勢十足，頗有磅礴的感覺。

與此同時，白霧中游出一絲絲黑色的煙塵，一縷一縷，連綿不絕。它們如同魚兒一般徜徉在白色的霧氣里，時而上下亂竄，又時而圍著霧氣中的李誨流淌。

“······只緣身在此山中。”一詩念罷，黑色的煙塵也停止了自由的移動，紛紛朝著李誨面前的空地匯聚而去。

一縷縷黑煙相互凝聚，慢慢地形成了一個有些透明的人形。高度，身形皆和李誨分毫不差。而那看不清楚的面孔，竟也與李誨的臉有三分神似。

“有人模仿我的臉······”

某人不知那根神經搭錯了，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句奇怪的話。

黑色人影并沒有回應李誨，看起來完完全全只是一個沒有意識的投影而已。

“橫看······”

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念誦的依然是耳熟能詳的《題西林壁》。而隨著那個聲音，黑色人影的身體開始出現很多紅色的光點，極小，但清晰可見。

“穴位吧······”

對人體并不了解的李誨只能根據自己模模糊糊的分析，猜測人影身上的紅點是人體的一個個穴位。武俠小說里經常出現的竅門估計就是這一類，點穴手，針灸術，可以明顯看出經脈穴位在武學中所占高位。

就在李誨走神的功夫，黑影又出現了變化。黑影身上位于頭頂的那個紅點開始閃爍，然后從點中伸出一條藍色的光線，就好像是酷炫機箱中發光的連接線。

藍色的線蜿蜒前進，一點點地靠近黑影頭上的另一個點，直到將兩個紅點連接起來為止。接著，第二個紅點又開始閃爍，伸出第二條藍線慢慢走向第三個紅點。

“嗯？”李誨摸著下巴，偏偏頭，回想起上次來到白色空間的經歷，心中有些疑惑。

上一次面對充滿紅色光點的黑影，并不是如現在這般平淡。在讀《登鸛雀樓》的時候，黑影手中握著黑色煙霧組成的一把長劍，舞動李誨完全看不懂的招式。同時，李誨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隨著黑影舞動，盡管沒有長劍，但還是裝作握劍的樣子，像是在戲臺上表演的猴子。

這次，黑影并沒有強制操縱他的身體，而是用自己的身體玩起了小孩子都愛玩的連線游戲。

連線的速度不快不慢，既沒有讓人感到無聊，也沒有快得看不清。李誨漸漸也開始也目不轉睛地盯著藍色光線行走的路徑，不再左右打量，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魔怔的樣子，活像是被下了什么迷藥。

“······此山中。”白霧里的聲音又將短短四句的古詩念了一遍。藍色的光線也正好連到最后一個紅點，形成了一幅經脈圖。

李誨并沒有清醒，還是迷迷糊糊的，直勾勾地盯著經脈圖，一動不動。

“橫看成嶺側···”

停頓了片刻后，原來的聲音又開始用一種更加高昂的聲調念詩，隱隱間有種端莊感。

黑色煙霧聚成的人影在聲音再度想起時轟然炸開，分散成之前的一縷縷煙塵。然后，紛紛向傻站著的李誨襲來。

黑煙無形無相，一下子順著李誨的七竅涌入他的體內。

“啊啊啊啊啊啊！”

李誨發出痛苦的吼叫，沒有恢復意識的他只是遵循著身體的應激性，在忍受巨大痛苦的時候，做出了本能反應。

他雙眼圓睜，大如銅鈴。鮮紅的血絲瞬間爬滿雙目，在黑煙進入身體時有兩行血淚流出。

緊接著，他的雙眼開始被黑煙吞噬，直到變得漆黑一片。

待到黑煙完全進入李誨的身體，他痛苦的叫聲才戛然而止。

“······山中。”又一遍念誦結束。

“橫······”新的一遍開始。

李誨突然盤腿坐下，雙手搭在膝上，長長的頭發無風自動，有了三分高人風范。

剎那之間，充斥著整個空間的白色霧氣以李誨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龍卷。薄不可見的一絲白霧飄至他的頭頂，從百會穴刺進了他的體內。然后，開始沿著之前黑影身體中的經脈圖線游走在李誨身體里。

又一遍念誦結束，又一遍重復。

李誨的身體開始發生奇異的變化。

他的臉、身體開始出現扭曲的蠕動，骨節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鳴叫。一瞬間，他變成了一幅陌生的面孔，身形大變，完全是另一個人。

又一個瞬間，他胸前膨脹，胡茬不見，變成了一個女人。

黃發垂髫，李誨在一首詩的時間里千變萬化，直到念誦結束，才變回原來的樣子。

這次念誦之后，神秘的聲音沒有再度響起。黑色的煙霧也如同蒸發的水汽一般，從李誨的身后排出。

“呃······”

李誨發出虛弱的呻吟，連坐姿也無法支撐，直接倒地，昏死在白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