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懇嶗、果染、塵森和路娟起了個大早就來到碗兒家的客廳上邊等邊談論著爬山。

聽到哥姐兒的聲音后，碗兒和曾兒趕快就跑了出來，迎笑著。臨走時，望子榮給哥姐兒各送一瓶水。

秋高氣爽是個爬山的好日子。哥姐兒跨過蚌貝河來到紅霞山腳下。一邊爬山，一邊說東道西的，懇嶗歪著臉笑道：哎，你們還你記不記得上次果染掉進荷塘的狼狽相。

碗兒和塵森笑道：當然記得了。

果染順手折下路邊一根樹枝，追趕著懇嶗跑。很快兩人就被大霧“吞噬”了，只聞其聲，不見人影。

旁邊有溪流的叮咚聲，碗兒對曾兒道：這溪流水就是奔向山下的蚌貝河，我們這條山路就是沿著溪流蜿蜒而上的。

曾兒有些氣喘地道：你們怎么爬山就跟趕鴨子似的那么快。

路娟笑道：曾兒，我們在山里從小玩到大，對我們山區的孩子來說爬山是最平常也是最有樂趣的事兒。當然，你是城里長大的孩子，爬山對你來說可是累活。這樣吧，碗兒陪你慢慢走，我們在山上那舊廟前等你們。

好的。

碗兒讓曾兒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先歇一歇。

忽然，調皮的太陽露出了笑臉，趕走了濃霧，展現出了夏綠鎮一片秀美的風光。曾兒遠眺山川，嘆道：太美了。這景象幾乎就是人間仙境。

俯瞰只見：在秋意的感染之下，夏綠鎮被稻田所包圍，形成了一篇金燦燦的海洋，秋田和村落犬牙交錯，鋪成了一副黃金色的畫卷。房舍參差不齊地鑲嵌在秋田的海洋中，就像天上撒落在人間的星星。在收獲的世界里欣賞最美的星空，那是繁星最美的景色。這是夏綠鎮人用汗水編織成的一年中最甜蜜的自然畫像。

昂望只見：滿山紅葉在秋風中搖曳生姿，帶著畫兒在枝頭上翻卷著，或在空中翩翩起舞，令人醉倒山間。這就是紅霞山名的來由。

碗兒，真如你說的夏綠鎮紅霞山比珍珠城的玉兔山美多了。夏綠人真是生活在自然畫冊中的一群幸福者。這么美的生活，為什么你們還要往珍珠城跑呢？

要是你天天住這里也會厭煩的。夏綠鎮真的很窮，這里沒有高中更沒有大學，這里沒有醫院更沒有養老機構，這里沒有超市購物街，這里的路到處坑坑洼洼，等等。我們是住怕了。

我可不這么認為。珍珠城到處都是交通堵塞，翡翠湖每天人頭攢動擁擠得水泄不通，空氣質量差，等等。要是你每天都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你也會覺得城市不是想象中那樣完美。到時候，你又會想還是夏綠鎮好宜居。

夏綠太小了，窮得除了山清水秀外就什么也沒有。不像珍珠城各種生活配套措施都很完善，那才是人類社會居住生活的棲息地。城市是現代文明的搖籃也是未來文明的創造搖籃。這是農村永遠比不了的。

我是讀旅游大學的。我們學院教授常常說，城市是旅游資源，鄉村也是旅游資源，而旅游的核心資源就是綠水青山。我們國家地大物博，但近水樓臺先得月，在大城市周邊的山水就成為旅游企業家們開發的香餑餑。如玉兔山明明沒有紅霞山俊秀卻成為省城珍珠市最早被開發出來的山景。它贏得的就是地理位置優勢。不過，現在珍珠城發展得非常快，用不了幾年夏綠鎮就會成為省城旅游大企業爭相開發的寶地。到時候，夏綠鎮就是一座人人羨慕的旅游圣地。

我替夏綠人民感謝你，托你的口福，在不久的將來能讓大家脫離貧窮的苦海。

碗兒，我不是在編故事討你開心。如果夏綠鎮是遠離珍珠城千里之外的山溝溝，那就不太會被旅游公司開發，因為那樣管理的成本太高，企業風險很大。然而，夏綠本身就是珍珠城的市轄區，距離城中心只有三十多公里，這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夏綠一定會成為珍珠城的旅游大資源。

看著曾兒情急的樣子，愈加可愛迷人。

碗兒走上去抱住曾兒，瘋狂地親吻著。

忽然，上面傳來懇嶗的唱歌聲：好妹妹，好妹妹，你真是我那醉不釋手的好妹妹。

曾兒停住嘴兒，含羞說道：人家都看著呢？

不理他們。曾兒，不管珍珠城還是夏綠鎮都是我的家鄉，不是我自賣自夸，自古以來江南就是宜居的不二選擇。將來我們就工作在珍珠城，居住在夏綠鎮。

曾兒點了點頭，表示贊許。

走吧，我背你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才有自然的美趣。

來到廟前，懇嶗歪咧嘴笑道：你倆也太過份了，把我們都當成是紅霞山的空氣。居然在我們眼皮底下情不自禁地親熱起來，是不是昨天晚上滾床單還嫌親熱不夠呢？

曾兒聽后，臉飛紅霞，緊緊貼著碗兒不敢吱聲。

果染道：你倆剛才在下面嘰嘰咕咕地說什么，那么開心？

碗兒道：剛才曾兒說，咱們夏綠鎮將來會成為珍珠城的旅游圣地，到時夏綠人家就可以跟守著金山銀山那樣坐著就能富裕了。

懇嶗歪嘴道：那就好了。曾兒做我們夏綠人的媳婦是明智的選擇。

塵森道：哥姐兒都長大了。現在找對象正是時候，從現代醫學角度上說25歲正是一個人最佳的生育年齡，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的年齡是最好的談婚論嫁期。

懇嶗道：我們夏綠人不需要什么現代醫學知識，自古以來就懂得這生兒育女是要趁早的自然規律道理。哪里會跟城里人那樣挑三揀四地到老了還沒有適合的對象。聽說現在大城市里流行丁克家庭，說這樣子是有文化。真是笑死人了。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這在古代就是最大的不孝。

懇嶗這番話讓碗兒特別感謝曾兒。她沒有城里姑娘的嬌氣，她很美很善良。她是老天爺送給他這輩子最寶貴的財富。真感謝這輩子遇上曾兒。

果染對懇嶗笑道：是呀，我們這伙人就你最早當爸爸了。

碗兒、塵森、路娟聽得云里霧里地，不知道果染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果染看著哥姐兒一臉疑惑，就笑說道：實話告訴你們吧，懇嶗這個元旦就要結婚辦酒席了。

碗兒詫異道：真的？

什么蒸的煮的，這有什么好開玩笑的。不信你問他自己。

還是摸不著頭腦。

來，來，來。咱們都坐下，讓我把這里面的故事講給親愛的哥姐兒聽。

話說，在初三那年最后一個學期，讀不進書的懇嶗就挫學了。整天迷戀在家看港臺電視劇明星，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起床后先把自己打扮得時髦，衣服舊了不再肯穿，每個季節都撒嬌要他媽給買新衣服。有一天，我去他家正遇他撒嬌，整個人滾在地下要他媽買新衣服穿。這有什么辦法呢？誰叫他媽就懇嶗這么一個寶貝兒子，最后他媽咬牙切齒地臭罵了一頓，只得放下手中要去菜園里鋤草的鋤頭，先去街上給他買了一件有花樣的新衣服，再去菜園干活。

路娟笑道：這么大的男子漢，還好意思撒嬌。

就是，就是。懇嶗拿著新衣服咧開大嘴地穿在身上。然后站在門前，兩眼烏溜溜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姑娘。

碗兒笑道：有沒有看上的姑娘？

嗨，十八歲沒有丑姑娘。看上人家的可多了。只是鎮上人家有誰會愿意把自己寶貝似的女兒嫁給好吃懶做的人呢？懇嶗是咱們鎮上出了名的好逸惡勞的后生。

塵森道：那怎么辦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港臺電視劇看多了的緣故，居然自個兒地跑到人家姑娘家里去說要討人家做老婆。結果被姑娘的大人罵得狗血噴頭地跑了。

碗兒笑道：這么好的戲就這樣泡湯了。

追愛的力量是偉大的。既然鎮上的姑娘要不到，懇嶗就把目光下放到鄉村姑娘身上去。每逢趕集日，懇嶗先把自己打扮得瀟瀟灑灑的。梳著光亮的背留頭，穿著都是嶄新嶄新的衣服鞋子，還學著人家港臺明星翹臀站著。

懇嶗聽后，翹著嘴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難道只許你們女孩兒粉臉就不許我們男的打扮？

果染正眼也不看，繼續道：因為鎮上姑娘都認識，只要不認識的一定是鄉下趕集來的人家女兒。不過，天機巧緣真的被他撈到了一個漂亮的妹子。

路娟笑道：又在糊弄人。

我真沒有糊弄大家。那姑娘叫范巧是天涯村人，跟他父親第一次來夏綠鎮就被夏綠鎮的“繁華”迷倒，等散集后，死活就不肯回家了。都說女大不中留，最后他父親就把范巧托給她在鎮人的姑父家里，然后自己一個人坐拖拉機回天涯村去了。范巧的姑媽想了一下，姑娘家也干不了什么活，就送她到街上的裁縫店里學做衣服去。懇嶗每天追到裁縫店里看范巧。這范巧人高高瘦瘦的，留著一頭長發，雖然沒有曾兒那樣有仙氣，但比起一般姑娘還勝一籌。配動不動就歪臉咧嘴的懇嶗那是綽綽有余。

一邊聽言的懇嶗，抹著頭發，一甩頭道：那是，那是。

咱們夏綠的氣候是數一數二的宜居之地。農村的江南夏天，人們吃完飯后，沒什么事就睡覺去了，在夏綠鎮只有街上的裁縫店為了趕工會遲點。懇嶗天天晚上等著范巧下班，送她回家。不知道在哪天夜里，懇嶗送范巧回家時在靜悄悄的街道里把人家范巧給霸王硬上弓了。

聽到這里，哥姐兒哄堂大笑，碗兒道：果染在瞎掰著懇嶗。

我對天發誓，絕無虛言。大家可以當場對證。

好吧，那你繼續說。

后來呢，也不知道懇嶗把人家姑娘上了幾回，紙包不住火，范巧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在她姑媽的逼問下才招供出孩子的爹是懇嶗。急得姑媽趕緊帶信去天涯村范巧的父母那邊。出乎意料的事，是范巧的父母不管姑媽說懇嶗是天底下找不到更懶惰的人，一聽是夏綠鎮上的后生就跳起來一致舉手贊同。

塵森笑道：既然懇嶗有這么好的桃花運，就應該好好珍惜。

說的是。人家父母親都沒有反對，做姑媽姑爹的就更沒有什么好說的。于是，就領著已經突起肚皮的范巧登門到望空的家中。望空夫婦吃了一驚，以為人家跟他們開玩笑，求證懇嶗后才確定是事實。這也來得太快了些，能怎么樣呢？人家已經都到家里來了。

路娟道：這懇嶗做事也太離譜了些，這么大的事都不跟自己的爹媽說起。

懇嶗歪臉笑道：這叫先斬后奏。

經過談聊后，望空得知范巧是鳥不拉屎的天涯村“野蠻”地方來的姑娘，就面露難色。望空算是有點出息的農民機修手，始終是要懇嶗娶個鎮上的門當戶對的人家女兒。然而，現在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能怎么辦呀！還是女人的心腸軟，懇嶗的母親賠笑著給范巧的姑媽姑爹倒茶喝，并說道：大家坐下好好談一談接下來的婚禮酒席才是最要緊的事。

曾兒笑道：還是母親最偉大。

那是。經過商談，范家人怕巧兒的孩子先生了出來，只要求快點辦酒席，其它倒沒有什么要求。因為范巧的父母親在心底里非常害怕懇嶗的爹媽不同意這樁婚事，到時孩子生出來了卻成了一個野雞，那樣名聲就不好。在天涯村民的眼里，夏綠鎮可是個很好耕作很好生活的有福“大地方”。天涯村的姑娘也不管是嫁雞嫁狗都爭相要嫁到夏綠鎮上。懇嶗媽等于是白撿了一個媳婦。事已至此，抱怨和失望解不了燃眉之急。望空只能無奈地接受懇嶗先斬后奏的婚姻事實。為了保守地趕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定在元旦辦慶婚酒席。

果染邊說邊笑嘻嘻地捂著嘴。懇嶗歪臉著對果染笑道：你少來說事。那你和朱五少什么時候請結婚酒呢？

碗兒道：果染怎么和朱五少又搭上了？

呃，這你們不知道了吧。讓我把內幕抖出來給親愛的哥姐兒聽聽。

話說，果染初三畢業后就躲在家里閑過日子。整天嫌棄爹娘沒本事只會面朝黃土背朝天，嫌棄自己的弟弟也是個邋邋遢遢的窮鬼，埋怨自己命不好，生在又舊又臟又臭的窮苦人家中。家里什么活都不愿意做，掃帚倒地也不撿。平時呆在家里也就算了，她爸在農忙時讓果染幫忙插秧，這不叫還好，叫了反招她一頓罵天罵地數落。在咱們夏綠鎮的農家女兒中，抱怨歸抱怨，也總得幫自己家里干些農活。氣呼呼地果染來到稻田，手里抓著秧苗卻矗立在田中間跟孤鶴似的。她爸喜郎實在看不下去就罵了一頓果染，惱羞成怒的果染借勢爬上了田埂跑到街上去逛。

路娟道：這是果染的不對。我們已經長大了，幫爹媽做點事是應該的。

懇嶗歪臉笑道：果染是什么人，怎能跟你路娟比的。你們別打岔，我接著說。

怨氣沖天的果染來到朱五少開的理發店里染發。牛土地有個異類的牛三少兒子，朱霸山也有個異類的朱五少兒子。朱五少從小也是個沾花惹草的無惡不作之徒，長大后酷愛理發。在朱霸山的眼里，理發是女人或老頭子做的軟行當，男子漢頂天立地，要做有霸氣的事。霸山讓朱五放棄理發店，勸過幾回沒能勸成，遂不再看好朱五。九十年代初，港臺明星風靡大陸，這朱五也深受港臺風的影響。不僅理發店四壁上貼滿各個偶像明星圖，而且他自己把頭發染成七彩祥云，胳膊上刺青著祥龍，更令人驚奇是朱五的鼻子角上打了三個孔洞，套著三個光亮的銀環，就跟一只獠牙的野豬差不多。在咱們夏綠鎮也只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年輕人會上朱五的理發店，那些正經的人都往正常的理發店去剃頭。

塵森笑道：對了，上次我在街上看了朱五少，彩云飄頂，龍鱗獠牙，確實吃了一驚，后又覺得滑稽可笑。

對，我起初也是這種感覺，后來看習慣了也就不當一回事。這個朱五雖然不是什么好貨，但是一直在心里迷戀果染，每次果染到他理發店來，朱五總是非常殷勤招待。不是給她修發就是幫他敲背。果染也常常陶醉在朱五的理發店里享受。有一次我剛走過朱五理發店門口，從窗戶的狹縫往里看，正瞧見朱五在店里放映裸體片，旁邊坐著一個人正是果染。兩人把店門反鎖著，有個人來敲門理發，半天也不開門。后來，兩人就常常在理發店里過夜。

懇嶗停了停，看著果染的肚子說道：這也怪。我只是偶然間上了一下巧兒，結果她肚子就漸漸大了起來。而果染和朱五經常在店里滾床單怎么就不會大肚子呢？

哥姐兒笑道：那是你的機器好唄。

哥姐兒怎么說話的？難道我懇嶗就不是傳宗接代的料嗎？

大家都抿嘴笑著。懇嶗繼續說道：果染背靠著朱霸山的家勢，她父親喜郎是敢怒不敢言。農忙時，喜郎只能帶著果染的弟弟果凍去收稻。朱五少為了關心一下名義上的丈人和小舅子，就騎著朱霸山買給兒子們的摩托車載著果染到田間去看望。兩人只是在田間路上摩托車旁抄著手盯著田地里忙碌割稻的“丈人和小舅子”，就像看管勞改犯的督警。晚上，喜郎氣得飯都咽不下，躺在床上半個月后才下得了地上走動。

哥姐兒聽后都說果染這事做得太過分了。父母親不管是窮是富，終歸是自己的父母。不去給他們分擔一下勞動就是很大的過錯了，還要給他們惹氣吃，那真的太不應該呀。

正說著，這時從破廟里走出了一個人，細看原來是牛三少。

懇嶗歪臉笑道：牛三，你怎么跑到紅霞山的羅薩廟來當和尚了？是不是看破紅塵了？

牛三道：我喜歡的人卻不愛我，還是在這羅薩廟里安安靜靜的舒服。

果染笑道：三牛，你想開點。人家路娟可是塵森的青梅竹馬，他們兩人才是志同道合的比翼鳥。你跟她真的不配。

牛三道：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才跑到山上的廟里來。

懇嶗道：牛三，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人間。至少要嘗嘗男女風月事，否則就白來人世間。

牛三道：若跟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嘗不嘗風月滋味有什么意思呀？

說完，牛三就轉身走到廟堂里頭去。

三牛雖然沒有讀過什么書，也不是聰明伶俐的人。但今天一席話還是把哥姐兒震驚得合不攏嘴巴。

哥姐兒繼續沿著水流的蜿蜒路而上，又過了大半個小時，終于來到了紅霞山頂一處密林的沼澤地。有一口碗大的小泉在叮咚地滴著水滴。

碗兒對曾兒道：這就是波濤洶涌的蚌貝江源頭。也是我們省城珍珠市母親河的外婆河。

曾兒走了上去，雙手捧起一口水喝，道：咿呀，真是甘甜的天然泉水，比珍珠城超市里賣的最貴的礦泉水還甜蜜哩。

碗兒道：我們夏綠人，家里吃飯燒菜用的都是紅霞山的天然泉水。

曾兒笑道：所以呀，你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整天還想往城市跑。

懇嶗歪臉笑道：曾兒說得對。最美的地方就是我們夏綠，嫁到我們夏綠來是聰明的選擇。

曾兒連忙低著頭，躲在碗兒身后。

塵森問路娟，道：你在這里的荷花池怎么不見了？

路娟笑道：上次，省里環保局的工作人員跑到學校來找我說，現在省環保局在做全面保護珍珠城蚌貝江源的環境保護工作。要把我在紅霞山頂的荷花池還原沼澤地。我想，蚌貝河是我們珍珠城包括夏綠人的母親河，保護母親河關系到千家萬戶子孫世世代代的生存發展。于是我就說，那就聽省城環保單位的話吧。后來，省環保局的工作人員要給我一筆補償款，被我拒絕了。最后他們把這筆錢捐給了夏綠中學。吳正經校長每逢開會時就要說起這事，并說夏綠鎮的教師隊伍素質天生就是這么高。

哥姐兒被路娟大公無私的精神感動。大家都知道路娟家境貧寒，但她從沒有被窮苦打倒。她依然鐵骨錚錚，對生活對未來充滿陽光。錢是個誘惑，也是個好東西，特別對于經濟拮據的人來說錢的魅惑力更加強大。古往今來多少人家為了錢賣兒賣女，為了錢賤為娼女，為了錢打家劫舍，為了錢不惜挺兒走險踐踏國家法律，淪喪道德底線。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錢不代表活著的全部，生活除了錢之外還有更多高尚的追求。

曾兒站在紅霞山之巔，心曠神怡。真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頭頂艷日高照，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過路的鴻雁。底下翻滾的云海，變幻萬般。紅霞山宛如江南的人居仙境。曾兒的心底里喜歡紅霞山，喜愛被夏綠人家一直鄙視的窮鄉僻壤的夏綠鎮，喜歡秀美山水培育出俊秀的碗兒，喜歡這群哥姐兒。可愛的山，可愛的水，可愛的人。

曾兒帶著好奇心登上紅霞嶺，又帶著歡悅情回到碗兒家中。望子榮已經為哥姐兒備好了飯菜，燒好了茶水。大家匆匆忙忙地洗了個臉就坐上桌捧著碗在埋頭吃飯。畢竟，上山下山消耗了大量體力，肚子早已咚咚咚地擂過好幾遍鼓。

晚上，塵森和路娟趁生理安全期，在溫柔床上行了男歡女愛。美妙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又到上學的日子了。在離開夏綠上省城大學讀書之夜，碗兒用避孕套和曾兒偷吃了禁果。這種避孕套正是懇嶗弄不清楚果染為什么沒有懷孕的原因。

第二天，望子榮帶上維達托來的茶葉，喜郎的白果即銀杏果，以及自家農場的魚、兔、青菜，一同放在面包車上，準備帶到邂逅菜市場去賣。出發前，讓懇嶗用充氣表測了一下氣壓，看看輪胎有沒有漏氣的。這是望子榮每次出發都必須要做的事。懇嶗唯一能修的技能也就是補胎而已。

路娟、果染、懇嶗都來送塵森和碗兒及曾兒，特別囑咐曾兒要常來夏綠鎮。曾兒激動得眼角里打著幸福的淚花，連連點頭。

塵森還是坐在副駕駛座上。道別后，望子榮驅動著馬達往珍珠城去。路娟望著揚塵滾滾的蜿蜒曲折的望塵路，心里充滿著期待。

懇嶗的父親望空的父親原來是一名中醫，在夏綠鎮頗有名氣，憑著一生學醫經驗寫了好幾本中醫治病藥方。希望子孫們也能繼承他的衣缽，至少可以混口比較好的飯碗吃飯。然而，望空非常厭惡學醫，一來嫌臟，二來也靜不下心。沒有辦法，老望只得花點錢讓望空學修理拖拉機。這老望也是有眼光，至少在老望那個時代開拖拉機和修拖拉機都是非常吃香喝辣的行當。望空在父親的財力支持下，開起了夏綠鎮第一家拖拉機維修店。那時望空在夏綠鎮開這個店完全是肥水的“高科技”店，錢自然賺得如魚得水。老望見望空自己把家整得富甲一方，也就無怨無悔。老望死后，望空認為自家在夏綠也算得上“富人”就希望兒子懇嶗將來有好出息，娶得門當戶對的媳婦。事與愿違，望空嘆氣了好些日子，最后也只能妥協，就希望懇嶗不要整天游手好閑，于是就跟懇嶗說其它的要求也沒有，就希望他能跟他學點修理拖拉機的本領，將來也有個養家糊口的能力。懇嶗想了想，這個要求不高，先答應下來，等結了婚再說。這樣懇嶗才開始跟父親學修拖拉機，但他只修補胎的活。其它的技術活一律不聞不問。

望空把請帖都寫好了，就挨家挨戶地送去。除了親朋好友外，就是左右鄰居。但有一個人不把望空的請帖當成一回事，當然最后也不會去吃懇嶗的喜酒。他就是望空的鄰居金滿銀。這金滿銀是夏綠鎮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農民企業家，他們家富裕是響當當的，是夏綠人公認的首富。金滿銀有兩人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叫金魁，小兒子叫金斗，大女兒叫金彩。金斗跟懇嶗同齡，小時候經常和懇嶗一起玩，長大后瞧不起窮人家就不跟懇嶗玩了。金滿銀正在大門外的靠椅上曬太陽，接到望空的請帖笑了笑，等望空走后就丟進垃圾桶里。那時，金滿銀家里已經有一輛轎車，那是全夏綠第一輛私人轎車。不僅普通家庭人羨慕金家的富裕，就是朱霸山和牛土地以及鎮政府的人都公開拍金滿銀的馬屁，給金滿銀開車的司機都要高人一等。

在夏綠鎮，金滿銀的庭院是唯一一棟三層樓高的水泥磚瓦建筑。金滿銀和望空他們是同時代的人，金滿銀算是一位實打實的成功人士。他是一位格守“在商言商”的生意人。從不參與政治派斗。他做的就是斧頭柄的“木棒子”生意。山區夏綠有的是好木材，廉價的木材通過金滿銀的機器加工后，高價賣到城里工具廠后組裝成一柄柄超市上架的高端產品。

金滿銀一家在夏綠鎮是自成一派“貴族”生活。金彩、金魁、金斗，沒有一個愿意讀書，從小就喜歡爭強好勝，不肯吃一點點虧。一家人都瞧不起夏綠人的落魄樣子包括朱霸山和牛土地在他們家人眼里也是不值一提的窮鬼。金斗在上初中時，金滿銀花了錢把他送到城鄉結合部的珍珠市跳板區中學讀書。金家在夏綠鎮是威風八面，但在城里人家也還是個鄉下人，同學們都不賣金斗贏得起輸不起的德性。金斗氣得不要上學，金滿銀得知兒子在學校里吃了同學的虧，就號召自家廠里的員工跟金斗到學校門口，等放學后攔住欺負金斗的同學，當場把人家給打得頭破血流。后來，金滿銀賠了錢才了了此事。從此，金斗知道錢可以擺平一切，仗著家里有的是錢就在跳板區結交一伙游手好閑的城里人，四處惹是生非。

金滿銀也在為怎樣約束金斗發愁。在他把望空送來的請帖丟進垃圾桶的那一時刻，突然想到：堆扎在這些窮人家當中真的沒有什么意思。富貴人家就要跟上流之徒交往，這樣才有進步。你看塵森和望碗是夏綠鎮千百年來好不容易走出的兩個大學生。本以為他們會展翅高飛光宗耀祖，現在他們一個好上了夏綠鎮聞名的窮家人路娟，一個好上了城里小吃店的外地人家女兒。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鉆地洞。看來會讀書也不怎么樣，還是要家里人的“種草”好才是真的好。不管怎么說還是要到城里去住，一來，城里生活便利，有錢有身份的人多。二來，也可以近距離管住金斗。

金滿銀自己有錢了就忘了父輩的苦。金滿銀的爺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泥腿子，生個兒子患上了小兒麻痹癥，沒錢治療長大以后就成了瘸子，這樣的人家孩子在本地基本上娶不到老婆的。后來，從外面來了一個乞丐婆子，金滿銀的奶奶看這乞討婆子身子硬朗就機靈一動，把她叫到家里來吃飯，還給她洗澡換上衣服。乞丐婆子很感激金家人，就不走了，愿意嫁給瘸腿的小金。不到一年就生下了金滿銀。有了孩子后，金家人非常高興，金家的香火可以延續了。

在農村有句老話說“瘸子的腦子轉得靈”。有了孩子后，金滿銀的父親就想體力活是沒辦法養活自己，更別說養家糊口了。于是，就跟金滿銀的爺爺奶奶說讓他去學理發。老人家覺得這個主義不錯，就把家里省命下來的一點錢交給街上剃頭的老師傅做孩子的學徒費。

起初老師傅不看好金家瘸子，反正有學徒費收又可以賺個雜工，兩全其美的事，何樂而不為？遂收下金家瘸子。沒想到這金瘸子的腿不行，手卻巧得很。一教就會，一點就通。沒過多久，金瘸子的剃頭手藝就超過了師傅。老客戶寧可排隊都要等著金瘸子來剃頭。

后來，老師傅生了一場病，年紀也大了，就把理發店盤給了金瘸子，從此在街上銷聲匿跡。多年以后，聽人家說，金瘸子的師傅賣了理發店后整天在家后悔把手藝教給了金瘸子，最后是得了抑郁癥死去的。

金瘸子的理發生意興隆。經過十幾年的積蓄有了不少的錢。金滿銀長大后，繼承了父親金瘸子的聰明腦袋瓜。在一次坐拖拉機去省城看大世界，無意間路過一家斧頭工具制造廠，見門前堆放著很多加工好的木材棒就問采購員多少錢一根，那采購員脫口而出“兩元”，金滿銀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下，那采購員沒好臉色地罵道：你耳朵聾了。兩元就是兩塊，你們鄉下人一個月也賺不到兩塊錢。

金滿銀跳了起來道：罵得好，罵得妙，我喜歡。

金滿銀執意要那采購員送一根斧頭棒給他，否則就賴著不走。

那采購員詫異道：真是大白天遇到了神經病。

于是，隨便抽了一根斧頭棒邊打邊送給了金滿銀。

手上緊緊抱住斧頭棒的金滿銀哪兒也不去逛，立馬坐拖拉機回到夏綠跟父親金瘸子說要辦個斧頭棒加工廠。金滿銀道：爸爸，我們只要投入個機器設備的錢就可以了，咱們夏綠木材多得沒地方去，不用錢買，漫山遍野都是，再雇幾個勞工，而且鄉下人的工費極其便宜。

金瘸子聽兒子這么一盤算，腦子一轉就同意了金滿銀的要求，把多年積蓄拿出來，讓金滿銀去省城買了一臺木材加工機器安在自家的院子里，叫親戚朋友去山上砍好木材賣給他，又雇了幾個人手干活。不到一個月，家里的院子就堆滿了一根根和金滿銀從那采購員手里拿來的斧頭棒一樣標準的木棒子。

金滿銀帶了幾根斧頭棒找到那采購員，按父親金瘸子的主義給他送了一條過濾嘴香煙和一箱高檔的白酒。那采購員笑嘻嘻地把寶貝似的煙酒藏在自己的辦公柜子里后，就把金滿銀又便宜又好的斧頭棒供應品跟老板打了招呼。

那老板看了金滿銀的斧頭棒樣品木質非常好而且又比現在供應商的價格便宜兩毛錢，就同意金滿銀作為他們廠里斧頭棒的供應商。

從此金滿銀的財路一發不可收拾。干脆批了一塊地，蓋起了一座嶄新的加工廠，購買了好幾臺木材加工機器。夏綠鎮銀行都把金滿銀當成財神來供拜。

早已發達的金滿銀現在想去省城生活，這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他不僅能成為珍珠城里人而且能成為有錢一族的城里人。很快金滿銀就在城鄉結合部跳板區里購買了一棟大房子，搬家的日子就挑在這個元旦。

在塵森去省城醫科大學讀書后，路娟聽取了塵森的建議去找中醫書籍閱讀。維達對路娟說，夏綠鎮以前最有名的中醫就懇嶗的爺爺。路娟高興得跑到懇嶗家來借中醫書。望空指著房梁的小閣樓說道：我們都不喜歡讀書，以前懇嶗爺爺的書就堆在那閣樓里。我正要準備把那閣樓的書籍通通賣掉，把家重新布置一下給懇嶗和巧兒結婚。你要就趕緊拿去。

路娟聽后，高興地拿來麻袋準備爬上閣樓裝書。

望空道：娟兒，你擔心，我讓懇嶗上去把書拿下來，你在下面裝袋。

二話不說，懇嶗就上了小閣樓把書一本本地扔了下來，路娟撿起來裝入麻袋里，背了回去。

除了白天教書外，晚上路娟就在認認真真地看懇嶗爺爺留下的中醫書籍。在這些書籍中，路娟掌握了大量的中醫知識。在中醫理論里腫瘤的病理機制是：“氣滯、血瘀、痰凝、濕阻、毒聚”。為什么腫瘤病人治療療程長且病情反反復復，頑固得很，主要原因是“濕”，“濕”性粘滯，留止而不易去。

破腫瘤的對應辦法就是：解郁、通絡、軟堅、排毒。

這些理論看去很有道理而且理解起來也不費勁，但路娟是一位嚴謹治學的人。沒有經過實踐檢驗她是不敢輕易相信，畢竟醫學是在拿生命來負責的特殊學問。

但有一樣，路娟現學現用，那就是針灸。

路娟按針灸知識經常給母親治腰傷，而且效果不錯。后來又給同事和朋友免費針灸，漸漸的親戚們也常來路娟家做針灸。鎮上就傳開了，路娟是一位懂高明醫術的老師。

正是：自古奮斗無捷徑，逆境學涯樂作舟。美味人生在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

欲知后事，請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