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回頭看了子未一眼，最后的時光，他難道不想多陪漣子一會兒？

摩天輪上。品月無心欣賞風景，只看著漣子小女生似的的扒著窗戶雙眼放光，背景是天空與城市天際線，白日將漣子的發絲耀至隱遁，漣子本來應該是一個可愛的小女生吧，可生在那樣一個年代，她不是仍然選擇了戰斗么？

“吶，品月。”漣子突然開口，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雖然還是很不放心，但子未就交給你了。子未啊，總是像個孩子一樣，擁有強大的力量卻不知如何使用。我曾怨，你的存在讓子未在那么長一段時間里，忽略了繼續守護上神留下的世界這個重要的任務。顯而易見的，上神已死，守護者要守護的不是上神之力，而是這世界，而你讓守護者心中只剩思戀，是你讓這世界荒蕪的。

“但是，也許我錯了，你在追尋真正的和平，同神裔和平共處。”

品月內心獨白：不不，我的思想真的沒有那么高級。

“也許有一天，你會獨自面對那個異世，到那時，請你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所謂神力，是一種精神方面的東西，要摧毀它只要用純物理攻擊——火器。根據我的觀察，火器可以擊破靈力屏障，而難以被防御。”

品月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難道……你是說，用導彈可以攻擊到幽冥界嗎？且不說在這個時代作為一個普通公民根本搞不到導彈，更何況幽冥界不是異界嗎？”

漣子把頭靠到窗戶上，玻璃映出她蒼白的容顏。

“只要存在，就可以定位。”漣子低聲絮語，“還有……唔，記不起了。讓我想一會兒……”

漣子閉上眼睛，雙唇微微顫抖，眉間微蹙。

品月擔心她會就這樣永遠昏睡下去，不敢貿然叫她，怕打斷她的思緒。這個女孩的異世觀真的同他人完全不同，她堅信上神已死，上神之力是用于守護這個世界的，她甚至相信槍。火器強于靈力——可能嗎？

摩天輪轉至最低點，門被子未拉開。品月擔心地看一眼仍舊閉著眼毫無反應的漣子，抱起她交給子未，自己也接著跳下車廂。

“你，你還好嗎？我們馬上回家。”聽得出子未極力壓著顫抖的噪音，生怕聽不見回答。懷中漣子低聲回答：“別，就這樣慢慢走回去吧，我想吹吹涼風。”

暮色四合，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子未抱著漣子慢慢走在清冷的公路上，一路上絮絮叨叨講著曾經的事，生怕漣子睡去。

品月甚至覺得，就這樣死在戀人懷里，死在回憶之中，更像是漣子的結局。

聽著聽著，漣子突然開口：“噓——我對你來說是什么，我一直都清楚。”

子未苦笑：“是什么？我自己都不明白，你怎么會知道呢。”

“是稻草……”

之后……便再沒下文。

子未終于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只是仍然很穩，不讓懷中人的任何一縷發絲搖動。回到家，子未小心地把漣子放在沙發上，再把她扶正。

“呼，回家了。”漣子輕聲說。

窗戶后突然一前一后躍進兩個身影，卻是獅面男和小秋姬。

“不好意思，秋姬突然一定要回來……呃，漣子姑娘怎么了？”獅面男詫異道。

“噓……”小秋姬跪坐在漣子身邊，探身捧住她的臉。“為你祈福。”小秋姬的雙唇覆上漣子的前額。

漣子的嘴角浮現出隱秘而滿足的微笑，她的身體開始湮滅，與此同時小秋姬收攏掌心，當漣子完全消失的時侯，小秋姬攤開手掌，在她的手心里躺著一枚小小的種子。

“勿忘我，最后的心愿。”

勿忘我。

品月腦海中浮現出漣子堅定的神情，耳邊響起她的話語：“到那時，請你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火器。”

火器。

漣子用最后的時光給她的告誡，是真理，還是笑話？

“你，你會說話了？”獅面男狂喜地看著小秋姬問。

對面暖色長發的女孩靜靜地回望，目光澄澈，不見一絲漣漪。獅面男有些失望，他苦笑道：“我還是太心急了。看來只是萬物凋亡造成了暫時靈力回升。”

“別擔心，秋姬以凋亡為食，指不定活得比我們都久呢。”品月安慰道。

獅面男凝視著小秋姬，認真地說：“有時候，我真好奇自己死后會變成什么。一只幼獅？一把蓬草？還是一個虛幻的泡泡，眨眼不見？”

“有一些東西，早就可以看出來了。”一直沉默著的子未突然開口，聲音里浸著潮濕的心痛與無奈，“我早該想到的，她早就知道。”

他把那粒勿忘我的種子舉起，以燈光為背景，強烈的白光隱去種子的輪廓。

在他的世界里，上天總是配合他的心情下起雪。子未沒有拔去肩上的銀匕首，只一個人，無目的地在荒野上游蕩，任憑那大雪彌蓋了視線。

一截枯木在他腳下一絆，子未順勢倒在地上，臉埋在冰涼冰涼的雪里。

這樣一直躺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幾乎陷入長眠。

“喂，你怎么一個人躺在雪里？”女孩子清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子未沒有去理她。

“不是死了吧？”

女孩子把子未背起來，頗感意外地嘟噥了句“真輕”，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子未感覺到女孩把他背進了一所房子，放在床上。當感覺到肩上銀匕首的觸動時，他終于睜眼，拂開女孩的手：“別碰它。”

女孩子頗為意外：“喂，不拔掉處理一下會發炎的。”

子未冷笑，他插著這銀匕首不知躺了幾百年了，豈是那么容易發炎的。

“你不肯，我可用強的了。”看女孩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不知為何子未竟感到一股威壓。女孩的長發凌動，按住子未的四肢和傷口。

一怔間，子未已任女孩拔出匕首，撒藥，包扎。子未盯著眼前黑色長發的好孩，輕笑：他差點忘了邊上還有發姬的存在，既然品月負他，那他就另培養一名發姬，來證明品月并不是最后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