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接受現實嗎？”品月喃喃道。

“無論如何，總算有個結果了，”子未注視著花接近陽光，忽然回過頭抓住品月的手臂，“水神，后會有期。”

水神看著向上漸漸消失的兩人一花，默念道：“后會有期。”

岸上。三人橫七豎八地或坐或趴，品月抹著臉上的水說：“你看，勸人要曉以利害，威逼利誘。”

子未翻了個白眼，回道：“什么啊，明明是我的三恕打動她了好不好，水神才沒那么虛偽。”

“就你那個人經驗談……”

品月突然頓住了，望向趴在草叢中的濕漉漉的少年，笑了：“或者說，當恨在水底發酵時，那份愛也在不易察覺的某處肆意生長。”

品月看了看天空，夜幕已深，啟明星起。“時間不多了，正事還沒辦完。”品月嘟噥著，推了推小花精：“心結已解，你可愿隨我去拯救世界？”

小花精把頭埋進草里，聲音顯得悶悶地：“世界于我何干？”

品月正失望，小花精倏地抬頭：“但是跟著姐姐你的話，哪里我都愿意去。”

“好，姐帶你。”品月笑道。品月取出錦匣，綺犯花化為原形，收入匣中。

“你要走了？”子未坐在地上，突然說。

“是啊。”品月站起來，微微瞇起眼睛，“不過我會回來的，還有某人的心結未解呢。”

子未頷首沉吟片刻，抬起頭，淡淡地說：“好，我等你。”

東方破曉，緋色云霞之下，少女的長發如陽光射出的萬道金光，在云破處熠熠閃光。

品月感到自己在消失，身體里好像有一枚磁石指向東方，品月知道，第一任發姬在那里誕生。

品月抬起手，小指劃過處留下一道水波似的痕跡，轉眼又消失不見。少女直指東方，聲音低而清亮：“子未，你的黎明來了。”

少年似乎才想起什么，急道：“等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眼前浮現出十五歲生日的那個清晨，少女跌坐在地，向著少年的背影。品月記得，那天子未眼中閃過的一絲亂，原來是為了如此相似的此刻。品月笑了，她的身體在晨光中消失，只余一句回答：“我叫……品月……”

屬于天空的淺藍如水倒進酒杯般，溢入少年的眼眸，從此他的眼睛有了生命。

視野開始重疊。東方的霞光漸漸隱退，少年帶笑的面容浮現。品月在自家出現，頸上的項鏈與子未的合成一個密閉正方體，待品月完全出現又啪地斷開。

“你你你，湊這么近干嘛，還特意靠墻站，一回來就是壁咚的姿勢。”品月抗議道。

子未笑答：“怕你摔，這么有意見，下次你一回來我就躺下。”

“欸？”品月忍不住腦補橫著出現的畫面，不禁漲紅了臉。

子未向沙發走去，一面說：“正所謂前世恩仇，花精的事還未完。”

聽他提起花精，品月不禁把過去與現實重疊，過去的那個橙色流蘇子未和現世這個銀色流蘇子未，他們是同一個人嗎，該如何對待他們？

“也是巧了，因你收了淥水才挖出這一串事……”子未繼續講著，品月卻絲毫沒有在聽，只看著他出神，忽然說：“子未，我不知道你等了我這么久。”

子未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了，也只是一瞬間，他沒聽見似的繼續說：“綺犯花的詛咒依然存在，岑淥城就是水神她哥轉世之一。”

“什么？”這回品月的注意力被這消息成功吸引，“花瓣碎片無法感應本體的變化嗎？”

子未沉吟片刻，把手搭在品月背后的沙發上，說：“在沒有被你改變的歷史流傳中，綺犯花亡于夏朝，朝中宮妃王子爭以綺犯花做衣服，加上綺犯花補種極難，它便漸漸地滅亡了。這么看來，衣服承載的詛咒只是情感的集中體現，而不含有氣，因此不與本體相連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把綺犯花給我，我會叫蛋神去收服碎片，你也該累了，歇會兒吧。”子未接過錦匣，揉了揉品月的頭發，起身離開了。

按照之前老板所說，品月還會有許多次回溯，這許多次回溯中難保不會再次遇到過去的子未。品月呆呆地想，所以現在的子未“揉頭”這個動作是給現在的品月，還是給未來的或者說過去的那個品月呢？

蛋神品月從岑家別墅的地下室出來，對站在門邊的岑淥城說：“妖物我已收走，詛咒已除，你不會死了。”

岑淥城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一攤手笑道：“哎，本來一定要到十七歲我才會死，我可以為所欲為，現在詛咒一破，我是既不敢飆車也不敢服毒。”

“喂。”蛋神不知該說些什么，這種感覺就是“無語”吧，它想。

“品月。”岑淥城突然叫住欲走的品月，露出一個從未見過的微笑，那笑不同于以往的張揚銳氣，是柔柔的、暖暖的笑，“謝謝你！”

“找到你的時候穿的是這件衣服，為了防止在我找到你之前有別人撕你衣服這種事的出現，這次你還是直接穿這件衣服的好。”子未看著整理古裝的品月，一本正經地說。

品月無語：“哈，扒衣服？我到底經歷了什么？”

“對了，這次你要小心裔族的人，他們似乎也要派人到過去那個時間點去。”子未說。

品月疑惑地搭話：“他們也做好了鑰匙嗎？”

子未搖搖頭：“鬼心碎片他們是要多少有多少，但其他東西就不大好拿了，做成鑰匙的可能性很小。應該是傳送陣之類，那樣的話若要傳送品階較高的人一次也只能傳一個，并且要經過成本極高的準備工作。”

“總之你自己小心。”子未說著拉起品月熟門熟路地進入空間門，來到時空之門所在的破廟，“這次的目標，叫離人淚，走吧。”

品月盯著破門咽了口口水，聲音顫巍巍地問：“子未，你不用說什么嗎？”

子未沉吟片刻，抬起頭，一臉陽光燦爛：“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放心去吧。”

這種話，聽著怎么和送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