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人怎么跑得過動物,就算跑得過,又該往哪里跑?
品月焦急地環顧四周,游樂園里全是好奇的妖怪,這里根本不是人類的世界!
腳踝被突然拉住,品月向前倒伏在地,瞪著地上妖怪撲過來的影子,腦子里一片空白。
剎——人影掠過,血肉飛濺的聲音傳來,毛怪癱倒在地。
子未?品月抬起頭,卻看見來者拿的并非墜魘劍。
“喂,你沒事吧?”來人蹲下,卻是那個龍血泉里遇見過的獅面男,語氣里滿滿的嫌棄,“我還以為你挺強的,攻擊力如果打一百分的話,你的防御力簡直是負數啊?!?
“謝謝,雖然你的語氣不那么友好?!逼吩屡榔饋?,看了看地上的毛怪,“你不是說不能見死不救嗎,怎么還殺人呢?”
“它們不會死的,我又沒有擊中要害?!边@回獅面男的語氣充滿了恐嚇,“所以如果你打算趁人之危殺了它們,我也會把你打成那樣。”
品月嫌棄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得了吧,我現在只想回家。剛剛男神被冒充,心情很不好。”
說罷品月看了看地上掙扎著試圖爬起的三只毛怪,果斷地抓住轉身欲走的獅面男的袖子:“大哥你是個好人,干脆送佛送到西吧。”
獅面男甩開品月的手,皺了皺眉:“你剛剛用了‘男神’這個詞,我不喜歡這種人類的稱呼?!?
品月很想說,我就是人類啊,但想想還是忍住了,聽他語氣,看來并不喜歡人類。
一枚信號彈升天,“嘭”地炸開,火光之間竟滾落出無數毛球,迅速舒展成毛怪的樣子。
糟糕,在這里逗留太久了,品月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抱住獅面男的手臂,不顧形象地大吼起來:“大俠救命啊,它們要殺我!”
獅面男拎起品月,淡定地問:“它們為什么要殺你?如果你干了什么壞事我可不管。”
品月看著漸漸逼近的毛球們,急道:“我咋知道它們為什么抓我呀?!?
獅面男也看了看毛球們,臉色一沉,長槍點地,揮刺挑劈,一群毛怪在地上掙扎哀號,眾毛怪不知道他不殺生,只道他用哀兵之計,目中無人,攻勢只有愈烈。
一只毛怪自殺式地向獅面男撲來,獅面男急忙一讓,不免撞上了另一只毛怪的長槍。
品月暗想,這人有病啊,人家打他他也不殺,寧可自己受傷。這樣不殺只傷,想突出重圍可就難了。
品月默念:“劍指江山,天日無光?!?
長發紛飛,毛怪一死一大片,獅面男趁機突出重圍,在屋頂上跳躍而過,奔入暗處。
獅面男落在一處巷尾,一把把品月摁在墻上吼道:“你明知我立了不能見死不救的誓言,為什么還殺人?”
品月掰著獅面男的手解釋道:“大俠饒命,你看,你的誓言是見到有人要死的要救,我出手這么快,等你看清,人已經死了,不算見死不救啊?!?
獅面男放開品月,懊惱地在墻角蹲下,糾結自己到底有沒有破誓。
“我說,和你立誓那人什么居心,立下這種誓言你很容易就會翹辮子的?!逼吩戮忂^勁兒,四處打量著信口問道。
“不許你說秋姬小姐的壞話!”獅面男惱怒地抬起頭,“秋姬小姐可是神一樣善良仁慈而美麗的存在。”
“雖說多虧了那位小姐我今天才能保住腦袋,但我還是很想說,”品月忍不住犯了強迫癥,“那個只能叫‘佛’吧,神才不會管這些天命禍福。”
獅面男認真地看了看品月,突然輕聲笑了,饒有興趣地說:“你有一些執念?!?
獅面男說著站起來,走近一臉茫然的品月,夜風般的話語在小巷中回蕩:
“我的眼睛能看到一些東西,靈體在我的眼里是不同的形態,而你,有一些執念?!?
夜風烏云下的小巷之中,面容可怖的男子伸出手,像是在觸碰看不見的絲線。
“淡藍色的半透明細絲是牽掛,銀色冽光之中的鎖鏈是執念,血紅色的荊棘藤是使命。牽掛過多自會作繭,執念是束縛與枷鎖,使命則能讓一個人受傷,這些似乎是虛無的東西,在我的眼睛里具象化,縈繞在每一個身上。”
獅面男望向品月,繼續說:“你是少見的剔透之人,但仍有一些執念,從你的心口穿入,在你的心上繞了個圈,又從后背穿出?!?
品月想象著鎖鏈穿胸而過的樣子,心想,一向神經大條,什么都不在乎的自己,怎么可能有執念?
這疑惑一閃而過,品月立刻恢復了神經大條模式,雙眼放光:
“也就是說,你能看見哪些人真正心無雜念?看見一個純粹的人一定很激動吧。”
“不,我見過最美的人,是繭中的秋姬小姐?!豹{面男低聲說,語氣間竟充滿了溫柔。
品月饒有興趣地乖乖坐好:“雖然想離開這里,但我可喜歡聽故事了,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獅面男微微仰頭,開始講述:
“很久以前,我同現在一樣四處流浪,不同的是當時的我毫無牽掛。有一年秋天,在山泉叢林間,我看見了一個繭,那是牽掛織成的無形的繭。
“一個人要有多少牽掛,才能把自己縛在繭中?我向那人走去,她竟沒有退讓,于是我大著膽子撥開層層細絲,如同剝開一朵未放的花苞。
“繭中露出了秋姬小姐美麗晶瑩的臉龐,她用好奇而溫柔的眼神看著我,讓人如同沐浴著一片高陽、一波秋水。
“我問她為何牽掛,她絮絮地說著秋季里的種種:葉子枯黃,歸于塵土;走兔出穴,斃于狡狐;果實墜地,吞入獸腹。
“她說秋天的一切都是她心愛的孩子,她為萬物的枯榮盛衰而牽掛。
“她又說,你來的路上難道沒有看到這些嗎,秋季之外的世界,又是什么樣子?
“我告訴她,自然以外的世界更殘酷千萬,血腥與奴役無處不在,人命只如草芥,赤地常常千里,戰亂、天災、洪水,哪一個都可以輕易使天下饑民遍野。
“秋姬小姐重重嘆息,她說原來她看不見沒有生機的地方,原來世上還有這么多凋零。牽掛的細絲一層層蔓延,秋姬的繭漸漸合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