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照耀著海面，一條紅色的海豚孤零零的在大海上游弋著。

湫終究還是沒有給哈斯塔答復。

反正馬上就要回家了……

他心里這樣想著，企圖忘掉這幾天在人類世界看見的某些東西。

湫高高的越出海面，每一滴飛濺起的水滴都裹上了金色的陽光，顯得煞是美麗。

感受著魚群游過身邊，湫這幾天因人類而躁動的心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也許這就是后土爺爺不讓我們接近人類的原因吧？

他這么想著，心中頓時釋懷了不少，又開始追逐起魚群。

嗯？

湫飛快的游了一路，卻發現前面的海水有些奇怪。

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是肉食性魚類在覓食嗎？

起初他沒有在意，畢竟這種情況并不是第一次了，但隨著血腥味的越來越濃，他竟看到前方的海水變成了一片渾濁的粉紅色。

無數的小魚群從他的身邊逃開，他的心臟開始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

濃烈的血腥味伴著海水涌來，時不時地還有一些碎肉飄散在海水中。

湫盡量減少了呼吸的次數，如此濃烈的血腥味讓他極為的難受，就像是他三天前路過集市斬首臺的時候一樣，劇烈的氣味幾乎要把他熏得昏厥過去。

“呵呵小家伙，你的狀態好像不太好啊，需要我幫你了嗎？”

哈斯塔的聲音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響徹在湫的腦海中。

“閉嘴！！”

湫的心情被此時的情況搞得有些煩躁不安，自然是對哈斯塔沒有一絲的好語氣：“你……”

“嗚~嗚——！！！”

他話還沒說完，一聲慘烈無比的叫聲從遠處傳來，刺的湫耳膜隱隱作痛。

怎么回事？

他對著叫聲有些陌生，但又很熟悉，熟悉是因為這似乎是海豚的聲音。

他有些躊躇，不知是要怎么辦，看不慣自我欺瞞的他想要去看一看，但他的身體對這血腥味卻是極為的厭惡。

“嗚——！！”

凄慘的叫聲宛如杜鵑啼血一般連綿不絕，就像是一把鋸子，一下一下的從他的心弦上劃過。

最終，湫咬咬牙，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順著聲音的方向游去，水中的血液越來越濃，湫浮上水面，呼吸孔中充斥著血腥味，放眼望去，周圍已然是都被染成了血色。

很奇怪，若是放在平時，如此濃烈的血腥味早就該引來大群的鯊魚了，但現在湫的視野里，竟沒有一條鯊魚在游弋。

“嗚~”

又是一聲悲鳴，這次比之前幾次顯然已然是虛弱無比，湫又順著聲音的方向游了約莫百米，前面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個黑點，大概是一艘船，而在船的后面是長長的、擴散開來的血水，顯然那些血就是來自于這艘船上的。

他放緩了速度游到船側，不知為什么，在他看到這艘船的一瞬間，濃濃的不安感便死死的纏在了他的心頭。

噗通！

這時，一個重物從船上被拋了下來，正好落在了湫的身旁。

這是……什……什么？

變為海豚的湫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緩緩沉入海底的東西有些不敢相信。

那是一個巨大的網兜，網兜里面是一條條被切割的血淋淋的鯊魚軀干。

往日它們引以為豪的背鰭如今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傷口，巨量的鮮血從傷口處涌出，而看著網兜緩緩沉入海底的湫，此時他的心似乎也漸漸的沉沒了。

鮮血、殺戮、仇恨、嫉妒……

無數負面的情緒包裹了他，雖然無法立刻就改變本性善良的湫，但也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喂！老大，這還有一條紅海豚！”

就在這時，水面上傳來一聲興奮的大喊，讓水面下的湫心神一震。

被發現了！

“哦呵呵，那感情好啊，把它也給老子打上來，和之前的一起賣給宮里，肯定能值不少銀子！”

這次是一道粗狂的聲音，聲音的主人也很興奮。

刷！刷！

尖銳的破水聲響起，湫頓時全身警鈴大作，身體下意識的一動，只看見兩道白色的水流裹挾著什么東西從他的身邊劃過，緊接著便是感覺身體一疼。

那是兩枚金屬魚叉，其中第二枚湫躲閃不及，被它在身上劃出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鮮血被海水稀釋，湫忍著疼痛躲避著越來越多的魚叉和撒下的漁網，本就疲憊不已的身體更顯得沉重。

噗嗤！

終于，一枚魚叉狠狠的刺進了湫的尾巴，刺骨般的疼痛席卷全身，尖銳的倒刺扎在肉中，更加劇了痛苦。

噗嗤！

又是一聲魚叉入肉的聲音，這次命中的是他軀干的末端，他拼命掙扎，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倒刺就像是鯊魚的牙齒，讓他根本無法掙脫。

不僅如此，這枚魚叉的尾部還系著一根粗繩子，繩子那段不斷傳來巨大的力量，要把湫拖出大海。

看著自己即將被拖出水面，湫心底壓抑了許久感情，終于爆發了。

“該死啊啊啊啊！”

血絲遍布他那雙如同琉璃般清澈純粹的雙眸，此刻他終于接受了那份他一直以來拒絕的力量。

魚身逐漸變為人形，湫漂浮在海中，看著自己全身不斷流血的傷痕，他更是怒火中燒。

一把抓住刺入他腹部的那枚魚叉，手上猛的用力，直接將其掰成了兩段。

再將腿部的那枚魚叉拔出，又是一股鮮血噴出，他雙眼帶著仇恨，抬頭看向水面的船影，感受著身體中那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右手緩緩彎成爪形。

“你們這群惡心的人類，這就是我的惡意啊！！！”

尖銳的風從爪尖掠出，在海中劃出五道巨大的真空帶，筆直的切割在了海面上的大船上。

咔吧！

崩碎的聲音不絕于耳，木質的船只如何能抵擋這樣的攻擊，在船員們驚恐的叫喊聲中，巨大的船體瞬間被切成了六段，隨著船只的沉沒，許多之前那樣的網兜或是奄奄一息的魚類重新掉進了海中。

湫沒有繼續去殺死那些落水的人類，他割開網兜，讓那些還沒有遭到毒手的魚類放回大海后，開始在水中尋找起來，他還記得，那個船員曾經說過，這只船上還有一條紅色海豚。

在渾濁的海洋中尋找了許久，湫終于在滿是尸體的海底中尋找到了一個紅色的身影。

那是……

雖然已經變成了海豚，但他還能依稀記得，這似乎是成人禮開始時自己旁邊的那個女孩。

她的情況似乎比湫還要惡劣，身體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痕，已經陷入昏迷奄奄一息了。

湫看著這樣凄慘的同伴，對人類的敵視更加強烈了幾分。

喚出一道風將那女孩托起，湫也重新變化成海豚，認準了海天之門的方向游去。

最后看了一眼人間的大海，原本來時瑰麗的夢想在他的眼中已經破滅，再絢爛的煙火也掩蓋不住湫所見的蒼白。

觀察人間、融入人間、感受人間、超脫人間，這就是湫的命運，也是他們的命運。

他想，這也許就是他們要與人類永世隔絕的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