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太后搬去西佛堂以后，蕭淑清是每日都去給太后請安的，太后對自己有撫養(yǎng)教育之恩，而且又是自己的婆婆，自己理應(yīng)如此。

可太后說佛堂應(yīng)該肅靜清雅，不宜太多人打擾，不讓蕭淑清每日去請安，所以蕭淑清只得十天半個月去一次。

太后每日都要抄佛經(jīng)，所以筆墨紙硯都少不得，蕭淑清每次去看太后，都會給太后帶質(zhì)地最好的毛筆，上乘的宣紙。

蕭淑清今日算一下，也有十天沒去看過太后了，所以打算今日去看望太后，正好告訴太后自己再有身孕這個消息，太后一向疼愛孫兒，聽了一定很高興。

越入夏，天氣漸漸灼熱。打開殿門，外面的大太陽傾瀉而入，地面的熱蒸汽撲面而來。

玉落皺著眉頭，試圖勸阻蕭淑清：“娘娘，今日這日頭如此大，要不就不去了吧。”

“那怎么行，本宮都有十日沒去看過太后了，太后已是體諒我，免了我每日請安，難道一個月兩三次本宮也不去嗎？”

“可這日頭實(shí)在是太大了啊，娘娘還懷著孕，中暑了就不好了。”

蕭淑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的確也是，自己熱到倒是沒事，可腹中的孩子……

“那這樣吧，等這正午時候過了，太陽收斂些本宮再去。”

“是，娘娘。”

夏日里懷孕可真是難受，明明煩悶燥熱的很，卻不能似往常一樣貪吃冰飲，就連日常飲用的水，玉落都是準(zhǔn)備的溫水，從無半分疏漏。

傍晚時分，日頭終于削減了銳氣，在宮墻上，在花草上，在流水上，撒下滿目緋紅，明日又是個好天氣。

缊華自從年滿五歲，就入了南書房，每日晨起讀書，日落放學(xué)。正常情況下一個月只有一天休息時間，每逢中秋重陽除夕，也可以有休息時間。

蕭淑清想著此時缊華也放學(xué)了，不若帶著一起去看望太后吧，以前去時，太后就時常問起缊華。

蕭淑清牽著缊華的手，走在去西佛堂的路上，一路上溫柔地告訴他：“等會見了皇祖母要乖乖的，給她行禮，她問你什么，你就問答什么，不許淘氣。”

“兒臣都知道的，母后說過許多次。”缊華雖然只有五歲，但趙煜和蕭淑清囑咐他的話，他都牢牢地記著。

走到西佛堂門口，蕭淑清碰巧遇上鄭柔惠，看樣子是剛探望過太后，太后的母家堂弟是鄭柔惠的父親，所以算起來，鄭柔惠還要叫太后一聲姑母。因著只是堂姐弟的關(guān)系，所以太后和鄭柔惠一家并未有多親近。

鄭柔惠看到蕭淑清牽著缊華，上前盈盈一拜，舉手投足皆是世家風(fēng)范：“臣女參見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長樂無極，臣女參見大皇子。”

“平身吧。”說實(shí)話，上次見過的一眾世家女子中，蕭淑清還是覺得鄭柔惠最和自己眼緣，或許是因?yàn)槎嗄昵熬鸵娺^吧：“你來探望太后的嗎？”

“回娘娘，是的，臣女父親偶然得了一方上好的硯臺，所以就讓臣女給太后娘娘送來了。”

原來如此，這鄭柔惠可真是心思靈巧。蕭淑清揚(yáng)起嘴角笑了笑，并未接話，牽著缊華進(jìn)了佛堂。

“臣女告辭。”鄭柔惠的禮數(shù)可真是挑不出一絲毛病。

蕭淑清來的正是時候，正巧太后抄完一卷佛經(jīng)。

“兒臣見過母后。”

“孫兒見過皇祖母。”

“都起來，缊華，快到祖母這里來。”太后看到缊華歡喜地不得了，眼角的褶子里藏了無限溫柔與疼愛。

“缊華，想吃什么點(diǎn)心啊，自己拿。”太后身邊的女使端上來各式小碟，里面都是精致酥軟，香甜可口的小點(diǎn)心。

“清兒啊，缊華才五歲，別對他太嚴(yán)苛了。”

“好，兒臣都知道。”蕭淑清溫柔地答話，她何嘗不想缊華可以有個輕輕松松，快快樂樂的童年。

不知為何，祖母對孫兒隔輩之間總是格外寵愛，不知等自己做了祖母，是不是也是如此。看著眼前的祖孫倆，蕭淑清居然都想到自己以后了。

“母后，兒臣還有一事要告訴母后。”

“何事啊？”太后詢問蕭淑清，但眼神并未離開缊華。

“兒臣又有一個多月身孕了。”

“是嗎，那太好了。哀家又要抱孫子了。”太后拉過蕭淑清的手，歡喜地打量她的肚子：“清兒，這胎可還好，走什么不適嗎？”

“都好，兒臣這胎比懷缊華的時候舒服很多。”蕭淑清想起以前懷著缊華之時，吃什么都索然無味，要么就是反胃，還經(jīng)常睡不安穩(wěn)，許是初次懷孕，諸多不適。

“是嗎，那你可能會生個女兒。”

“真的嗎，兒臣倒盼望是個女兒呢。”

蕭淑清一直都希望能再生個女兒，乖巧懂事，體貼自己，將來自己老了，也有貼身說體己話的。

“女兒安靜，不在母親肚子里鬧騰，不讓母親難受。所以啊，你這胎可能是個女兒。”

太后想起自己當(dāng)年懷趙煜時，也是萬般不適，而且自己一直想再生一個女兒，可惜終究還是沒能如愿，幸好有蕭淑清自小養(yǎng)在她身邊，全了她的心意。

屋子里安靜片刻，蕭淑清替缊華擦干凈粘滿點(diǎn)心屑的嘴角，望著太后，緩緩地說出接下來的話。

“母后，新帝登基，都要選秀，而且陛下的后宮都沒有一個妃子，所以兒臣想，是不是該為陛下選秀了？”

蕭淑清身為皇后，選秀充實(shí)后宮是她的責(zé)任，作為女人，自己當(dāng)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她不能太自私，不能不顧大局。

她之前就有這個想法，只不過一直未說出口，如今自己有了身孕，不能再服侍君王，后宮又沒有其他妃子，實(shí)在于理不合。

而且趙煜如今只有缊華一個兒子，這怎么行，皇家理應(yīng)子嗣繁多。

太后顯然沒有想到蕭淑清會提出選秀：“按理說，的確如此，可你愿意嗎？”

太后問這話時，沒有以皇家婆媳的身份問，只是作為一個尋常母親，詢問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