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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反擊

  • 梅太太養成計
  • 彥無不盡
  • 3189字
  • 2019-01-29 21:22:01

突然馬車停下,門簾一挑,劉湘君被一名丫頭攙進車里。

馬車又跑了起來。

“蘭小姐,我是劉小姐的丫頭,春娥,梅先生囑咐我好好照顧她,請蘭小姐見諒。”這位春娥一身紫色綢衣褲外套了件滇紅色的馬甲,一條大辮子又粗又黑,被綠頭繩束得緊緊扎扎,十分干練;雖然禮貌周到,眼神卻很坦然硬朗,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丫頭。

劉湘君穿著灰色小細格的西式衣裙,領口處系了條碎花綢巾。

蘭清若嗤地笑出了聲,梅效白還真是對女人的看法都體現在衣著上。“你這身衣服是誰替你選的。”她問。

劉湘君不解,沒好氣地,“誰知道?!”

蘭清若不由地有些氣悶,梅效白憑什么就認為她得穿這種中式大禮服,連雙皮鞋都不給她,而劉湘君的腳上是最新式的中跟女皮鞋,皮質油亮柔滑。

“你別以為自己委曲。”蘭清若翹腳露出繡花鞋,“當初我如果沒有僥幸逃生,即便那人不殺你滅口,你也依然難逃一死,你知道為什么?!”

劉湘君眼神掙扎,卻強忍著哼了一聲。

“因為殺人償命,更何況我這種無辜者的性命。”蘭清若看著繡花鞋兩根須子上顫動的珍珠,用手撥弄了一下。

劉湘君轉頭撩開窗簾,光線隨著馬車的顛簸在車廂里亂躥。

“我已經想起什么地方出了差錯。”蘭清若突然說。

劉湘君嗖地回過頭,眼露詫異。

“只是具體情節卻怎么也想不起,是喝醉了還是被人下了藥,說不清楚,但有一點我記得很清楚,特別清楚,”蘭清若嘩地扯開窗簾推開槅扇,光線像一把利劍突然攔在她們中間,把她們生生地分隔在各自的黑暗里,“你也在場,那天你也在場。”

“你胡說,”劉湘君驚詫地叫道,“是哪天?我們見面寥寥無幾,你說的是哪天?!”她激動地抓住蘭清若的衣袖。

“既然寥寥無幾,你自己想吧。”蘭清若又輕輕地拉下槅扇扯上窗簾,把疾馳的馬蹄聲關在外面。

“不可能,”劉湘君眼珠轉了幾下,臉色大變,嚅嚅道,“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我說只要我死,你必死無疑呢?!”蘭清若推開她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劉湘君反復絮叨著。

“要不他怎么讓你來殺我,他們怎么算準我就會留下你,把你交出去才是應當應分,更何況你是一個女子,那些男兒都只會說大話么!”蘭清若鄙視道。

劉湘君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殺人都不怕,現在活得好好得,怎么會怕成這樣?”蘭清若想起有一次表哥帶著她去聽演講,面對一百多位熱情的學生,劉湘君侃侃而談的風采,不覺嘆息。“你也別怕,事情既然出了只能想辦法解決,我們、、、、、一起想辦法。”

“你是為了把我和你捆在一起?!”劉湘君仿佛突然醒過味來。

“目的之一。”蘭清若也不否定。

“那、、、、、”

“你掙扎不脫。”蘭清若更不解釋,“死,我也要把你拉下地獄,你不可能獨活,所以要想活命,首先要想著如何讓我活命,然后你才有一線生機。”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得徹骨,這讓她想起滄瀾河水下她逐漸冷卻的身體,一寸寸一寸寸,此刻是如此清晰。

“哈哈,”車廂外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笑聲,“里面是我未來的表嫂子么?”說著已經挑起門簾,一位身穿馬褲襯衣,頭上戴著鴨舌帽的青年男子正騎馬與尾隨他們而行。他貓腰探出大半個身體,一對桃花眼在蘭清若和劉湘君身上掃了一圈,“表哥是在給我擺迷魂陣么,一中一西,他那點癖好我還能不知道,”看著蘭清若討好地一笑,“拜見嫂子。”

蘭清若干脆把一側的隔扇打開,男子上前一步,與馬車并行。

“嫂子真是善解人意。”

蘭清若只笑笑,既不扭捏也不詫異,她和梅效白的關系再不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約定,不管散布消息的人是別有用心還是僅僅好奇,現在雅安至少半數以上的人都知道了。

男子眼里露出欣賞的神情,“我和梅效白是姨表兄弟,沒人比我更盼著他快點結婚了!嫂子!”

“怎么是你?!”蘭清若接著他的話頭,“我以為該是你的母親,他的姨母最該盼著他快點再婚,是不是,表弟!”

“別叫表弟,我比效白只小三天,他都不敢叫我表弟,叫我仲民吧。”他又望進來,似乎很想找個空位坐進來。“你不信,只有我盼著他好,”他湊到窗口,壓低聲音,卻也沒背著別人的意思,“給你們辦冥婚是我給攪和的,要不是我把寶相寺主殿的琉璃瓦給掀了,那個光露老禿驢能那么好心沒把話說死,給你們留了余地。”

他們失蹤前后加在一起不過四天,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就判了他們的死刑,誰有這樣的把握說服梅家主事的和各位長輩?!

“真的?”蘭清若佯裝失望,“我還以為這位師傅道法高深,原本還惦記著去算算。表弟相信我們能活著回來?!”她斜睨著仲民,他的眸光一躲,片刻的遲疑她看得一清二楚,“連我自己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呢!”

“噢?!”他的眼睛閃了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會輕易落水?!”

“我也不知道呀,鬼使神差的,”蘭清若含糊道,“我聽你表哥說船正好駛進了鬼爪蘭區域,你見過鬼爪蘭么?”

“是真的,”仲民松口氣,“我沒見過,只是聽說莖葉奇長,形似鬼爪。”

“小姐!”坐在身邊的蘭香呻吟一聲,抽泣不已。

“你家小姐福大命大,別說鬼爪蘭一個植物,就是真鬼也奈何不了我。”蘭清若洋洋自得,“說起來光露師傅也不算憑空說胡話,表弟,過兩日你陪我去寶相寺如何?!我想讓光露師傅好好為我算算運道。”

“這有何不可,就這么說定了,我也算看出來了,效白這次遇到克星了!”

“那我代你表哥謝謝你呀,表弟,你是留洋回來的么?”仲民的騎術很好,一邊彎腰與蘭清若說話,一邊絲毫不差地操縱著胯下的馬。“如果我沒猜錯,表弟必定是日本留洋回來的?!”

“表嫂怎么知道?!”

蘭清若笑而不答,她發現仲民的右手虛握習慣性地放在右側,武仁和和肖九都有這個習慣,這一般是習慣于跪坐,并且坐姿嚴謹的男人才養成的下意識動作。

“仲民現在做什么事?!”

“我今年五月剛回國,還未謀事。”仲民嬉笑的面孔肅了一下,又豁地松開。

“是沒謀,還是沒謀成?”蘭清若笑嘻嘻地問。

仲民的馬猛地躥出去半頭,聲音卻落在后來,“我要去好好審審效白,怎么這次乾坤大挪移。前面停一下。”他吩咐車夫。

話音未落,仲民的馬又退到窗前,“今天原本不想中途打攪,”他的話拘謹了一分,雖然還滿臉笑容,眼神卻夾緊了,“我母親非要先睹為快,如果她說了什么不得體的話,還望表嫂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包含一二。”

“仲民,”車外的踢踏聲漸漸緩下來,他們從主道上下來,正駛向一片開闊地,“看你也慣是在花縱中走的,怎么能疏忽了我身邊的小姐。”

仲民只在開頭看了一眼劉湘君,從始至終,連眼角余光都沒往她身上掃半眼。日本留學生雖然不及美國留學生開放,卻學得了一套虛偽的紳士風度。

仲民忡了忡,勉強把眼神挪過去,笑了一下,“我怕嚇著小姐。”

“她叫劉湘君,我的好友,這次與我一起回來,到時候還請表弟多關照。”

“是是是,”仲民拱拱手,“還請劉小姐稍等片刻。”馬車已經停穩,他騎馬走向一邊。

蘭清若讓蘭香撩起門簾,斜右方三十步外有一座亭子,亭子里一位老婦人并幾位仆婦正在向這邊張望,仲民走向亭子邊的馬車。馬車靜悄悄得,門簾被風若有若無地吹起,里面黑魆魆得。

“我也下去散散步。”劉湘君說著已經撩開簾子下了馬車,倒是她的丫頭春娥一把托住她的手臂,卻沒有阻攔。

“幫我整齊一下。”蘭清若對蘭香說。她抽下發簪,又揉了兩把。“另換個發式。”她挪到車尾,順著被風時不時撩起的簾子看出去。

“怎么了?!”蘭香也緊張起來,梳子拿不穩,磕在頭皮上生疼。

那個蒙著深藍油布的馬車一動不動,特別是那兩匹壯碩的馬,馬蹄穩穩地抓著地面,雙眼定定地望著遠處,車夫戴著草帽,半瞇著眼靠著轅架,仿佛沒有看見走近的仲民。

仲民卻在快到馬車時又往右一拐,直接去亭子。

蘭清若敲敲后車廂板,車夫靠過來,打開一扇小窗,小聲答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把車停到那輛車左邊,猛一點,卻別傷著誰。”

“放心!”

馬車豁地跑起來,馬蹄踢踏踢踏既清脆又穩健,絲毫不拖泥帶水。

蘭清若抓住蘭香穩住自己,眼睛順著小窗緊緊地望出去。

對面的車夫倏地睜開眼,馬兒也隨之躁動起來,兩眼豁然像點燃的燈籠閃爍不已,身體聳動,車廂簌簌抖動,門簾忽地被撩開,又狠狠地甩下來。

“沖過去!”蘭清若說。

身下的車陡地飛轉起來。

“小姐!”蘭香驚呼,手中的梳子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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