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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墜落

  • 骴凰
  • 康索
  • 8616字
  • 2019-02-11 23:30:00

等陸知行出半坡山時,已是深夜。半夜下起了迷蒙小雨。陸知行此刻只覺身心俱疲,所有的一切一下子都粉碎了,那種迷惘與空洞交雜在一起的感覺,混合著雨水,將他的心沉到了海底。

他會想起自己被唐悛丟入天地銅鼎,被烈焰吞噬,化為灰燼,想起自己被笑臉鬼千刀萬剮,可如今他卻親切地叫曾經最恨的仇人為師姐。

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場笑話,他最想保護的人,他在意的人,都被天理給愚弄,每一個的下場都是不得好死,就像一個個沒有盡頭的輪回,不斷給他的心帶來負罪感,每次都在他以為自己或許能看到那一絲絲光芒的時候,都把他一巴掌拍回現實。

刺骨的風呼嘯而來,冰涼的雨水緩緩帶走了陸知行的意識,陸知行虛脫地倒在地上,任由雨水沖刷。

次日,待陸知行醒來的時候,眼前是熟悉的房梁,身下則是熟悉的被褥,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覺。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可每當他想要坐起來的時候,疼痛便如潮水侵襲而來,壓的他不得不又躺回去,他的頭腦很清晰,但意識卻模糊的很。

恍惚中,他只覺身側有人靠近,溫熱的手覆上他的臉,似是魏昭溫柔的溫度,告訴他一切都沒事,一切都很好。

五毒宗,招陰堂內。

苦笑臉面具二人皆怡然自得地坐在賓客座上,另一邊,唐悛則坐在高臺之上,神色凜然。

“如今魏昭已經落網,宗主想要得到的東西自然會得到。只是不知,我們要的,宗主何時能給?”蒲槿道。

唐悛冷道:“等沈白瓷送上門,自然不會差了你們的。”

越清嫻嗤笑道:“得了吧。沈白瓷就算來了,對你來說也只是自欺欺人。”

唐悛不耐道:“與你何干?你怎么不去關心關心,那個被你騙了七年的師弟?”

越清嫻冷道:“唐宗主,你最好收回你這句話。”

唐悛冷哼一聲,此時燕語踏步進了招陰堂,行禮道:“宗主,魏雨竹已經醒了。”

唐悛站起身來,道:“去看看他吧,笑面鬼?”

越清嫻眼神黯淡,站起身來,戴上放在桌旁的笑臉面具,儼然換了一個人。

陰濕的地牢內,魏昭唇色蒼白,清秀的面容此刻也如皮囊賦骨,極致的病態美感讓魏昭看起來多了幾分異樣的賞心悅目,好像便是紙蝴蝶折了翅膀,精致獨立的輪廓,此刻更為立體。

他輕輕的喘著氣,腹部仍隱隱作痛,好像暗處的蟲子,在不知不覺間便能將你啃噬殆盡。魏昭被擱在木架上,汗珠滑落他蒼白如紙的臉,每一微弱的呼吸,都抽動著疼痛。

魏昭慢慢睜開眼睛,四面也只有無邊無際冰冷的黑暗,血腥味和腐敗的氣味交纏在一起,惡心得很。

魏昭輕扯了下自己手上的鎖鏈,可只是微微一動,便痛的難耐。

魏昭吸了幾口氣,盡量不牽扯到自己腹部的傷口。這樣小心翼翼的喘息,使得魏昭稍微有了幾絲力氣。突然,耳畔一聲巨響,魏昭立馬閉上了眼睛,地牢的門打開了,微弱的光打亮了魏昭的半臉,魏昭不自在的動了動。

“魏昭,沒想到,你居然會有今天。”唐悛輕快的聲音響起,可腳步聲卻不止他一個人。

魏昭不說話,靜默著如同一具失去生機的尸體。唐悛見他如此,輕佻道:“你若不想睜眼也無妨,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什么,越清嫻會背叛你嗎?”

魏昭一動,唐悛得意的笑了起來,跟在他身后的越清嫻面色卻不太好看,不過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一張面具之下,看不出來喜怒。

“唐悛,真是恭喜你。”魏昭氣若游絲的聲音響起,但底氣十足。

唐悛道:“能把你這樣的禍害抓住,自然是讓我開心的不得了。”

魏昭輕笑,哪怕此刻已牽扯住他腹部的傷口:“你就是殺了我,這天下也不會有什么改變的。”

唐悛走近他,道:“怎么不會有改變?我朝最厲害的國師都已經被別人殺了,那大梁被滅,也是遲早的事了。”

魏昭喘道:“那也不會歸為你五毒宗的。畢竟,你連沈白瓷都抓不住。”

唐悛聞言,怒目而視,快走兩步到魏昭身邊,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你閉嘴。我告訴你,少來這一套,你連自己身邊最親的人都抓不住,還好意思來說我?”

唐悛身后的越清嫻道:“別浪費時間了,宗主,盡快把人帶到主上那里,主上自會幫你解決這個問題的。”

在聽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時,魏昭的手輕輕一抖,朝夕相處七年的師姐,待他如親生弟弟一般的師姐,此刻就在面前,以一種他完全陌生完全厭惡的姿態出現在面前,魏昭難捱道:“師…姐…?”

越清嫻看了看閉著眼的魏昭,道:“你別叫我師姐,這些年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你如今落得如此地步,與我有關,你應當恨我。”

魏昭的聲音微微顫抖:“師姐…?為什么…?”

越清嫻不耐道:“沒有那么多為什么,我就是恨你,恨不得把你抽筋扒皮!”

魏昭的聲音沉了下來,一下子,地牢四下寂靜。

唐悛笑道:“魏昭,被人算計的滋味如何?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你在算計別人,如今被別人暗算了七年,滋味不好受吧!”

魏昭冷道:“與你無關。”

唐悛這下更開心了:“那看來,這個打擊對你還不夠大?那真是可惜了,幸好我們還有驚喜。”

唐悛命人點燃了地牢的燈火,一個衣衫襤褸,面目全非的人倒在魏昭面前時,魏昭的眼睛里充滿了血絲。

老國師此刻已經死透了,可看他的樣子,便是被人活活折磨死的。手腳皆被砍斷,只留下一個身體,皮肉翻飛,森森白骨有可見。老國師的眼睛被人剜走,眼皮凹陷,打下的陰影仿佛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面上皆是血痕。

魏昭心涼了半截,一種難言的恨意卷上心頭,唐悛道:“知道這是誰干的嗎?”

“這可是你最親愛的師姐干的。”唐悛嬉笑道。

魏昭瞳孔空洞,所及之處,盡是落寞:“為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這么恨我們?”

越清嫻走近前來,滿含毒意:“他殺了我全家,侮辱我長姐,你偷換我的身份,讓蘇玉巧那個賤人成為唯一幸存的人,進了王府,害死了我師兄,我為何,不能恨你們?”

魏昭眼底最后一絲期望被越清嫻斬斷:“怎么會…怎么會…怎么會…怎么會…”

越清嫻繼而道:“你忘了嗎?五年前,可是你偷跑出去,是你,師兄才會在雨夜找你,才會跌落山崖,才會死的!”

“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殺人狂,因為你這個怪物,因為你這個魔鬼!都是你和高然殺了他們,都是你們,都是你們!”

“可你們居然還要假裝所有事都沒有發生過的來迎接我,抹殺我的一切,想讓我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憑什么?明明我才是擁有一切的人,你們為什么要剝奪我的一切,為什么?為什么!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為什么所有的事都是你們一手操控,你們到底還想瞞我多久,所有的所有,到頭來都只是你們兩個人帶給我的騙局,都是騙局,都是騙局!”

“你活該下地獄,你活該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你這個賤人的賤種,為什么要在世上活下來,你為什么還不去死!”

一聲又一聲,將魏昭的心撕成千萬片碎片,將他最軟的地方,用最鋒利的劍刺穿,直至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魏昭一時間放空了腦袋,那些被塵封已久的記憶在此刻突然如巨浪滔天,翻涌而來,卷起陣陣塵土,遮蓋了他曾經保護的天空。

一切都是黑的,過去的一幕幕近在眼前。

在每一個下著雨的黑夜里,他只能躲在附近的破廟。

在每一個晴朗的白日,他身上的每一處必定遍布傷痕。

沒有吃的,沒有父母,沒有朋友,在每一個寂寥無人的黑夜里走過,他只能蜷縮成一團,在某個陰冷潮濕的角落里顫抖,戰栗的數著手指,期待那黑暗的黎明。

他生而不祥,是厄運,是夢魘,是沒有人要的垃圾,是一只用盡力氣活下來的螻蟻,到頭來只能被人踩在腳底,無情踐踏。

直到反抗。

魏昭已經記不起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學會反抗,學會撕裂那永無天日的暗幕。他只知道,自己第一次反抗,收效不錯。

至少不會再有人一腳一腳的踩在他身上,罵他雜種,罵他掃把星,罵他賤了。

他能讓那些人用恐懼的眼神的躲開,他能變強。

可惜還不夠。他必須學會殺人,必須要變得更強,直到足以殺了這世上最強的人,必須要殺人,殺人,殺人。

直到遇見高然。他殺人的樣子被高然看見,又一次的落敗,又一次的不甘,他與高然定下協議。

可高然失約了。直到另一個人的出現,漂泊無定的生活才得以終結。

回憶戛然而止,魏昭突然感覺自己此刻渾身都是軟綿綿的,好似飄在空中,又好像直墜入黑魆魆的深淵,寒冰包裹他的心。

心口有一處疼的難以言喻,每一次都在要了他的命之時散退,一次又一次,生不如死,千刀萬剮。記憶逐漸變得模糊,只剩下那個在雨中躲避的小小身影,在廟中祈求的茍延殘喘的背影,痛苦煎熬的哭泣,直至無力茍活。

唐悛的聲音在耳畔炸開:“別急,還有驚喜呢。”

在暗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被一把甩在地上。魏昭已成碎片的眼神已無力再管面前這人是誰,但看到那熟悉的銅錢時,本就千瘡百孔的心此刻卻好像終于失去了支撐一般,碎成千片萬片。

陸知行…?

越清嫻冷笑道:“你不是喜歡殺人嗎?那好啊,就讓你看看,最喜歡的人,在你面前死去,是什么樣子。”

魏昭瞪大了雙眼,那一雙好看的眸子此刻卻好像失去了神明,模糊一片,只有死亡在呼嘯。

眼前的陸知行,四肢被綁在一起,支吾著想要發出聲音,卻怎么也動不了。越清嫻拿著一把短刀,笑道:“他的舌頭被割啦,接下來,該割哪里呢?”

魏昭也覺得自己的嗓子好像著火一般,發不出聲音,只能沙啞地空喊。

鮮血飛濺,大片的血肉分離,地上那人的掙扎越發厲害,可過幾下,便撲騰著不動了。

陸知行死了。

死了?

死了!

陸知行死了!魏昭覺得四肢冰冷,全身的血液好像突然沸騰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火燒之感,燃遍全身,有什么東西,意圖拆卸他的全身,滿身的怒火在絕望中嚎叫。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這一種從未有過怒意和內心的寒冰相碰撞,一種深埋在黑暗中的種子好像在默默發芽,吸食著血液,在深不見底的黑崖之底,瘋狂生長,沖破了一道道屏障,撕開漫無邊際的冷寂和陰暗,帶著從骨子里散發的邪氣,沖上云霄,直至黑暗爆發。

憤怒,絕望,恨意,殺戮,欲望。不斷膨脹,不斷放大,不斷吞噬魏昭體內多余的情感,那種混合著各種各樣情緒的靈魂,咆哮著要沖出身體,把一切都撕爛,毀滅。

魏昭瞳孔中的空洞那一下被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填滿,一種別樣的殺戮欲望叫囂著沖破桎梏,解開牢籠。

正陷入殺人快感的越清嫻注意到了魏昭的異樣,另一邊的唐悛皺著眉看著面色蒼白的魏昭,一種恐懼漫過胸口。

魏昭動了動,眼神清明的他看起來更為冰冷可怕,好像洞穿了所有的假象,直刺穿了每一個人的心底。

鎖鏈索索作響,整個木架子都劇烈的抖動起來,魏昭垂下眼睫,纖長濃密而又烏黑的睫毛遮住他烏黑的瞳孔,打下的一片陰影似是惡鬼的身影。

“魏雨竹?”唐悛試探道。

沒有魏昭的回應,唐悛卻覺得地牢的溫度平白無故又下降了幾度。

木架子抖的越來越厲害,,可魏昭卻沒有絲毫動靜,好像這異動與他完全無關。

可不多時,魏昭便掙開了鐐銬,手腕腳腕處皆是擦傷的血痕。

唐悛退后幾步,魏昭亦步亦趨,步履緩慢,卻沉的嚇人。魏昭慢慢抬眼,看到越清嫻充滿敵意的雙眼,一把便將她拎起來。

越清嫻剛想掙脫,卻發現魏昭的力氣出奇的大,一雙丹鳳眼滿是戾氣。“還想怎么騙我?”魏昭道。

越清嫻和唐悛皆是一驚。唐悛道:“你最好別亂動,否則…”話音未落,魏昭便大步上前,一拳打得唐悛翻倒在地。

“你們最好,安靜一點。”魏昭陰鷙道,便大步離開了地牢。在門外等候的燕語和李忠見他要走,上前阻攔,不料魏昭指節分明的手一下如鬼魅般覆上二人的脖頸,稍一用力,二人便動彈不得。

反抗毫無余地。

唐悛沁出一口心頭血,突然大笑起來:“魏昭啊魏昭,我就知道,你不過是個殺人狂罷了。”可是此刻的魏昭,早已走遠。

陸知行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一大早了,醒來時,便是公孫頤那張熟悉不過的臉。

公孫頤見陸知行醒了,忙問道:“感覺如何?”

陸知行撐起身子,虛弱道:“還行。”

公孫頤扶起他,疑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傷的這么重?”

陸知行此刻心系魏昭,吃力道:“先別管我了,半坡山…山上,是五毒宗的招陰堂…快去救…救魏昭…”

公孫頤的臉色一下便冷了下來:“救誰?”

陸知行疑惑地看著他:“魏昭…”

“你怎么會認識他?”公孫頤的語調冰冷的不對勁。

“他在京城幫了我許多,此番來他也為了救我被唐悛抓了,快去救他…”陸知行忙道。

公孫頤突然松了撐著他的手:“不可能。”

陸知行一愣:“你們之間,是有什么事嗎?“

“不共戴天之仇。”公孫頤斂了神色,“你現在需要靜養,魏昭這種怪物,自然不需要你來操心。”

公孫頤走后,陸知行只覺心下一涼,為什么都這么討厭魏昭,為什么魏昭會這么孤獨…

陸知行在榻上一刻也呆不住,當即下了床,在半路卻被林棄攔住。

“林大哥…”陸知行剛開口,卻見林棄嘆息著攔住他。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公孫頤這孩子與魏雨竹之間有些事情,我們旁人也不好插手。不過五毒宗剛剛發生了些大事,唐悛正派人搜山,想必現在魏雨竹已經離開了。”

陸知行愣怔了一下,匆忙謝過,朝另一個方向走。

林棄待陸知行背影走遠了,這才揭下那一層面具,露出越清嫻冰冷的臉。

幾日后,魏昭回到京城,皇帝駕崩,鐘漸上位,正一日鐘漸與皇后在忘興波里賞景時,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靠近。

魏昭的面上似是結了一層霜:“近日要務纏身,暫且離京幾日,錯過了靖王殿下登基的日子,實在罪該萬死。”

看到魏昭前來,鐘漸面上隱隱露出一絲驚訝之意,但只得道:“無礙。雨竹國師為我大梁辛苦許久,如今被要務纏身自然也是不得已,朕不僅要免你的責罰,更應該賞賜你。”

魏昭抬眼:“陛下,魏昭不要賞賜,但求一事。”

鐘漸皺眉:“何事?”

魏昭道:“封我為當朝國相,執掌朝廷半數大權。”

鐘漸眉間陰云更深,皇后與當朝重臣皆為之一驚。可鐘漸發現自己看不透魏昭眼中的陰云,一種不安感隱隱作亂。

魏昭淡然道:“臣知道這個要求過于唐突,可如今,老國師已故,國相一職暫缺,若是下次,再能有人青天白日擅闖皇宮劫走重臣,這大梁的秩序,豈不要亂?”

鐘漸這才明白,魏昭知道了所有事。恍然想起,那面具人曾道魏昭是個不得擅自利用的定時炸彈,一不小心,便會引火燒身,暫且要按他的意思來。思及此,鐘漸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便道:“本該如此,朕準了,即日,我便命人擬旨。”

魏昭微微點頭道:“多謝陛下信任。臣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暫且失陪。”話一說完,便徑直走開,鐘漸看著魏昭冷入骨髓的背影,暗覺不妙。

魏昭執掌大權后,便開始頒布一系列利民利國的舉措,將朝中一系列官官相護,貪污腐敗的官員皆連根拔起,一時間,大梁面目煥然一新。

陸知行在百刔府靜養了足足一年半,這才勉強能像平常一樣,可之前溯洄時給身體帶來的傷害太大,新傷舊傷一齊復發,這才拖了許久。剛一找到機會,陸知行便打點好一切,留下一封書信,便趁夜逃走了。

可甫一到了京城,陸知行這才明白,魏昭早已回到京城,還成了本朝國相。正暗自心安之時,這才發覺自己又不知不覺到了殘月閣。

正胡思亂想之時,從殘月閣走出來的洛梵翩一見他便親切道:“陸知行!你怎么在這里!”

陸知行此刻也是百感交集,二人相遇,便到一飯店坐下。

洛梵翩聽聞陸知行遭遇后,驚嘆道:“怎么會這樣!魏昭回來的時候,跟變了個人似的,雖然如今受人追捧,可他暗地里嗜殺成性,對于那些囚犯,更使得是殘忍的酷刑!”

陸知行一滯,沒想到,堪堪一年半,魏昭竟成了這個樣子,可尋他的心倒是半分未減,總覺得是洛梵翩過于夸張。

二人約定好三日后一同偷闖入宮尋魏昭。

可當陸知行再來到登天星宮時,心卻涼了半截。登天星宮一反常態,格外清冷凄涼,確有荒廢之意。

怎么回事?魏昭在哪里?陸知行潛入窗戶,卻發現深更半夜,魏昭的寢宮內無人。

四處轉了好幾圈之后,仍是尋不到人影。陸知行只得在登天星宮內逛來逛去,走了片刻,仍是無人。無奈,陸知行只能到他之前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登天星宮往下幾層,便是魏昭的私人空間。陸知行一層層瀏覽,什么都沒有發現。正想著離開時,卻在最后一層聽到一絲微弱的求救聲。陸知行撬開一塊松動的木板,這才發現那木板竟然能活動,踩開好幾塊木板之后,陸知行悚然,這下面,竟是個暗道。

暗道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階梯,陸知行每往下走幾步,便覺周身寒冷。不一會兒便見了底。

陸知行試探地往前走幾步,顫人心神的求救聲愈發明晰。陸知行往前走,微弱的燈光逐漸明晰起來。

陸知行看到那一幕時,周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凍住了一般。魏昭面無表情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手上都是鮮血,可他卻毫無察覺似的,坦然的看著面前這一副簡直不能算是人的血糊。那人形一樣微弱蠕動的東西,竟發出了人聲,想來,那就是一個被扒了皮的血人,整間暗室的地板上都是血。最終,魏昭看不過去似的,拿起身邊滿是血的一把刀,面無表情的對著那瑟瑟發抖的血人,一刀一刀,將那血人,一塊一塊的切下來,好似在享受某場盛宴。

陸知行頓覺腹部不適,一種強烈的反胃感涌上心頭,陸知行頓覺背后發涼,沉重的心跳聲敲響了警鐘。

魏昭停下手中的動作,皺眉地看著墻的另一側,接著,一步又一步,輕飄飄的好似不在走路,當他毫不猶豫將刀刺向那黑暗時,卻空無一物。但遺留在暗道里的藥香卻暴露了剛才有人的痕跡。魏昭幽深的眸子里閃現了某些未知的光芒,心底幾縷渴望瘋狂生長。

陸知行喘著氣,在魏昭的人趕到之前,與洛梵翩回合。可當他們正到宮墻外時,一道熟悉的影子正愜意的站在玄武門外等候。

“進了宮,還想跑嗎?”魏昭的聲音不輕不重的想起。陸知行冷汗頓出,洛梵翩見他不對勁,忙拉著他,頭也不回的朝著白虎門跑去。

“你們逃不走的。”魏昭充滿戾氣的聲音陰魂不散。

剛到白虎門,二人這才發現,這已經是宮殿內的一個盡頭,前方就是如山崖一般的城墻盡頭,城墻之下便是黑漆漆的護城河。魏昭的人就在身后,天也快亮了,魚肚白漸漸浮現,淺青色的天空陰沉沉地壓著大地。

魏昭閑庭信步而來,更像是來看一場鬧劇如何收尾的。

陸知行心一橫,朝那護城河跳下去。洛梵翩一見他跳了,忙也跟著往下跳。魏昭見此二人往下跳,忙上前,卻發現已經太遲,黑漆漆的護城河水,什么也看不到。魏昭面色一冷,對著身后跟來妄圖巴結的當朝丞相高程道:“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找到他們。”

高程忙點頭哈腰的答應,可魏昭卻無視他而走,回了登天星宮。

陸知行二人上了洛梵翩早準備好的船,可他卻心亂如麻。

墜落宮墻的那一幕,夢魘一般,不斷在陸知行的腦子回放。飛速倒退的青藜色的宮墻,和廣闊無邊的天際,蒼白的顏色和他一樣的病弱,但那只是藏在皮囊之下的狠戾。

薄情寡義,連一份面子都不給,一條退路,每一次都是斷絕生路,把別人逼到谷底無法再翻身,也把自己的性命推上了無望懸崖的人。

魏昭溫潤如水的模樣,在陽光熹微的時候淺淺一笑的梨渦里,含著一江春水,微波蕩漾,能夠灌滿別人一顆已經枯涸的心。

這樣一個人,動手的時候果決的讓人害怕,他殺人如麻的時候冷靜的像挑死一只螞蟻,他設局哄騙的時候自如的就像操控一窩跳梁小丑。

魏昭。

陸知行醒來的時候,洛梵翩已經駕著船離開了護城河。一路上水光粼粼,水波靜靜,四周凝碧連天,霧氣打濕了天際,彌漫的水汽如墨一般籠罩著寧靜死寂的孤河。

“怎么了?”洛梵翩氣喘吁吁的放下漿,甩了甩麻痹了的手,一屁股坐在陸知行旁邊。

陸知行呆愣了一會兒,等到回神的時候,那種頭昏腦漲的感覺一下子就來了。陸知行痛苦的閉上眼睛緩了緩,才終于算是清醒了。

洛梵翩深色有些緊張的看著他:“你怎么了?中毒了?”

陸知行搖搖頭,直起身子來:“沒有,只是看到了些不太好的畫面。”

洛梵翩這才放心的翻了個白眼:“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突然跳下去的畫面有多嚇人?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就算知道咱們有船,那你也先招呼一聲好不好。”

陸知行沒回應,顫顫巍巍的勉強站了起來。

洛梵翩見他這虛弱的樣子,還是選擇讓他坐下,頗為無奈道:“算了算了,看你是個病號,我也不惱了。”

陸知行點點頭,聲音輕的快要被風吹散:“謝謝。”洛梵翩也不再說什么,只是憂愁的盤腿坐到陸知行的對面:“唉,這下咱們該去哪兒,就現在,我們可是死路一條。”

“死路一條?”陸知行抬頭看了看洛梵翩。

洛梵翩快要被他氣樂了:“喂,陸知行你可別忘了,你知道你自己現在有多值錢嘛?下令懸賞請你去喝茶的不止鐘漸,唐悛,還有剛才那位恐怖至極的小國師魏昭。”

“你現在的處境,怎么說呢,是相當可怕了。鐘漸找到你的話,恨不得是當場把你抽筋扒皮;唐悛找到你,定是又要把你關起來折磨,不過這些跟魏昭相比,還算是好的,鬼知道魏昭要對你做什么,總得是二者結合吧。”

陸知行沉默不語,臉色難堪。他知道洛梵翩的意思,死路一條,不是指死,是指生不如死。

鐘漸頂多殺了他,唐悛頂多折磨他,可是魏昭…那樣的人,連陸知行都不敢想自己的后果。

沉默了半晌,陸知行開口了:“我知道能去哪兒。”

在洛梵翩驚愕的眼神里,陸知行緩緩道:“瀘沽。”

洛梵翩這下是真的要炸了:“你瘋了?瀘沽?你不怕元祿殺了你啊?”

陸知行眸中顏色漸黯:“只有他能救我。”

洛梵翩真的服了:“做人能做到你這樣,到處樹敵到處都是仇家,真的不容易。”

陸知行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辛苦了。”

而此時另一邊,高程一臉驚恐的跪在了坐在仙鶴椅上的魏昭面前,恐懼笑嘻嘻的打開地獄大門,高程此時只能咬緊牙關,努力抑制自己顫抖的欲望。

“你怎么回來了。”聲音不高不低,平淡的語氣并不驚訝,似是早就料到了有這樣的結局,但更讓人懼怕的是,聽不出面前人是喜是怒。

“大人…他…他們走了…”高程的聲音也在顫抖。

魏昭的眉頭明顯的皺起來了,陰鷙的看著面前將自己的姿態做到最低的當朝丞相。

“你知道后果嗎?”高程猛的一滯。

“我說過了。”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也要把人帶回來。”

“你是…在敷衍我嗎?”

高程一句話也不敢說,只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滾吧。”

魏昭一令,高程如釋重負,誠惶誠恐的告退。

可當他走出魏昭的府邸的一瞬間,他便覺得手背瘙癢難耐,但剛剛死里逃生的高程并未太過在意。

次日,京城。

吏部大臣高程,在家中,自焚身亡。尸體漂浮在自家軒榭里,整張臉已經被焚毀的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只有一團烏漆麻黑的異物。死相之凄慘,見者皆嘔。

伺法司的人看到這一幕,也難以接受。

深宮中,忘興波。

鐘漸得知后,蹙眉道:“魏昭…真的是怪物。”

可坐在他旁邊的面具人卻顯得興奮不已:“這才是真正的怒火。”

鐘漸不贊成的看了他一眼,總覺得背后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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