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優秀的男人心中都該擁有狂傲的執念和炙熱的夢想,此刻身為劍客的許驚弦最大的執念便是用他手中的奔雷去擊敗傳聞中的那把無堅不摧的神劍——烈焰。
聶峰是誰并不重要,他在乎的是他身后的那個人,那是劍閣的神話,是一劍可破蒼穹的男子,仿佛沒有什么可以擊敗他,如果此時他的劍便可以擊碎神話的一道影子,那么未來還有什么可以阻擋他前行的腳步!
許驚弦使出的這一劍帶著漫天的殺伐,帶著孤注一擲的狂熱,帶著不成佛變成魔的偏執;
下一刻,但見虛空中一把泛射出銀灰色如同皓月般明亮的巨型劍身正朝著聶峰狠狠劈去,此時的聶峰在這把無形的巨大劍影下就仿若是在暗流涌動的大海中孤帆遠行的一葉扁舟,讓人覺得如此渺小。
渺小并不代表卑微,并不意味懦弱,就像大象腳下的螞蟻,看似力量懸殊的較量,最終卻勢均力敵;這是因為有時候越發渺小的生物身上所蘊藏的能量卻越發強大,他們擁有一顆無比堅定的內心以及無比頑強的意志力。
當許驚弦這巋然如岳,勢如破竹的一劍施施然劈向聶峰的時候,他已知道這一劍已無退路。
飛蛾撲火,一具尸體換來的卻是一往無前的勇氣,此刻的聶峰便如同這前赴后繼的飛蛾,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沒有猶豫,因為沒有時間,幾乎下意識里就將那把銀色劍身的烈焰斜置于半空,他閉目沉思,他必須在這讓人心生絕望的一劍砍到他臉上之前,做出最大努力的回擊。
隱約中空氣中沒有風,只有濃到不可開交的灰霧,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低頭俯首腳下三寸之地;地面寸草不生,只有光禿禿的澄黃一片;一個頭戴紫陽巾,身穿八卦衣,手拿一柄拂塵,身背一口縷清寶劍的道士正木然佇立在這狹小的寸土之地。
道士身形不高,卻似被那濃霧所掩,始終難以看清他的臉面,除了道士身后那柄縷清寶劍不時發出低微的鳴聲,很難想象站立此處的是一個有生命力的生物,因為至始至終他都一動不動。
如禪佛入定卻又不似,如誠然入夢卻又不像,如行尸走肉卻最為恰當。
一夜夢靨是為魔障!人有魔是為心魔,心有魔或是為執念,執念越強,魔便越深。
道士已然入夢,或為黃粱一夢又或南柯一夢,似惶惶不可終日,豈知那日驟然醒來。
忽如一夜春風來,天未明卻有一絲微微亮光,那是一滴淚,是從道士眼中順淌而下的一行清水凝聚而成的結晶。
人未動,心已亂;人流淚,心亦流淚;此刻道士的心中充滿對往日無限的追憶;有痛失親人卻無能為力的痛楚,有傷心彷徨不知何去何從的迷茫,有堅定不移突破極限的艱險,還有那不知所向的一份相思。
都是傷心事,曾為傷心人!這一刻道士不再只是流淚,他的手開始發出劇烈的顫抖,他的劍開始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手中拂塵盤旋如絲已若凡塵瑣事皆被斬盡。
劍已臨界點,不破不發;這是傷心的一劍,這是至情至圣的一劍!只是劍光身影下閃現的那張心若死喪的臉卻是聶峰。
道士已開眼,聶峰亦睜目;沒有了灰色的霧霾,只有殘陽如血的夕陽,沒有了冰冷的眼淚,只有冷若寒霜的劍光。
這是聶峰至誠至合所悟一劍,是聶峰修劍以來最真摯的一劍,沒有招式只有絲絲傷感的劍意。
這份情深意濃的劍意隨著聶峰雙指微攏順勢向天一撩,竟攜著漫漫無邊的紅日余輝,更增幾分秋意中的消愁。
愁緒萬千,在場圍觀這場比試之人皆感到了天地間這絲淡淡的哀傷,連一向悠然自得,嘻笑無常的二黃此刻都如感同身受,一臉肅然帶著敬意。
前方天雷滾滾,塵土飛揚,此處卻淡愁如風,靜如止水!
不同的人所出的劍絕對不同,只是這一靜一動反差卻太過強烈;一個動的有些可怕,一個卻靜的有些可悲。
以柔克剛是為至理,只是許驚弦的這一劍真的可破嗎?至少在場之人在看到聶峰柔骨無綿的一劍之后皆覺這種可能性極小。
暮然劍已至,兩道截然不同的劍意如晴天霹靂驟然在天空炸開,夕陽下的余輝瞬間照亮了整座劍閣的傍晚時分,空氣中除了濃不開交的煙塵,還有如絲絲細雨點點紛落的淡淡憂傷。
這一次的對撞絕沒有先前焚天那一劍帶給人的震撼,但不知為何卻始終讓人無法縈繞出這無形之中的一抹憂愁。
天雷已不見,巨型的劍光也已消散,空氣中除了漫天的塵灰,唯有那抹淡淡的憂愁。
搭臺之上兩位老者,劍閣的道門人心已皆碎,當這淡淡的憂傷徘徊在他們身側之時,他們已知門下這位天才弟子已然輸了。
這已不是劍意,這是劍魂,在許驚弦使出最后一劍之后,聶峰同樣突破了自己。
月冷水已被有些震撼到攏起了嘴,這絕不是她素日里習以為常的表情;如果說許驚弦十五破入劍魂之境已是絕世天才,那么這位故人之徒聶峰呢?未滿十四便入劍魂,這已比昔日的莫染雪更早半年,以這年紀入境整座劍閣除了卓師兄怕是無人能及。
果然世上或許有些人他們很少出世,但一出世便讓人望長莫及。
卓師兄的弟子果真是優秀的讓人有些嫉妒:雪兒,或許你今后的人生路上不再如此寥寂。
柳秋白的眼不再注視前方,因為他怕下一刻他的劍會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聶峰的表現已出乎他的意料,這充滿憂傷的一劍在某種時刻讓他無比懷念自己仿若地獄中游走的一劍——魂滅!
他知道這并非什么好事,因為對方的那抹憂傷已然鉆進他的心中。果不其然,你才是最終成為我最大阻礙之人。
天空已恢復一片寧靜,場間之人靜默無聲,夕陽下漸漸拉伸著兩道細長的身影。
分隔兩邊的兩人巋然未動,仿若夕陽下的兩名劍客。
劍還在,人呢?心已碎!
許驚弦手中的奔雷垂然落地,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一句“我敗了”三個字瞬間傳遍劍閣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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