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場面重新回到一片安靜之時,廳外忽然匆匆走進一人,正是管家來福。
看著一臉憂慮的老人,南宮離心頭不由也是一陣煩悶,有些不耐煩說道:“又有什么事?”
來福瞄了眼身旁神情有些嚴肅的幾人,知道老爺現在心情肯定很糟,遂想上前低頭耳語悄然告知;無奈卻被南宮離叫停,只見老人大聲說道:“什么事直接說,這里沒有外人!”
來福吃緊咽了口唾沫,聲音顯得有些低沉:“是...少夫人...她死的好慘,現在的少夫人七竅都滲出黑色的有血來了,臟腑內好像有什么東西一直在夫人的體內蠕動著;老奴雖害怕,但也新奇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我剛想上前查看一番,沒曾想竟從夫人嘴中飛出一只藍色鐵甲蟲;老奴看那蟲子飛出之后便一直停留在夫人的袖前,于是老奴順勢便將它拍死帶了回來。”
說完來福便從敞開的袖袍中掏出一個檀木盒子,走上前去恭恭敬敬遞到南宮離的手上。
從來福手中接過木盒的南宮離忽然起身站了起來,將手中木盒放置方桌,隨即朗聲說道:“諸位,一同看看如何?”
有了老人的邀請,一行人都紛紛走上前去;南宮離慢慢推開盒子,只見盒中放著一只通體碧藍的鐵殼蟲子;南宮離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只蟲子,在他曾經的記憶中這只蟲子似乎并不陌生。
周圍其余之人也在看,下一刻,秦無雙與于滿樓兩相對望,彼此間的眼神中似乎正在傳遞著一種信息,一種互相確認的態(tài)度;只是這份態(tài)度卻被南宮離提前說出來了,用的卻是老人最不擅長的說故事的方式。
南宮離看著他們,輕言嘆息:“這蟲子三十年前我曾經見過,在西北極其苦寒之地,它們適合在那邊生長;那時在當地曾有一個信奉天蘭的巫教,她們終日喜與蟲蛇為伍,他們視這些為他們的第二次生命,他們彼此間十分團結;
直到有一天教中來了個年輕人,他為當地帶來了他們不曾見過的種子綢緞還有酒,很快年輕人便順利的融入到他們當中。漸漸地他們發(fā)現年輕人所傳授的知識和能量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他們開始變得崇拜和仰望年輕人;
終于有一天教中的一個女子因仰慕男子,在男子酒后與之發(fā)生了關系,男子醒來后懊惱之極,說自己酒后亂性對不起女子,女子并未怪罪男子只是起身之后默默離開;自此之后,年輕男子每日魂牽夢繞,卻未能再次見到女子。
當年輕男子最后一次見到女子之時,是在男子即將啟程離去的一個夜晚,女子突然闖進了男子的房間,女子驚慌失措的告知男子教中已經有人知曉他們的事,要給予他們嚴重的懲戒;女子要男子趕緊離開,從此莫要再回來;年輕男子好不容易終于見到女子,怎肯輕易因為一些波折而舍棄女子;無論女子如何勸解,男子始終不愿離開。
直到女子拿出一只錦盒,盒中放著的便是這碧藍色的鐵殼蟲子;女子告訴男子自己已被教中巫師強心服下這只“同心蠱”,今夜來此的目的便是巫師想讓自己悄悄將另一只蠱蟲讓男子服下;此刻男子只要將另一只碧藍蠱蟲服下之后,男子便永遠再也離不開女子。
“同心蠱”的作用能夠讓一對相愛男女彼此同心同德,從此再也不分離。
只是女子不愿,女子知道男子的心志不再于此,她不想男子從此被這小小的蠱蟲所牽絆。
女子告訴男子“同心蠱”能夠感知彼此,哪怕距離再遠,相愛之人也會有所感應,說是心有靈犀也不為過;女子最后告訴男子三年之后自己便會去找他。
在女子再三勸說之下,年輕男子告知了女子自己偏生安隅之地,這才戀戀不舍趁夜離去。
這一去之后,便是三年,三年來女子始終未曾出現;男子曾試圖去尋找過,只是...”
老人說道此時忽然停下了,合著一張略微顫抖的嘴唇欲言又止。
只有傷心的往事才會讓老人如此難以啟齒,周圍之人皆是見過世面之人,心中已大致知曉老人口中的年輕男子說的應該就是自己。
沒有人會在此刻提出問題,因為那很愚蠢,即使他們很想知道接下來的故事;有些秘密只有當事人自己親口陳述才最為合適。
只是還是有例外的,天生率性的小鈴鐺就忍不住問道:“是什么呀?不會是那女的跟著別人離家出走了吧?”話音剛落,就見頭頂一記響亮棒槌。
“大師兄,你別老敲我呀,會被你敲傻的。”小鈴鐺委屈的摸了摸自己頭頂,一臉不高興。
其余幾人看到大大咧咧的小鈴鐺,心中均想:當真少女心性,天機宮出了這么個妖孽也當真讓人頭疼。
原本有些黯然神傷的南宮離聽到小鈴鐺的話,忽然訕笑幾聲,搖頭說道:“那倒不至于,這些年來男子始終堅信女子對他的感情是真摯而純潔的;小姑娘,你現在年紀還小,等你再長大些或許就會明白我說這話的道理了。”
小鈴鐺自然不懂,只是她不敢再開口詢問,因為她怕下一個板栗隨時會落在自己頭上。
被這小小趣事一鬧,老人又有了繼續(xù)說下去的欲望:“當男子再次踏上那片土地,卻發(fā)現那里只剩下了一片廢墟,那個神秘的巫教竟如人間蒸發(fā)般徹底消失;男子心生失望,只能傷心而歸;在歸來的途中,男子機緣巧合下碰上了一個昔日曾幫巫教放養(yǎng)牲畜的牧民,在牧民的口中男子終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此時的南宮離說話時已顯得有些哽咽,說話聲音也變得越來越低沉,接下來的這個真相似乎顯得格外沉重。
“牧民告訴男子,在他離開之后,教中的圣女因意外懷孕且私自放走自己的情郎,被教中掌教處以極刑;不久之后,這里便迎來了一場戰(zhàn)爭,具體原因無人知曉,只知道是一群手臂上涂滿紋身的黑衣人所為。
男子聽后痛心疾首,痛心自己心愛的女子還有那未出世的孩子,只是這茫茫人海又何處才能尋到那昔日的身影。
說道此處南宮離再也說不下去,那種深沉的痛只有切身體會過的人才能明白。
故事即將結尾卻斷言不說,聽故事的人最是難忍,腦中有著無數問號的小鈴鐺情不自禁問道:“那群黑衣人又是什么人,他們?yōu)槭裁磿蚣埽磕鞘ヅ退⒆雍髞碓鯓恿耍俊?
南宮離這次沒有回答小女孩的問題,只是沉默地木然看向前方的燈火。
這時,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于滿樓忽然說道:“昔日年少之時曾與尊師一同前往西北,途中便見識過一個手臂有紋身的魔教中人,他的功法詭異與其他魔教之人似有些不同,最重要的是他竟能熟練的操控蠱蟲...”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又響起秦無雙的聲音:“于師兄說的,我倒也曾聽師尊提及類似的事情;亂云窟中以毒聞名,以奇異之術立世之人不在少數;這‘同心蠱’便是其中一種,聽聞中此蠱者若沒有輔組的功法,片刻之后便會裂體而亡,七竅流血而死。”
聽著兩人是你來我往說著魔教,一旁一臉有些不耐煩的小鈴鐺張嘴便要說些什么,卻見一只緊握拳頭的手正高高舉在自己頭頂,一時間小鈴鐺如同癟了氣,瞬間趴軟。
至始至終冷靜聽老人講述故事的鳳飛燕此刻再也忍不住問道:“同心蠱即是亂云窟中一種秘術,那巫教的蠱蟲又出自何處,為何雙方還要血染沙場?”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他們都想知道的謎題,或許他們心中已有自己的答案,但那也只是猜測。
終于南宮離不再沉默,帶著無盡惋惜和滿懷傷痛的情緒說出了他們想知道的答案。
“那巫教本就屬于亂云窟,它是魔教的一個分支;至于那場戰(zhàn)爭的緣由我想無非是內部之間的勾心斗角所導致的,只是苦了阿羽和我那未曾出生的孩子竟落得個跳崖的下場。”
此刻的老人已不再隱藏身份,直接說出自己便是故事中的那個年輕人。
每個人都有老去的時候,當一個人經常試著去回憶往事,那么那個人應該已不再年輕。
看到老人黯然傷神的那一刻,秦無雙等人心中忽然充滿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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