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神仙都說，昆宗是仙界最不茍言笑、最不解風情，又集無趣和面癱于一體的上神。起初我也這般覺得，因昆宗的確不喜歡笑，更不會開玩笑。但在戴澤山窩了數(shù)萬年，我深覺不是昆宗不茍言笑，而是身邊缺了一個淘氣的徒弟。

由是我當了昆宗的小徒弟之后，他也就慢慢開竅了。

這不，不僅會笑，還能開玩笑了。

作為昆宗座下最淘氣也最會耍嘴皮子的徒弟我，倍感欣慰。

“師父都走了，你還在傻笑什么？”

我愣時收唇，左看右看，果然不見了昆宗。倒是芩祤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鬧眼睛，“二師兄，師父怎么把收拾竹書的活交給你來做了？”

這種活之前都是我來做的，因我修煉不行，昆宗便讓我在這些竹書里面下功夫，看能不能找到一種提高悟性的法子，順道幫忙打理博海書庭。

芩祤正在分類擺放竹書，著空給了我一眼，“之前師父只讓我看著你，你走了之后就數(shù)我最閑。這些年除了修煉我也沒什么活可干，師父怕我太閑，可不將你的活兒都丟給了我？”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的悟性也低到不行了。”

“你說什么？”芩祤是真沒聽清，還打算走近些，然后我就給了他一記微笑，“師父讓你接替了我的活兒，也包括端茶倒水洗衣打掃？”

芩祤臉上的好奇瞬時清退，抱著竹書去了別處。

我在后面繼續(xù)嗤笑，恍然間似是想起了什么，忙對芩祤大喊，“二師兄，剛剛師父同我說什么了？”

本還躲著我的芩祤冒出一個頭來回答我，“師父讓你在雪窯洞住下。”

我搖頭，“后一句。”

他點頭，“還讓你好好修煉。”

“不對。還有一句。”

芩祤想了想，“哦對，讓你好好安撫天星盤。”

我：“……師父怎么知道我和天星盤不對頭了？不對，我為何要安撫它，明明是它先棄了我這個主子，我都還沒原諒它呢它倒還有脾氣了。現(xiàn)在還跑到師父那里告我的狀！”越想越不服氣，隨手就召出了天星盤，打算和它較量一番。

可它還真鬧上脾氣了，不管我怎么施法，它都一動不動地躺在手心。

“二師兄，它……”本還想向芩祤討個法子，可眨眼間他就已經不見了蹤影。事后我是愣了一會方才記起，這天星盤和祁淵的淵源倒是不淺。

但凡與祁淵有關的，師兄們必然就會躲著我。

真是沒出息。

到底是祁淵威脅他們了還是我對他們不夠好，明里暗里臉上都寫著我和祁淵有貓膩，偏偏就是一句話也不肯透露，非要吊著我的胃口，這是要鬧哪樣？

出了博海書庭，我恍然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大的不正常。

平日里昆宗得閑的時候才會進書庭，他若在書庭就不允許其他弟子進來打擾。可剛剛芩祤不僅進了書庭，還偷聽了我和昆宗說話，簡直膽大包天。

我自是不信芩祤會這般勤奮，他躲進書庭就是為了偷聽，是擔心我向昆宗提及我與祁淵的種種不對勁，故意守在那里的。也難怪其他師兄遠遠見了我都恨不得躲成一棵草，他卻還明目張膽地在我面前瞎晃悠，敢情是聽了我的話猜到了我的心思。

我這二師兄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經也太耿直，平日里師兄們不愿做的事情都會一致推給他。只因他是老二，他不能推給大師兄，而威逼他妥協(xié)的又是他的師弟們。這些師弟里面又屬什算最會說話。大抵什算是胡謅慣了，哄騙的技術也耍得一溜，芩祤想找借口推脫，什算不用兩句話就能推翻他的借口，最后芩祤還得乖乖地接受安排。

所以，今日這一出的罪魁禍首就是什算。

可我怎么能忘了，當初騙了我的阿爹，讓阿爹將我趕出山外，還逼著我徒腳爬了好幾個山頭上戴澤山拜師的就是什算。前前后后算起來，這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什算。

思及至此，我刻不容緩地就去了師兄們的齊開殿。

齊開殿里只有執(zhí)笙和夜塵在，我想著芩祤這一陣子是不敢在我面前出現(xiàn)了。但什算，他平日里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師父他老人家，自然不會擔心我瞎鬧騰，所以我決定賴在齊開殿里守株待兔。

執(zhí)笙和夜塵輪著來勸我，話里話外都讓我不要糾結于過去，且說做神仙的就應該往前看，被過去所負累只會影響修行和心境。但我不肯，其他事情我都可以讓它風里來云里去，唯獨這件不行。

我伏柯是任性，但不能不明不白。

師兄們勸不住我，還說什算已經上天了，是去執(zhí)行昆宗交代的秘密任務。

我不信，他們便直接讓我去問師父。

我的這些師兄說話向來是有分寸，開玩笑就開玩笑，但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牽扯到師父那里去。如今他們兩人都怎么說了，那什算上天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這些個師兄，太不厚道。

聽說戴澤山進了一批上好的酒釀，但論酒釀我只傾心鎖梧的楓紅醉釀，早前我就向鎖梧預定了一瓶上好的佳釀，至今還瞞著師兄們，一來是一瓶佳釀不夠分，昆宗向來又不懂得吝嗇，他們每張嘴都分幾口，那昆宗就只有聞酒香的份了。二來，我已經打算以此作禮親自給昆宗賀壽，自然是要準備得神秘一些。

上一回因沒答應鎖梧留下來陪她守山，她回頭就給了我一個閉門羹，當時聽著語氣也似是生氣，也不知過了這些時日氣消了沒有。

居于此，我斷然是不敢擅闖的，便是在紅楓林外面溜了一圈，還故意在樹上飛來飛去的搞出動靜，連棲息在林子上的少數(shù)的鳥精都給我嚇跑……可鎖梧還是不愿出現(xiàn)。

想來是還未消氣。

鎖梧不消氣，我就算進了林子也是要吃一頓閉門羹。我吃閉門羹不要緊，萬一她心情不好不給我佳釀，亦或者隨便挑了些不成氣候的醉釀打發(fā)我，那就是要要緊的大事了。

可鎖梧生氣，要怎么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