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萱微微仰頭迎著微風，嘴角帶著無害的笑容：“姐，你還記得嗎？小的時候我們經常在江邊玩耍，你還跟我說，整個儼江市，你最喜歡的就是這里。”

看著她的側臉，趙慕冉語調平靜：“你不是說，那些事情你已經記不清了嗎？”

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趙慕萱咧開了一抹格外燦爛的笑，伸手撥了撥發梢，她說：“有些事情是一輩子都不會忘的。那年的煙花晚會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你和我……都沒有忘記。”

趙慕冉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移向了江面，幾只鳥兒飛過，帶來陣陣鳥鳴：“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它抹去？”

“呵，”輕嗤了一聲，趙慕萱覺得她問的話有點好笑，“我從來都不信什么破鏡重圓、和好如初。碎掉的鏡子就算一塊一塊再拼起來，也依舊會有裂痕，沒有什么是能‘如初’的。”

就如同劃在心上的傷痕，就算愈合，也依舊會有印記。

輕輕地嘆了口氣，趙慕冉垂了眸：“既然這樣，那算了。”

既然她不管怎么做都沒有辦法讓她放下心里的那些恨那些怨，似乎就只有放手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趙慕萱有些驚訝地看向她。她以為，她至少還會苦口婆心地勸自己幾句，但她卻不知道，這些日子里，趙慕冉早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她已經不想再去改變她。

又是一聲輕笑響在耳邊，帶了幾分嘲諷，趙慕萱的目光再一次落向了遠方：“你今天能答應來，難道不是有事情想問我嗎？”

趙慕冉干脆地否認：“不是。”

“可我倒是有話想告訴你。”

“我不想聽。”

趙慕冉冷冷地拒絕，轉身就走，可匆匆而行的腳步卻讓趙慕萱看出了她心里的緊張。她在害怕，害怕她即將聽到的一切，會驗證她內心所有的猜測。

她想逃離，可趙慕萱卻根本不打算給她機會。

“靳洺的過去你都知道嗎？他曾經的一切你知曉嗎？還有，他來到儼江的目的、接近你的目的，你清楚嗎？”

她抬高了音量的話語順著風送進趙慕冉耳朵里，讓她的腳步不受控制地停滯。

看著趙慕冉停留的背影，趙慕萱的嘴角緩緩挑高，伸手攏了攏被風吹得有些亂的卷發，她從容地開口：“姐，我只是不想看著你把自己的真心交給不值得的人。他做的那些事比起我做的來，可一點都不遜色呢。”

“你究竟想說什么？”

情感終究是占了上風，盡管趙慕冉心里清楚，眼前的人說的話可信度不高，但她還是轉過了身。

天色一點一點變暗，江邊的人也越來越稀少，岸邊亮起的路燈灑下柔和的光，卻半點都透不進趙慕萱的眼底。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叫藍天，跟現在不同，那個時候的他是有著跟名字一樣澄澈眼神的男人。我們因為彼此相似的經歷而迅速墜入愛河，在一起兩年，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他手上的那枚戒指，算是我們的信物，上面刻著我和他名字的首字母，我的那枚在離開安市的時候就已經摘了下來，而他的那枚可是一直都戴著呢。”

趙慕萱不急不緩地說出了他們的曾經，盡管有些是趙慕冉已經猜到的，可親耳聽到她說出來，還是壓不住心里那股越來越濃郁的悵然。

她想起了靳洺右手中指上套著的那枚戒指，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在，直到現在。她曾經想過，那枚戒指應該是對他有著特殊的意義的，卻從沒有想到，特殊的意義會是跟趙慕萱有關。

夜風徐徐刮過，卻根本沒有把趙慕萱的話吹散，反而越來越清晰：“后來我不告而別，他為了我而追到了儼江市，也是為了我才故意接近你。”

她的目光落在了趙慕冉的身上，看出了她努力維持的冷靜正在一點一點破裂，趙慕萱臉上掛上了肆意張揚的笑，拋出了足以壓垮趙慕冉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知道你大概不會相信，所以我今天給你帶了禮物。”

伸手從包里拿出了一支錄音筆，趙慕萱輕輕按下了播放鍵，里面傳出的人聲雖然不高，趙慕冉卻立刻就聽了出來，那是靳洺的聲音。

是這些日子以來天天縈繞在她耳邊，她最熟悉的聲音。

“慕萱，你想要的，我會幫你。不然你以為……我從安市追到這里來是為了什么？”

“所以你接近趙慕冉也是為了我？你就不怕她知道嗎，我那個姐姐表面柔弱，可骨子里卻固執得很，一旦她知道了，你覺得她會怎么做？”

“那是我的事。更何況……無關緊要的人，不需要在意。”

靳洺的聲音冷得讓人害怕，即使是在盛夏的夜里，也依舊讓趙慕冉覺得徹骨的寒冷。雖然只有簡短的幾句話，對她而言，卻無異于晴天霹靂。

“關于景區的那塊地，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嗎？既然他那么有把握，又為什么要把那個項目拱手讓給趙氏？”

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趙慕萱的話又響了起來，她問的問題是趙慕冉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答案的，而現在，有些東西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呵，”趙慕萱隨意地卷著自己的發梢，把那番已經在心里過了千百遍的說辭緩緩道了出來，“他知道你對他還有戒心，而幫你渡過難關無疑是最好的辦法。所以他故意讓趙氏接下那個項目，而我這個時候再讓項目出現問題，他只要稍稍施以援手，就可以讓你對他死心塌地。醒醒吧，我親愛的姐姐，你還是太天真了。你一直以來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他對你，就只有利用！”

趙慕冉用力地將手攥成了拳，希望以此來緩解胸膛劇烈的起伏，強自壓下了心里的悲憤，她未發一言地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趙慕萱低低地笑了出來。

這是她送給趙慕冉的禮物，也是送給靳洺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