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洺雙手撐在欄桿上，看著夜風從儼江江面刮過，帶起層層波瀾，頭也沒回地問了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又什么時候才能知足？”

趙慕萱隨意攏了攏被風吹起的卷發，輕輕扶著護欄，沒有回答靳洺的問題，“這么重要的時刻，你難道不應該陪在自己女朋友身邊嗎？”

“是很重要，所以才要來看看你。明天的董事會你應該已經做好準備了吧，有幾成把握？”

“九成。”

靳洺嘴角輕輕地上挑：“是么，那想必一定很精彩。只可惜，恐怕會讓你失望了。”

他的話讓趙慕萱提起了警惕：“你什么意思？”

靳洺一雙黑眸比夜色更深，看著漸漸被黑暗浸染的江面，表面雖然平靜，內里卻不知是怎樣的暗流涌動：“這一步棋走得很漂亮，連我都沒有想到你能做到這種程度。可生意場上這些算計人心的事你還是不擅長，這一次你沒有讓申司辰插手，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你到底想說什么？”

靳洺依舊云淡風輕，語氣不急不緩：“你不讓他插手，應該是想讓他的手上干凈一點吧？不過……不好意思，你碰上了那沒有把握的一成，是我。”

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散去，趙慕萱漸漸明白了他今天來找自己的目的。

靳洺終于轉過了臉看著她，眼睛里的隨意閑適仿佛他說的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明天的董事會依舊會如期進行，只不過，內容已經不一樣了。”

他這個樣子把趙慕萱最后一層偽裝也徹底擊碎，“你不是說過會幫我的嗎，就是這么幫嗎？你也說過對趙慕冉只是利用，但沒想到你會把她利用到你心里去！”

她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著他的心口，靳洺從沒有見她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帶著怨恨，帶著責備，還有一絲懊悔。他后來想起來，覺得她大概是在后悔相信了他吧，后悔相信他不會是她的阻礙。

他一臉的淡然，對于她說的趙慕冉在他心里的話也沒有反駁，更沒有覺得不妥，等她說完只問了一句：“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將目光移向了江面，看著對面亮起的點點燈光，趙慕萱笑了：“你問我什么時候才能知足，呵，靳總難道不知道‘人心不足’嗎？一旦目標達成，就會想要更多，每個人都是這樣，你對趙慕冉不也是？”

“所以，你是回來報仇的？”

“報仇？”趙慕萱低低地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輕笑出了聲，“別說得那么嚴重，我只是想把那些屬于我的東西……討回來而已。”

“可這跟趙慕冉又有什么關系！你回來以后的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針對她，這樣對她又公平嗎？！”

提起趙慕冉，靳洺再不復剛才的冷靜，而他問的這些才是他最不解的，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公平？你跟我說公平？”趙慕萱像是聽到了極不可思議的事，“什么是公平？我撿垃圾吃的時候，我沒有辦法讀書的時候，我幾乎要丟掉命的時候，她又在干什么？她是父母手心里的寶，是養在城堡里高貴的公主！這又公平嗎？！誰又有想過我！”

沉沉地舒了口氣，趙慕萱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重新恢復平靜，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嘲諷地勾了勾唇，“他們常說，姐妹就應該同甘共苦，尤其像我們這樣的孿生姐妹，更應該禍福同享。”緩緩抬眸，她的眼中帶著狠厲，嘴角的笑容明艷嫵媚，卻帶著不可言說的森冷，“既然這樣，以前是我在受苦，現在我回來了，和姐姐換一換，難道不可以嗎？”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今天我警告你，別再打趙慕冉的主意，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靳洺丟下這一句警告，就轉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身后的趙慕萱靠在圍欄上，在昏黃的光影里笑得苦澀。臉頰的淚痕干了又濕，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為什么而哭。

是自己嗎？是自己吧……

夜色越來越沉，趙慕冉卻依舊沒有半點想睡的意思。站在陽臺上，看著天邊的月亮越爬越高，她突然覺得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不知道該怎么走后面的路。

寂靜的夜里響起腳步聲，可趙慕冉卻全然沒有注意，直到肩頭上一沉，她驚覺轉身，撞進了靳洺的眼里。

他將外套披在她身上，映在淡淡月光里的臉上掛著笑容，和初見的那天一模一樣，這樣的笑容和他帶給她的記憶一起鐫刻在她的腦海里，在以后的許多年她都不曾忘卻。

就是這樣的笑容，驚艷了她的余生。

“你怎么來了？”

這一句問的有兩層含義，一層是真的沒想到他這么晚還會過來，而另一層其實是想問他，這么晚了是怎么進來的？

不用明說，靳洺也猜到了趙慕冉的意思，他晃了晃手里的鑰匙，笑得放肆：“當然是有人幫我。”

看著鑰匙環上掛著的小豬佩奇，趙慕冉輕嗤了一聲：“是淮菱給你的吧？”

唇角越揚越高，“淮菱很熱心。”

伸手將她擁在懷里，靳洺輕輕地嘆了口氣，似乎只有像現在這樣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她在自己身邊，他才會真正安心。

這一天過得膽戰心驚，倒不是怕自己會怎么樣，而只是看不到她，擔心她會怎么樣，所以，即便已經這么晚，他還是想過來看一看她。

本來想著她應該是睡了，那他就悄悄守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睡顏也會格外安心，但沒想到，一來就看到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站在陽臺上。

雖然天氣已經不是很冷，但春末的晚上氣溫依舊很低，她心里有事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他可不行。

下顎輕輕抵在趙慕冉頭頂，他清朗的聲音響在夜里：“怎么這么晚了還沒睡？”

握住他環在腰間的手，趙慕冉輕輕開口：“沒有見到你，我要怎么睡？”

趙慕冉本來滿是擔心地說了這句話，但怎么都沒想到靳洺的回答會是：“小冉現在已經這么依賴我了啊？不見到我，都睡不著覺嗎？”

十足的輕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