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青無奈地嘆一口氣,老子造的什么孽。他沖外面吹個口哨,車夫將馬車掉頭往將軍府駛去。“暫且收留你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去吧,早上人的接受能力要強一點。”他又敲敲車窗,“阿舟,再去張府通報一聲。”
然而這一收留,便是牛皮糖粘在腳上,甩都甩不下來。
“我沒養好傷就不會回去的,我爹絕對受不住嚇!”戎瑰趴在床上,信誓旦旦。“我昨晚已經送了親筆信回去,不信你去問他。”
沈云青額角直冒青筋,他一大早就在府邸門口遇見了張尉史。張尉史官職較低,沒有資格入宮早朝,平日里非召不得見。以前他們倆都沒有交集,今早上這老頭滿臉堆笑,感謝他收留了芊姬。“芊姬昨晚就給我寫了封信,說是幸得將軍相救,不勝感激。又因傷口可怖,要養好了再回去,既然將軍同意,那就叨擾了。下官萬分感激將軍仁慈。”說罷便要下跪拜謝。
誰要收留她養傷?沈云青挑眉怒視,還未開口說話,張尉史立刻退避三丈遠:“將軍還要早朝,下官就不耽擱您時間了。下官告退。”說完轉身逃一樣飛奔而去。徒留下沈云青漠然佇立,這是一個慈祥的父親對女兒的態度么?
“行啊你們爺倆,你還真隨你爹。”沈云青坐在床邊的花青雕椅上,將好腿翹在旁邊的扶手上,顯得狂放不羈。“我何事說要收留你了?你保護君妃受傷,卻在我將軍府里養著,傳出去別人怎么議論本將?”
“將軍戎馬一生,怎么會在意那些奸佞小人的議論。”戎瑰一臉無辜,“再說君妃召集臣女們前去品酒,不就是為了將軍么,現在這個結局哪里不美滿了……”
“……”關鍵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宴會,君上居然會為了他悄悄舉行一個征婚!若不是昨日的意外,他還不一定有機會從那么多人口中聽到“征婚”這個詞。“你們可坑得本將老慘了,不管目的如何,本將沒有心思與你糾纏,你最好識相點,體面地離開。”說道最后,沈云青收起吊兒郎當的嘴臉,臉色肅殺,一本正經。
戎瑰沉默良久,淚水漣漣地望著他,“那將軍把芊姬扔到府外去就好。有好心人撿了帶回去將養,也比回去嚇到阿娘強。阿娘總共就我一個女兒,我怎么舍得讓她心驚。”說完她本打算咬唇默默流淚,腦子里又閃出絕佳的妙語,繼續道:“將軍也是身殘之人,難道不明白自己受傷,最怕的是親人的眼淚嗎?”
沈云青沉默,臉色陰沉地能滴出水來。身后跟著的阿舟顫抖地瞪著床上的女人,將軍好心收留她一晚,竟然專挑將軍痛處捏!歹毒!
戎瑰揣摩半天,漸漸摸清沈將的脾氣。此人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對自己的殘腿很是在意。昨夜她趴在他腿上,他硬是一動不動。不是他緊張僵硬,而是無論誰趴在那里,他都要像曾經正常人那樣給人以依靠,給自己勸慰。
所以她就要反其道而行,直直刺進沈將內心的敏感點,才能趁其不備,令他順著她的意圖,憐惜她的傷痛。
果然沈云青陰晴不定半晌,放下翹起的腿,緩緩起身。“你說的對,本將身殘之身,確實不愿家人擔憂。既然你覺得將軍府能給你庇護,那就好生養著吧。”說完,他如常轉身離開。
戎瑰沒有錯過他嘴角的冷笑,自我反省剛剛的不知能不能稱得上是“激將法”的辦法,是不是踩到他的痛處太疼了,整個人攻擊性十足。
如愿留下,卻被遷移到將軍府最偏遠的角落,比戎瑰以前住的草屋還廢的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