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是貴重東西，鄒老看到他又帶來一疊，不禁驚訝地看向他。

“有位大人被抄了家，我分到了幾本，先生看看可還能用？”白澤笑嘻嘻地問。

“挑得不錯。”鄒老說著，把書收了起來。

“先生覺得好就行。”白澤笑著，又從帶來的東西里拿出一包糖果遞給了曉楠，“舅舅的親親外甥女，幾個月不見，你是更加水靈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孫女。”胡婆婆攔到白澤面前昂著頭說。

單從面相上看，旁人還真看不出曉楠會是她的孫女，曉楠暗想。

白澤最不敢跟胡婆婆說話，見她這樣說了，也只是干笑著點頭。偏偏胡婆婆不放過他，指著他問：“怎么今年糧食這么少，這點糧怎么夠我們吃到明年？”

“光是這點糧就費了我老鼻子力氣才買到。你是不知道現在外面糧價多貴，要是沒有關系你還買不到。對了，你們應該還不知道吧，楚國跟其他三國打起來了，今年收成又不好，外面現在可亂了。”

“真打起來了？”胡婆婆興致勃勃地問，在接受到曉楠的警告后，她臉上換上沉痛的表情，嘆道：“這好好的日子不過，打什么仗呀！”

“越是荒年越是要打仗，有了他國的國力相助，便能度過此次天災。”鄒老摸著胡子說。

若是他還在咸陽，說不定會去勸李斯不要跟其他兩國聯盟開戰，哪怕李斯不會聽。他們的心中都有天下，只是做事的方式卻大不一樣，尤其是李斯挑撥大王子弒父一事，是他不能容忍的。李斯連父子相殘都不放在心上，之后的師徒反目也便沒什么稀奇。

鄒老的門下弟子眾多，李斯不過地位最高，也是他曾經最寄以厚望的弟子之一。人活了半輩子，什么都看開了，哪怕李斯最終沒有照著他所教導的那般，他也沒往心上去，這一輩子已經看過太子弟子背離師門自立門戶著書立作，就是他的門下也曾有過。李斯并不是第一個，若他繼續教導下去，李斯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李斯終不過是他的弟子而不是他捏出來的土偶，便是土偶有了思想不也背棄了媧皇嗎？而他心下的些許失望，不過是惑于師徒之情，自生煩惱罷了。

“不過秦晉齊想占楚國的便宜也不容易，楚國的術士很是了得，驅了毒蟲毒獸打前鋒，里面還有新的妖獸，其他三國的術士一時找不到方法應付，損傷不小。”

“楚國盛行邪術，的確不好對付。”鄒老嘆道。

“為何楚國跟其他三國會這么不一樣？”嬴正假作好奇地問。

鄒老聽到有人發作，就忍不住想作答，忍了忍卻實在耐不住嬴正晶亮的目光，緩緩地答道：“楚國多密林，空氣溫潤，多有毒蟲猛獸，是以千百年來楚國百姓尋找了許多驅蟲獸的法子，也學會操縱蟲曾為己用。后來神獸白澤降臨楚國，被楚國百姓美酒相誘，教授了許多控制毒蟲猛獸乃至妖魔的辦法。這些法子雖然后來傳到其他國家，但以楚國掌握得最精，聽說有一部分秘術還掌控在楚國王室的手中沒有傳入他國。”

怎么還有秘術的事？曉楠和其他靈獸瞥了白澤一眼，白澤摸了摸鼻子，假裝一臉認真地聽著鄒老說話，頭上卻冷汗直冒。怎么還有秘術，他也是頭一次聽見，他真的說了嗎？他都說了哪些呀？有沒有人能告訴他？

“五十年前媧皇之亂，楚國對抗白澤，最終將白澤驅離了楚國，之后楚國便時常遭受各種精怪侵擾。楚國這時倒念起媧皇恩德，便成為五國之中頭一個重塑媧皇廟向媧皇示好的國家。只是他們所求的媧皇是不惦念羲皇的媧皇，所建的媧皇廟用的偶像也是媧皇古早未嫁時的模樣。老夫也曾去過楚國的娘娘廟，里面的偶像著實妖嬈了些，不夠莊嚴端莊。”

“那是邪廟？”嬴正不由問。

“也許吧。廟中偶像若沒有正神附身，終將被邪神所侵。楚國的娘娘建成后數年，才開始顯現神跡，那時入住廟宇的是正神還是邪神，已經沒人在意了。老夫觀楚國近年行徑，怕是國中盛行的娘娘廟就是邪廟，可嘆楚國百姓并不自知，還獻出童男童女供奉邪神。”

“他們向魔神示弱，招來了邪神，也怨不得別人。”

“你這孩子好大的口氣，若事事都能盡如人愿，自然就不會有人向上天乞求，可世事哪能如此。人到了人力不能相抗的困境自然會希望能得上天眷顧，哪怕是飲鴆止渴也甘之如飴。再者，媧皇是我們的創造神，如同我們的先人一般，我們向先人乞求也情有可愿。”

曉楠和五靈獸聽了很是熨帖地點點頭表示贊同。

“女媧明明是魔神。”嬴正不服氣地嘀咕一聲。

六人瞧他看了一眼，心下皆罵，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娘娘，這小子口出狂言，不如扔到山上去喂狼。”胡婆婆用傳音惡狠狠地說。

“那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當他達成心愿之時再告訴他這一切是他口中魔神所賜，一想到他那時驚呆的模樣……”胡老漢偷偷笑道。

曉楠揚了一下嘴角，朝胡老漢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呆呆坐著。他果然是娘娘最知心的靈獸，胡老漢驕傲地瞇著眼，哪怕被胡婆婆不甘心地瞪了幾眼，也不以為意。

鄒老并沒有發現他們間細微的目光交鋒，耐心地跟嬴正說道：“媧皇是我們的創造神，這點總是沒有錯的。父母之恩大于天，有人愿意割肉事親，有人卻不愿意，媧皇之亂始于此處。”

“哪怕真是父母，也不可逼人愚孝，若是父母愚昧逼著孩子割肉相事，難不成也要答應？”

“即便不答應，也不可因此棄父母于不顧，直到有事相求才想起種種好處來。”

“我可不會學那等反復小人。”

聽他這樣說，鄒老靜靜打量他一眼，正色說道：“知錯不改，害人亦可能大焉！你生性好勝，長在這牛頭村本沒有什么，若是生在外面，如此剛硬反倒會害了你。”

嬴正抿了一下唇，心下仍有不平，卻還是起身施禮道：“小子知錯，謝先生指點。”

“行了，都說別叫我先生，叫我老伯即可。”

“謝鄒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