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氣！

麥瑟豁然轉身直取下屬中那名魔法師的脖頸，沒有任何意外，他握住了，但他拗斷的是自己的手指。

咔一聲脆響，下屬先是怔了怔，才配合著歪脖子軟倒。

破綻不小，但現在不是大白天，而是火光明明滅滅的夜晚，而且麥瑟還特意用身體擋住了反叛騎士的視線。

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擋住了另兩名下屬的視線，于是他們只能選擇反擊。

三個人斗作一團，居然能打得旗鼓相當。

還沒等反叛騎士發覺其中的貓膩，寒風的呼嚎聲中突然摻進來一個特別銳利的尖嘯，就仿佛鷹隼在俯沖的過程中向獵物發出的警告，可鷹隼怎么會給獵物發警告？！

是偷襲！

是針對自己的偷襲！

反叛騎士意識到了這點，但他還來不及做出什么反應，就感覺頭頂，以及握著魔法石那只手的小臂微涼，他看見自己那半截小臂被什么東西削飛了出去，愕然撫摸頭頂，能直接伸手進頭盔里摸到平整的發茬。

頭蓋骨還在。

那截斷臂在空中打了幾個轉，落地之前，被沖向反叛騎士的麥瑟順手接住。

死吧！區區一個無名小卒！

麥瑟猛然下劈的劍直接從反叛騎士的頭頂嵌入，直至觸及厚實的胸甲才卡住，血順著劍身澆濕了他的鐵靴。

舉起那截斷臂一瞧，仍緊緊握于掌中的魔法石哪里是什么直接傷害型，封存的分明就是召喚術，沒有魔力回路的家伙根本沒法使用這種魔法石！麥瑟氣得又往反叛騎士的尸體上補了一腳，居然被這家伙給嚇住了！

他想看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便又走向尸體，扯開被平均分成兩半的頭盔，就著閃閃爍爍的火光俯身一看，雞皮疙瘩突然就從頭頂蔓延至全身。

反叛騎士有一張和男爵一模一樣的臉。

“這……”

恍然間，拿著斷臂的手感覺一輕，他低頭，正好看見護手和魔法石落向地面的一幕，而自己手里拿著的，僅剩半截臂甲。緊接著，身前又是一陣乒鈴乓啷亂響，循聲瞥去，反叛騎士原先靠坐著的地方僅余下一地散亂的護具。

“這是……”

在這個過程中，那枚已經不為私生子和黑衣人所在意的魔法石就這么滾啊滾，滾到了男爵夫人的頭顱旁邊。

原本已經徹底無計可施的韋德看見了它，看見它由動至靜，看見它的內部在黑暗中散發出微弱的黃褐色光線。

韋德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以及一聲十分突兀的慘叫。

誰都以為已經邦邦硬的克萊夫突然跳起來撲倒了私生子，將其壓在地上，手里一柄不知道從哪摸來的匕首淺淺刺入私生子的后心。

這是麥瑟及時御行靜氣以及克萊夫刻意控制的結果，只要后者全力下壓，匕尖就會刺穿心臟。

“管好你的人！”克萊夫的聲音很虛弱，“不僅是站著的這兩個和天上飄著的那個，地上裝死的魔法師我也看見了?！?

感覺那柄匕首下鉆的力道稍稍減弱，麥瑟才敢撤銷靜氣，大聲讓黑衣人都別輕舉妄動。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大概吧，可我又活過來了?！?

“該死！”因為分身的死亡而使本體得到一定程度的治愈，那東西原來還有這種效果的嗎！

“但我應該活不了多久，所以我需要圣光術魔法石，你明白嗎？”

“你不會放過我的?！?

“難道你想跟一個已經全家死光的家伙講條件？”

該死！“我身上沒有！”

“那就讓你的手下去取，你可以拖時間，但我一定會拉你陪葬的，劊子手，麥瑟?伍德?！?

麥瑟只得派黑衣人去取，實際上天上飄著的那家伙兜里就備有一顆，就算自己被刺穿心臟，只要他們手腳快一點都能救回來，但怕就怕在他們突然手腳抽筋。

“告訴我，劊子手，”克萊夫很困，他不能讓自己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如果我們都能活下去，我該如何報復你？”

麥瑟嗤笑，“你已經勝券在握，又何必繼續偽裝？你并不看重自己妻兒的生命，否則在埃爾動手之前，你就會選擇順從，而不是反抗?！?

“你以為我不想嗎？！你以為我不想嗎你這個劊子手！！”

“別緊張！別緊張??！”

“你們根本不知道這是個什么玩意！”

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你個蠢貨！麥瑟想歸想，卻不敢再頂嘴。

克萊夫強忍下咳嗽，語調又虛弱又怨恨，

“在那場戰斗里，我親眼看見那個馬夫被殺死了三次，在三個不同的位置?！?

“第三次我依然沒能救下他，但這一次，他在死亡之前托付給了我一樣東西，并且尸體也不再逐漸淡化消失?！?

“你們的攻勢太兇猛了，我只想著，必須要沖出包圍，必須要回到我家人的身邊，我必須這么做?！?

“于是，我使用了它，只求能有一個我回來。”

“但我們回來了兩個?！?

“我無法命令他，他也無法干擾我，然后我們發現，在那一次分裂中所有被復制的東西，只要與我們的身體分離，都會很快消失，甲胄、武器、衣物……甚至是血液與肉塊。”

“就像召喚生物一樣。”

“我們發現我們其實都是虛假的?！?

“但又是真實的?！?

“我有我的想法，他有他的選擇，如你所知，他竟然丟下我們的所愛！他竟然想要獨自逃離城堡！到后來甚至……甚至坐視他們的死亡！！”

“如果把項鏈摘下，我大概會當場消失，但那樣做的話，還有誰會來保護我的家人？！”

“所以我遲疑了，只是稍稍遲疑而已。”

“然后奎克就死了，再然后，他們一個個都死了?！?

“都死了。”

說著說著，克萊夫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在變輕，好像在原野上奔馳的狼，輕輕一躍就足以跨越溪流，又好像在大海里隨波蕩漾的水母，閉上眼睛，就會被洋流帶至另一片海岸。

他聽見甲胄落地的叮當聲，低頭一瞧，私生子背上的匕首兀自豎立，但自己本應握著它的護手已經落在一旁。

丁零當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