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字昆山，山東臨清人，自遼東從軍起家。崇禎初年，被調(diào)入關(guān)內(nèi)和農(nóng)民軍作戰(zhàn)，屢立戰(zhàn)功，一路升到了平賊將軍，太子少保。

按說這是一個能力還不錯的將領(lǐng)，朱慈烺沒道理和他過不去。然而正所謂槍打出頭鳥。明季時節(jié)，地方各鎮(zhèn)都有些不聽中央號令。比如殺良冒功，擁兵自重，這些目無法紀(jì)的事兒，各鎮(zhèn)私下都在干，但畢竟大明立國兩百多年，積威猶在，大家都不敢明著抗旨。

唯獨這左良玉，自崇禎十三年開始，屢次見死不救，聞令不前，抗旨不尊，幾乎就是個半獨立的軍閥。當(dāng)時的督師是楊嗣昌。在他的布置下，本來已經(jīng)把張獻(xiàn)忠所部圍堵在川陜交接一帶，只要左良玉率兵挺進(jìn)，張獻(xiàn)忠就算完了。沒想到左良玉因為不服楊嗣昌，硬是不動如山，結(jié)果讓張獻(xiàn)忠從包圍圈里鉆了出來，一個回馬槍打下了襄陽，害的楊嗣昌只能自殺謝罪。

在朱慈烺看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像左良玉這種公然抗命的軍閥，殺十次都不為過。

然而他的皇帝老子崇禎因為忌憚左良玉勢大，擔(dān)心逼反左良玉，不僅沒有懲處左良玉，反而對他好言撫慰。后來南明的江北四鎮(zhèn)擁兵自重，要挾中央，就是從左良玉這開的壞頭。

如今朱慈烺有了自己的鐵桿軍隊，當(dāng)然不可能再讓左良玉好過。既然丁啟睿說，這李自成的“三堵墻”如此了得，不如就讓左良玉去跟他拼一拼，打贏了除外患，打輸了除內(nèi)患，這買賣怎么做都不虧。

左良玉雖然心中不愿，但是他身后就是朝廷大軍，若是當(dāng)眾抗令，朱慈烺在大軍面前斬了自己，自己想造反都來不及，只得乖乖聽命。

“夢庚，傳為父的將領(lǐng)，各營出戰(zhàn)！”左良玉對著自己的兒子左夢庚說道。

左鎮(zhèn)分為前后左右中，五營，其中中營最為精銳，全是擅長弓馬的騎兵，由他的兒子左夢庚指揮。其他四營則為步營，由他的心腹控制。

全軍額定兵員三萬人。不過左良玉這些年來，沒少干招降納叛的事兒，很多投降的農(nóng)民軍都加入了他的隊伍。與此同時，還有很多士兵受不了左良玉嚴(yán)苛的軍法，私自當(dāng)了逃兵。這一出一進(jìn)，加上管理混亂，左良玉自己也弄不清自己手下現(xiàn)在到底有多少人。

李自成在對面遙遙地看見一伙明軍擺開陣勢，向著自己這邊開了過來。他的左眼去年一打開封的時候被射了一箭，視力不大好，看不清明軍的旗號，偏著頭問小將張鼐：“娃子，你眼神好，對面是個什么旗號？”

張鼐是李自成從孩兒營里面認(rèn)的義子，因為精善騎射，就被李自成安排和李過搭班指揮“三堵墻”的精銳騎隊。

張鼐說道：“義父，對面的旗號是一個大大的左字，想來是左賊的軍隊。”

李自成一聽是左良玉，不禁咬牙切齒，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dāng)年左良玉可沒少跟他李自成為難。李自成的命都差點兒栽在左良玉的手里！

現(xiàn)在看到左良玉竟然敢出營接戰(zhàn)，李自成恨不得親率“三堵墻”把左軍踏為齏粉，正要撥馬傳令，突然被身后的李巖叫住了：

“闖王莫急，學(xué)生有一計，管教左良玉命喪當(dāng)場。”

李巖，原名李信，河南開封府杞縣人。原為天啟丁卯年的舉人，后被女匪紅娘子擄去從賊，自此投奔李自成。其為人，能文能武，多謀善斷。“吃他娘，喝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這條政治童謠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李自成一聽李巖的話，勒住了韁繩，急道：“你有何辦法，快說來俺聽。”

李巖頷首一笑，說道：“闖王麾下皆是輕騎，勝在靈活機(jī)動，左軍麾下皆是步營，勝在厚實持重。一會兒闖王可率軍沖陣，彼必以火銃弓弩射之。那時，闖王卻不可硬沖，要佯裝不敵，率軍退走，左軍必然來追。然而左軍多是步營，步陣易亂難整，待彼追至半場，張鼐李過兩位小將軍再率軍沖殺，左軍必敗！”

李自成想了一想，覺得李巖說的有點兒道理，正要出兵，忽然想到，那左良玉也是打老了仗的，怎么可能看不出這里面的貓膩？若是到時左良玉不追怎么辦？

還沒等李自成問出口，李巖仿佛猜到了李自成的疑問一般，自信地說道：“闖王不必多疑，學(xué)生料定，左良玉必然來追！”

雖然李自成還是想不通，為什么李巖料定左良玉一定會催動步陣來追自己的騎兵，但是戰(zhàn)場之上，戰(zhàn)機(jī)轉(zhuǎn)瞬即逝，當(dāng)下也不再猶豫，點起一萬騎兵向著左良玉大軍沖了過來。

朱慈烺這邊見左良玉的陣型已經(jīng)擺開標(biāo)準(zhǔn)的步兵大陣，沖著站在一旁的虎大威招了招手。

虎大威楞了一下，趕忙撥馬靠了過來：“殿下叫俺？”

朱慈烺打量了虎大威一眼，說道：“虎總鎮(zhèn)，孤聽聞，你部在各鎮(zhèn)之中，人數(shù)最少，而戰(zhàn)力最強(qiáng)，此言可屬實？”

虎大威是個耿直漢子，一聽太子夸自己戰(zhàn)力最強(qiáng)，不禁喜上眉梢，嘿嘿笑道：“殿下夸贊了。俺老虎手下的兵的確是不多，也就幾千人馬，不過不是俺老虎自夸，這幾千人可都是追隨俺老虎多年的陜北漢子。說是以一敵十也不為過！”

朱慈烺點了點頭，心說，自己前世看人的本事看來沒落下。這虎大威果然是個耿直的陜北漢子，不像左良玉那么多彎彎繞，看來這臟活交給他正合適。

朱慈烺遙指著左良玉的大陣，對著虎大威說道：“虎總鎮(zhèn)，照你看，左平賊和李闖的三堵墻，哪個厲害啊？”

虎大威面露尷尬之色：“殿下，這個不好說吧。”

左良玉是什么斤兩，虎大威可是最清楚不過了。若是去年那會兒，左良玉還能跟李自成拼一拼，現(xiàn)在肯定是打不過的。但是兩軍陣前，總不能說自己這邊打不過對面啊，那不是折自己士氣嘛！

朱慈烺搖搖頭：“你不用顧忌，孤也知道，左平賊怕不是李闖的對手。孤?lián)模粫鹤筌姶箨嚤焕铌J捅穿了，潰兵退下來，沖了咱們自家的大營，那就不好辦了。所以孤要交代你一件事兒。”

虎大威見朱慈烺說的鄭重，還以為朱慈烺是要重用自己，連忙表忠心：“殿下吩咐便是，俺老虎萬死不辭！”

“你一會兒，率著你的陜北子弟兵，就壓在左良玉大陣的后面，他們?nèi)f一要是潰了，你就負(fù)責(zé)射箭把他們往兩邊趕，不要讓他們沖了大營，聽明白了嗎？”

“啊？！”

“有困難？”

“啊，沒有，沒有困難，俺老虎這就去準(zhǔn)備！”

虎大威心里面不禁后悔，自己剛剛干嘛把話說的那么滿啊？這可是得罪人的活兒，真要是這么干，可就把左良玉給得罪透了！但是太子的命令又不能不聽，嗨，全怪自己這張臭嘴，跟太子嘚瑟什么？

“陳銳？”

“在！”

“士兵們都在大營安頓好了嗎？”

陳銳剛剛帶隊入營，一忙完就趕過來找太子：“殿下放心，輜重，糧草，營帳，都安頓好了。”

朱慈烺眼睛看著即將交戰(zhàn)的左李兩軍，口中交代著：“你速速傳令將士，出營列陣。一會兒左軍若是兵敗，李賊必然會就勢沖營，你帶著四團(tuán)給孤狠狠地打，打掉李賊的銳氣！”

陳銳早就盼著狠狠地打他一仗了，當(dāng)即應(yīng)道：“是！”說完撥馬掉頭，回營去安排新軍出營列陣。

卻說左良玉這邊，大陣剛剛布好，雖說左良玉人品不行，但打仗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前排長槍，后排弓弩，中軍精騎。這以步克騎的標(biāo)準(zhǔn)步陣擺的倒也算有模有樣。

“轟轟轟！”

一萬名騎兵，四萬只鐵蹄，聽上去就像是炸雷一樣震耳欲聾！

三百步，兩百步，一百步！

“射！”

左軍后排的弓箭手頓時萬箭齊發(fā)！

“御！”

騎兵們抬起綁在左臂上的圓盾，擋著從天上射下來的羽箭。

“三堵墻”作為闖軍的精銳，人人都披雙甲，除非碰巧射中了面門，不然在一百步的距離內(nèi)弓箭是毫無作用的！

左良玉這邊的弓箭手連射數(shù)箭，可是對面的騎兵除了幾個倒霉蛋被射中面門，摔落馬下之外，余者毫發(fā)無傷！

左夢庚有點兒心慌，看著自己的父親，急聲道：“父親，咱們的箭沒用啊！”

左良玉面色沉重，吩咐傳令兵：“讓鳥銃隊射擊！”

左軍之中是有鳥銃隊的，不過人數(shù)不多，大概在三千人左右。

傳令兵令旗一揮，只聽“砰”的一聲，已經(jīng)沖到五十步開外的闖軍仿佛被鐮刀掃過一般，最前面的幾百名騎兵應(yīng)聲而倒。

李自成跟在“三堵墻”身后，見到這一幕氣的睚眥欲裂，這些精銳騎兵可都是李自成的心頭肉啊！

左良玉的鳥銃兵訓(xùn)練不足，玩不來三段擊，因此打過一槍之后就退入陣后，把抵擋騎兵的重任交給了前排的長槍兵。

李自成這邊兒雖然死了幾百人，不過影響不大，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沖到左軍二十步左右。

“擲！”

騎兵們將手中的標(biāo)槍，鐵骨朵，紛紛擲向左軍大陣，被砸中的左軍無不當(dāng)場斃命！

“沖！”

二十步，幾乎是瞬息即至。被投擲兵器擾亂陣型的左軍根本來不及調(diào)整，就被夾著長槍的“三堵墻”沖入陣中！

然而左軍畢竟是老行伍，前排的士兵雖然死傷慘重，但還是頂住了李自成的第一波進(jìn)攻！騎兵打步兵，靠的就是這第一波沖擊，若是能沖垮陣型則勝，若是沖不垮，和敵方陷入纏斗之中，騎兵的優(yōu)勢可就發(fā)揮不出來了。

雙方纏斗了片刻之后，李自成見遲遲無法打開局面，毫不猶豫，調(diào)轉(zhuǎn)馬頭：“撤！”

大軍迅速脫離戰(zhàn)場，飛速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