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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承包

朱慈烺一聽有商人求見自己,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疑惑地看了看陳寶,發(fā)現(xiàn)陳寶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傳他們過來。”朱慈烺停馬說道。

不多時,就見兩人騎著馬趕了過來。待到近前,這兩人翻身下馬,跪在地上,老老實實地給朱慈烺磕頭行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小民叩見殿下。”

朱慈烺騎在馬上問道:“爾等不在城里經(jīng)商作賈,卻來孤的軍中所為何事啊?速速起身回話。”

兩人起身之后,其中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年輕商人拱手說道:“我二人是京城里的商人。小民名叫蘇世雙,做的是松江布批發(fā)的買賣,這位則是朱百谷,主營糧食生意。我二人之前和為殿下新軍采辦軍需,想來殿下軍中負責后勤的陳公公應(yīng)該認得我二人。”

陳寶一見這二人的樣貌,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兩人不正是之前給西苑大營供應(yīng)軍需百貨的商人嘛。

陳寶心說,這倆人跑這來干嘛?難道是自己少給了他們銀兩,跑到殿下面前告自己來了?

朱慈烺腦子轉(zhuǎn)得快,見這二人行色匆匆,身形瑟縮,十有八九是有求于自己卻又不好開口。

既然這兩人說自己負責東宮的軍需供應(yīng),又說陳公公認得他們,搞不好是陳寶這廝克扣了他們的銀兩,所以跑來告御狀的。

想通了這層,朱慈烺臉色立刻冷了下來,質(zhì)問陳寶:“陳寶,你可認識這兩人?”

陳寶和這兩人的關(guān)節(jié)還得從東宮新軍剛在西苑大營成立的時候說起。

當時東宮軍的糧食是由通州倉負責,做衣服的布匹則從太倉中取用。然而太倉的布匹大多積放已久,用手一捻即碎,實在是不堪穿用,朱慈烺就讓陳寶負責從宮外采購布匹。

后來朱慈烺發(fā)現(xiàn)軍中不僅缺乏布匹,許多日用百貨,菜蔬肉食,等日常所需同樣無法由國庫保證。這些物資索性就統(tǒng)一交由陳寶負責,讓他一體采購,銀子就從軍費上出。因此這陳寶不僅是陳參謀,還兼職了東宮的后勤部長。

現(xiàn)在有“承包商”找上門來,自然是要拿陳寶問責了。

陳寶心里面仔細回想了幾遍,確認自己絕對沒有拖欠銀兩之事,因此也不怕和這兩人打官司,當即翻身下馬跪在地上答道:“殿下,此二人職部認得,的確負責供給軍中菜蔬肉食,日用百貨。”

朱慈烺冷聲問道:“陳寶,孤交代過你,孤的軍隊以信義行天下,絕不許有和買之事!你可曾記得孤的話?”

所謂的和買,本意是公家采購的意思。譬如宮中臨時需要犀牛角制成的掛件,讓宮里的工匠打造時間上來不及,就會派宦官出宮去尋商家采購。又或者禁軍缺少一些實物稅上沒有收到的軍需物資,也會派人尋市面上的商家采買。

這本來是一種極其正常的商業(yè)活動,政府和商家則是單純的甲方和乙方的關(guān)系。在太祖朱元璋時期,很多商人正是通過“和買”走上了發(fā)家致富的道路。明初巨商沈萬三就是靠著給朱元璋供給軍需成就了一代商業(yè)傳奇。

然而這個本來公私兩便的政策,到了成祖時期就變了味道。

成祖朱棣當時在南京修大報恩寺,同時又在漠北數(shù)征蒙古,搞得國困民乏,財用不足。偏偏這位爺還善財難舍,于是就打著和買的旗號,行著強買強賣的勾當。

時人筆記有云:“宮中托言和買,實與明搶無異。宮中每有和買采辦,京中商戶無不破家以供。”

從這以后,“和買”一詞就專指皇家的這種明搶行為。這種畸形的采辦模式一直延續(xù)到大明滅亡,貫穿大明的始終,和大明寶鈔一起透支了大明皇家的商業(yè)信用。

朱慈烺本質(zhì)上作為一個有良好的信用意識的現(xiàn)代人,而且在前世從事的還是高度依賴信用的金融業(yè),對大明皇家這種毫無信用的行為自然是深通惡覺。他三令五申陳寶,一定要錢貨兩清,絕不允許打著和買的旗號壓榨商戶。

現(xiàn)在看到有商戶找上門來,朱慈烺已經(jīng)打定主意,如果真的查實了陳寶不聽禁令,私吞貨款,自己少不得要唱一出“揮淚斬馬謖”來嚴肅軍紀了。

還未等陳寶申辯,兩名商人趕忙又跪倒在地,還是那穿青袍的商人說道:“殿下誤會了,殿下誤會了!陳公公和小民做買賣,一直是錢貨兩清,絕無半點拖欠!”

這下朱慈烺更加疑惑了:“哦?東宮既然沒有拖欠爾等貨款,爾等所來又是為了何事?”

蘇世雙答道:“殿下,小民有一樁買賣,想和殿下談一談。”

騎馬跟在朱慈烺一旁的吳偉業(yè)一聽這話,立刻揮鞭指著蘇世雙的鼻子,大喝道:“大膽!爾等工商末業(yè)之人,焉敢用市井財貨之語玷污天潢貴胄?”

朱慈烺實在是受不了吳偉業(yè)一驚一乍的毛病,白了他一眼:“梅村先生,孤可是聽說你們蘇州吳家是工商大族啊。這北京城的絲綢莊子,十家倒是有三家是從你們吳家進貨吧?難道梅村先生就不是工商末業(yè)之人?”

家族從商這事兒倒也不能只怪吳偉業(yè),而是當時的風氣就是如此。

明代江南地區(qū)的地主們往往集全宗族之力供出來一個進士,然后就會投資從事工商業(yè)和海貿(mào)這種風險較大且為朝廷所打壓的高回報事業(yè)。

而這些被供出來的進士們,則剛好可以成為家族的保護傘,避免家族的產(chǎn)業(yè)被皇家“和買”。

這些進士們一方面讀著圣賢書,堅信士農(nóng)工商的職業(yè)階級論,另一方面,又不敢背棄家族利益,不得不乖乖地當自己家族的保護傘,給東南一帶的工商業(yè)資本當政治代言人。

為了解決這個身口不一的矛盾,明末的東林黨和復(fù)社應(yīng)運而生,他們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新的商人定義——有功名的商人不是商人,而是讀書人。那些沒有功名保護的小商人才是“工商末業(yè)”的賤民。

不過這套理論在朝堂之上糊弄糊弄崇禎皇帝是可以的,想要在大軍之中拿出來糊弄朱慈烺,吳偉業(yè)還沒這個膽子。

他被朱慈烺搶白了一通,剛剛恢復(fù)正常的臉色登時又變得通紅,卻又無法反駁,只得拱了拱手不再接茬,算是服軟。

朱慈烺見他服軟,也不繼續(xù)糾纏,轉(zhuǎn)身和顏悅色地看著蘇世雙說道:“你們不要老是跪來跪去的。起來好好說說,你們要和孤做什么買賣?”

朱百谷明顯膽子要小一些,一直在扯蘇世雙的袖子。看起來他應(yīng)該是被蘇世雙強拉過來的,他本人對于蘇世雙的買賣似乎并不看好。

蘇世雙沒有理會朱百谷,聲音略微顫抖地答道:“小民為東宮新軍供應(yīng)布匹雜貨已經(jīng)半年有余。殿下軍中每次均是財貨兩清,從無和買拖欠之事。小民感于殿下信義,特請負責殿下大軍出征所有軍需!”

朱慈烺一聽此言,幾乎是瞬間地反應(yīng)過來,這蘇世雙是要做大明的軍需承包商啊!

“你是說,你要承包孤的軍需后勤?”

“承包?”

蘇世雙嘴里咀嚼著這個新名詞,想了一想,堅聲說道:“對,就是承包!”

蘇世雙和朱百谷兩人出身自商業(yè)家族,蘇朱兩家是真正的家族企業(yè)。兩家的商棧遍布北直隸,山西,河南,山東,宣府等地。

這兩人本來是族中的庶子,比不上族里的正房吃香喝辣可以走長途貿(mào)易,他們只能做一些京城附近的小批發(fā)生意。

陳寶在京城中公開招標軍需商的時候,商家們大都對東宮的信用持懷疑態(tài)度,沒有人敢出面接陳寶的單子。

蘇世雙和朱百谷兩人,當時也是被族里正房壓得喘不過氣來,這才咬著牙接了單子。沒想到東宮的信用竟然如此之好,幾單生意進賬,兩人吃的是盆滿缽滿。

不同于朱百谷的小富即安,蘇世雙一直有一個商行天下的夢想。他的偶像就是號稱有聚寶盆的沈萬三。

之前苦于皇家的信用問題,他的理想只能深埋心底。

但是當他跟東宮新軍合作過幾次之后,這個商行天下的夢想開始抑制不住地在腦海里面翻騰。

為此,他籌劃良久,直到今天才下定決心,冒險來軍中求見朱慈烺,希望能用他的計劃打動太子。

朱慈烺前世的時候,就聽說過美帝的軍需承包商制度。和解放軍的總裝備部包攬一切不同,美軍的軍需是高度外包的,不要說槍支彈藥了,就連部隊的口香糖都是外包給專門的商業(yè)公司負責生產(chǎn)。

明軍這會兒則還沒有軍需官一說,大軍出征一般依靠就地征糧征物解決軍需問題。

明軍每到一地就聯(lián)系當?shù)氐目h令,讓縣令出面攤派軍需所用的糧草箭簇等雜物。

若是明朝前期還好,地方配合得力,大軍在內(nèi)地剿匪并不需要攜帶大量軍需。等到了明末這會兒,地方的縣令和豪紳視官兵如匪類,經(jīng)常發(fā)生拒不供給軍需的情況,這導(dǎo)致明軍在自己的主場作戰(zhàn)竟然還需要攜帶大量糧草才能行軍。

朱慈烺本來還在為行軍路上如何跟地方上的官員和豪紳打太極而頭疼,這蘇世雙就跑來自告奮勇要當他的軍需承包商,真是打瞌睡送枕頭啊。

朱慈烺對他的建議大感興趣,向前傾著身子說道:“你把你的計劃說來聽聽。”

一提到他的商業(yè)計劃,蘇世雙的眼睛仿佛可以放出光來一般,朗聲說道:

“殿下南下剿匪,出了京城第一站必然要到涿州就糧。小民和百谷兄家中湊巧在涿州設(shè)有貨棧。殿下只需將軍中大致所需物資種類數(shù)目告之我等,我等即刻遣快馬去涿州備辦。等大軍到得涿州,無需進城,我等家中自會派遣力夫?qū)⒋筌娝杷腿霠I中。

所有貨物均可記賬,待大軍得勝之后,再行算結(jié)。即使駐軍之所沒有我等族中商棧,我等亦有多年熟手的賬房伙計可赴軍營所在之處代為采買,絕不使殿下軍需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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