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5章 冥河苦渡

  • 風颯颯兮有傘
  • 三商
  • 3473字
  • 2019-02-13 13:24:55

冥河凄苦,并非所有亡魂都能走過那條河。活人船行其上,迷途不知返。死靈沉葬其底,燼然不可追。

由韓錯送歸的魂魄會從奈何橋行過,去向彼岸。一些惶惶殘缺的荒魂受冥河吸引,徘徊于河上,不渡不歸,最后沉向河底,了無蹤跡。活人闖入,妄自淌河,則被拽入往事輪回的記憶中,不辨虛實,失卻方向。他們不會溺亡,卻再也找不到河岸。

“現在聽見了?”

溫瑜聽見了,洶涌的江流,壓著數不盡的亡靈。

天地悠悠,只余水聲。

他說:“我還聽見了一個人。”

“誰?”

“那個從山上掉進水里的生人。”

老叟哈哈大笑,贊嘆道:“果然是天生慧根。”

“我們得去找他。”

“去吧。等你們回來,船也就修好了。”

“那人是誰?”

“不屬于這里的人。”

“說人話。”

溫瑜撓著自己的光頭,破了功:“那人我也不知道是誰,但你瞧那老頭為了救人連船都壞了,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這明擺著我們兩不幫人就不修船唄。”

韓錯沒說話。

“你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一臉這人還挺聰明的表情,我跟你說,我一直都比你聰明,你別不信,你別走,沒我你知道那人在哪兒嘛。”

……

一只彩色的發光大兔子沿河岸慢慢移動,岸邊是零星的花朵。溫瑜總說很近了很近了,但前面始終看不到半個人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腳邊只剩下光禿禿的地面,只剩下一條平緩安靜的河流。

“一個人得多難過才會想不開尋死。”溫瑜不知何時撿了顆石子,在手里拋起又接住,“又得多走運連這冥河都淹不死他。”

“也許不是尋死的。”

“此話怎講?”溫瑜掂著手中石子的份量:“不是尋死,難道是覓活?也不對,這底下哪有活人,可那泊船阿爺又為何要救他呢?”

疑惑的尾音隨石子在河面上漂了一下不見了。

“連個水花都沒有。”

韓錯瞥了一眼咚然沉下的石子:“我聽說有個功夫叫七點漂。”

小殊問:“什么是七點漂?”

“功夫到家,扔出去的石子在水面上彈跳七下不止。”

“那剛剛算一下嗎?”

溫瑜急忙打斷道:“你有本事你試試,這水古怪得很,跟泥沼似得。”

“你看前面那人。”

“誰?”溫瑜往前張望,一頭霧水,又跑了一小段路才面露訝然。

他最先看到的是不斷扔向河面的石子,一顆一顆,像極了兒時比賽打水漂的畫面。那些石子多數直接沒入了水面,卻總有一兩個在河面上微微彈起,幾乎看不清的彈起,能察覺到的只是略微減緩的沉沒速度。

而后看到的是一個少年。比那司幽所的大小姐玲瓏大不了多少,短衫赤足,雙臂和小腿均纏著綁帶。他身邊有一塊巨石,待到手中的小石子扔完了,他就揮拳打擊巨石,挑選可以雙手拿起的碎石,再掰斷捏碎直到變成合適的可以繼續打水漂的石子。

韓錯和溫瑜遠遠站著,沒有貿然接近。

“我聽說頂尖的拳師練到雙拳碎石的境界至少也得二十年。”溫瑜比劃著數字,“這少年最多十五歲吧。”

小殊輕笑,只是問:“我們不過去嗎?”

“不敢。”

“為何?”

溫瑜搖頭晃腦:“紫微見帝尊,遇龍將扶搖。”

……

“難怪連那個泊船阿爺都覺得棘手,未來的九五至尊,咱們可真是三生有幸。”

“不能和他說話嗎?”

“非也。”溫瑜笑起來,“這人我一定要和他說上幾句,走起。”

少年暫時停下,一頂大兔子先聲奪人,古怪而滑稽。但他也只是掃了一眼,目光落在拎著兔兒燈的韓錯身上,再而是傘,再而是笑嘻嘻的白衣溫瑜,他依次端詳著沒有敵意的三個人。

常人獨自呆在陰暗無邊的荒野,不瘋也癲,少年雙眸漆黑,眼底有執著,有倔強,有冷靜,唯獨沒有懼意。

“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人。”

“誰?”

“不記得了。”少年忽然有些難過,“我喝了孟婆湯,把她忘了。”

韓錯默然,再開口:“那就回去吧。”

“我不回去。那劃船的老頭說所有的亡靈都在這條河里。”

溫瑜忍不住問:“她死了?”

“我不記得了。”少年猶豫著,又肯定道:“是的,她死了。她沒有喝孟婆湯,那就一定還在這條河上。”

你怎么知道的。溫瑜沒來得及說出口。因為少年突然打碎了韓錯的燈籠,迅速的,毫無征兆的一拳,燈籠碎了,燭火滅了。而后是更加迅猛的拳風,溫瑜狼狽的躲開,落定時發現他和韓錯前后相離,而少年站在兩人中間,急速向韓錯襲去。

他是刻意隔開兩人的。目標是韓錯,溫瑜覺得不妙,他輕功雖急,但也追不上如狂風烈火般的少年。

少年揮拳帶雷霆之勢,席卷風壓威逼而下,韓錯只能一退再退。他緊緊握著傘柄,沒有理會小殊的焦急驚呼,遲遲沒有出傘,對方的目標是小殊。

情急之下聽到溫瑜的大喊,韓錯微微一頓,少年的凜冽之勢瞬間逼到面前,但只是虛晃一招,強風割面而過沒有造成傷害,果然,韓錯卻來不及細想,少年威勢如舊,左手翻拳為掌,攀上了傘身。

傘面黑氣瘋漲,火舌亂舞,灼燒著那只牢牢抓住的左手。少年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仍然死死抓著黑傘,目光冷峻,右手揮拳毫不怠慢。不再是虛招,兩人距離太近,狂風驟雨之下韓錯只能伸臂格擋,暗紅色的血液自肘間滴落。少年的左手也沒好到哪里去,焦黑皸裂,卻全然不懼。

兩人纏斗,節節后退。

“禿子!”韓錯突然大吼。

少年吃驚回頭,不知何時溫瑜居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身后,手舉碎石當頭砸下。

少年猝不及防被打得踉蹌,身子一歪就要倒入河中。韓錯慌忙拉傘,卻沒想到少年居然在此時放手,他只能跟著踏前伸出手臂。

只是少年沒有放棄,他佯裝倒地,腳下回旋,拽住伸來的手硬生生跟韓錯換了個位置,另一只手立刻又向黑傘夠去。

溫瑜罵道:“下手輕了。”

少年面帶驚詫,他的力量也不足以將黑傘從其手中拽出,黑墨如水流細細連人帶傘細細纏在一處,最后猛然爆發斥力,將少年推開,而他們卻直直沒入水中,如同陷入泥沼的石子,悄然無聲的下沉而去。

……

“韓錯!小殊!”

沒有人回應。

一個大活人掉進了水里,卻沒有半點水花。少年看了看水面,又看了看自己焦黑的手臂,喃喃低語,然后默默走回到原地,靠著巨石坐下。要不是那個碎裂的燈籠殘骸還在,溫瑜幾乎就要以為剛剛是在做夢。

他怒極,再次看了一眼平坦的河面,順著河道急速回奔。

岸邊一道白色殘影飛掠。沒有了引路燈,青色的霧逐漸合攏,他速度極快,但妖霧如影隨形,宛如活物牢牢吸附上身。墮入霧中,周邊景色逐漸扭曲,連那條不變的河流都開始模糊不清。

不可看,不可聞。一旦停下則徹底失去了原先的方向,為今之計只有找古怪的泊船阿爺幫忙,他閉上眼,不去理會眼中顛倒荒唐的世界。

但他會疲憊,稍有行岔最終結果只是力竭而亡。溫瑜暗道不好。身處逆境最可怕的是人心動搖,他已經產生了這種念頭,那只會越來越暗示自己筋疲力盡,可能最后行至中途就倒下。

忽聽得打擊聲,溫瑜喜出望外,他目不視物,雙耳格外靈敏。心下一橫,索性放棄周身感知,全憑那連續不斷的打擊聲引領方位。

等到打擊聲彷如就在耳畔的時候,溫瑜欣喜的睜開眼睛,然后倒吸一口冷氣。

巨石還是那塊巨石,雖然已經四分五裂,少年還是那個少年,盤腿坐于石上,依然堅持不懈的“打水漂”。

跑了一大圈又跑回了原地,雖然惱怒少年的突襲,但一是他們主動惹禍上身,二是少年無形中救了溫瑜一把,三是就算想要發作也打不過。溫瑜長嘆一聲,只能坐下。

龍氣護體的人,連妖霧都退避三舍。溫瑜想,這樣的人應該是皇子貴族,居于深宮,怎么會大老遠跑過來送死。他雖沒見過皇帝,但也知道真龍天子這一說法,這少年未來九成九是要坐上龍椅的。可現任的皇子中沒聽說過有年齡符合的,看穿著打扮更不像,難不成是私生子……

他的心思亂七八糟,沒了兔兒爺引路,哪里也去不了,除非拽著少年一起上路。

“你是想學精衛填平這冥河么。”

少年不答。

“咱兩聊聊天,你一個人在這兒丟石子多沒事干。”溫瑜開了話匣子,“我先說吧,我叫溫瑜,別看我是個光頭,我不是和尚,我跟著那個拿傘的怪人跑來黃泉是想見見世面,沒想到不僅見著了,這世面大的都要把我嚇死。我跟你說,從山上說起,你知不知道,山頭上有座皇陵……”

“他沉下去了。”少年打斷道,“找不到了。”

溫瑜噎回心喉的血,這話他沒法接。

“我找不到從河里出來的辦法。”少年似乎在自言自語,“也許有船可以,但船壞了。”

溫瑜眼神一亮,卻忍不住罵道:“你是不是蠢。”

少年停手,轉頭看著他。

溫瑜一凜,但嘴里陣仗不減:“我會,我教你!”

吹牛誰不會,當務之急是把少年拐過來指路,這偌大的黃泉路上也只有先前見過的那三個人可以救韓錯,再拖一刻誰知道韓錯會漂到什么地方去。

少年從巨石躍下,一雙墨瞳緊緊盯著對方:“我可以幫你找到那個撐船的老頭,或者那個鐵面衛,或者那個幽族女孩,甚至可以幫你找到那個拿傘的人,但是你需要答應我幫我修船。”

所謂天運,就是無論誰和少年站在一起時,時運都會朝他傾斜。這種人必得大道,但大道上必然孤苦伶仃,冤魂白骨。

溫瑜要借的就是少年的天運,只要少年想要救韓錯,那就一定可以做到。

“出家人不打誑語。”

少年記性絕好:“你剛剛說你不是和尚。”

“誰說的,小僧法號無岸,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那個無岸,施主咱們事不宜遲這就上路吧。”

主站蜘蛛池模板: 娄底市| 尚志市| 留坝县| 奉新县| 阿拉善右旗| 临邑县| 资兴市| 涟水县| 礼泉县| 襄城县| 萨迦县| 昌都县| 铅山县| 青阳县| 邮箱| 黎川县| 南部县| 科技| 马山县| 霍城县| 大田县| 牟定县| 上饶县| 定西市| 固镇县| 宣威市| 张家口市| 巫山县| 昂仁县| 龙江县| 巴中市| 惠安县| 海盐县| 青田县| 乳山市| 嘉善县| 丰县| 连云港市| 松溪县| 苏尼特左旗| 沽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