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茉一出醫院門，立即給老媽打了個電話。

“老媽，你今天接活沒有？”

“沒有，我正準備做飯呢，我買了排骨，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

廖茉趕緊打斷她：“別做飯了，我們今天在外面吃！”

“在外面吃？你遇到什么喜事了——談戀愛了？！”

聽到老媽越來越高的嗓門，廖茉撅起了嘴，嗔道：“別那么沒情調好不好？我告訴你——廖醫生今天，發工資啦，哈哈！”

廖茉今天領到了人生第一筆工資。當然了，工資很少，只有不到兩千塊。醫學是一個很苦B的專業，不僅要比別人多讀一年書，上班頭一年工資還非常少。

錢雖少，那也是錢啊！過去二十三年，廖茉只能向老媽伸手：老媽，要交學費了；老媽，給我這個月的生活費；老媽，我需要買一雙球鞋……

現在好了，在她們家庭的經濟賬簿上，她也可以做加法了！

廖茉正在盤算請老媽到哪里吃飯，電話響了。廖茉一看，居然是文東來！

今天文東來去參加市里心血管外科的一個學術會議，廖茉上班一個月，頭一天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小鳥似的在科室飛來飛去，和章凱等醫生快樂的斗嘴。

下午，她的銀行卡上又收到了人生第一份工資，真可謂雙喜臨門。原本以為，她可以將快樂持續下去——哪知道，他還是陰魂不散！

廖茉喊了一聲文老師。

“你在哪里？”

“我，我在回家的路上……”

“你馬上回科室。”

“回科室？有……什么事嗎？”

廖茉心想，該換的藥我換了，該安排的手術我也安排了，查房記錄也寫完了——你還能有什么事？！

文東來的聲音開始變冷：“喊你回來，當然有事！”

廖茉說：“可是，我已經快到家了。”說著快走幾步，又左右看了看——生怕文東來就在醫院附近，發現她在撒謊。

文東來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說：“我希望你搞清楚，你是個醫生。醫生的職責是——當醫院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應該站在你的崗位上！我不管你在哪里，半個小時后，我必須看到你在我面前！”

話音一落，同時砸斷了電話。

廖茉聽著斷線的嘟嘟聲，氣得胸腔都快爆炸了。她握緊自己的手機，心想，如果文東來在她面前，她肯定會狠狠的將手機砸到他的腦袋上！

當然了，這也只是想想。如果文東來真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敢砸他——再說了，她也心疼自己的手機。

砸破他的腦袋是他疼，砸壞了手機可得自個兒花錢修！

廖茉沮喪得連給老媽打電話的心情也沒有了，只是給她發了一條微信：老媽，晚飯取消，改天再請。

廖茉希望老媽看到信息，打電話過來問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好讓她撒撒嬌發發牢騷——哪知道老媽回她的只有一句話：要加班吧？我把飯給你留著。

連老媽都知道她已經成——加班狂魔了！

廖茉回到科室的時候，先在護士站看到了章凱。他今晚上值班，正收治了一個準備入院做手術的病人。

廖茉走向他，問，“東來……哦，文老師呢？”她本來想說“東來老怪”，還好及時剎住了車。

章凱努努嘴，小聲說：“在辦公室？”

廖茉又問：“他，有沒有和你說什么？”

章凱又是搖頭又是聳肩膀，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回來見你不在臉色就不好看——你小心點兒。”說完，向她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又怎么啦？廖茉心里打起了鼓，眼看時間快到約定的“半小時”，只好硬著頭皮走進辦公室。文東來正埋頭翻看一份病歷，手里握著一支筆，不時地在上面做著勾畫。在旁邊的辦公室上，整整齊齊放著一摞病歷。

“文老師。”廖茉一邊喊著，一邊在離他兩三個座位的地方坐了下來。

文東來抬起頭，用鷹鷲似的目光盯著她說：“我希望你走進醫院的第一件事，是穿——白大褂！”

廖茉“哦”了一聲，起身去拿白大褂，心想，不是下班了嗎，干嘛非得穿白大褂？怪要求這么多，看來喊你老怪物是喊對了！

廖茉穿好白大褂，文東來又說：“不要以為現在已經下班了，就可以穿便裝——只要你在醫院，你留給病人的印象就應該是專業的、可信賴的！”

聽著他的話，廖茉嚇了一跳：怎么我想什么他就說什么？難道，他有什么特意功能，可以看穿人的內心？同時心里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我要是想你光屁股的模樣，你會不會也知道？

廖茉果真在腦海里回憶他光屁股的模樣，又偷眼去瞄他——文東來已經埋頭看病歷去了。

廖茉頓覺無趣，準備坐到離他比較遠的座位上。文東來制止了她，命令她坐到她自己的位置。她的位置，正好挨著他。

廖茉無法，只得坐到自己的座位。

把她叫過去，他又一言不發，只顧埋頭審閱手中的病歷。

廖茉實在熬不住了，說：“文老師，開了一天會，你不回家休息啊？”

這句關切的話一出，廖茉自己也覺得肉麻。可她有什么辦法，早點把他勸回去休息，她才能休息啊。

文東來的鼻孔里噴出來兩道冷氣，說：“如果我遇到一個好學生，我當然可以回去休息……”

怎么，又要批評她的業務能力？自從第一次上手術被他罵后，她一有空就到醫院的外科實驗室在豬的身上練習切割縫扎等基本功，此后有幾次他讓她縫針，她都完成得非常漂亮，讓他無話可說。

難不成，你想讓我一個月就變成主刀醫生？那也太離譜了吧。

就在廖茉胡亂猜測的時候，文東來把手下的病歷本推到了她的面前，冰冷又刻薄的說：“看看你寫的病歷，充滿了常識性錯誤！我真懷疑，你是怎么拿到我們學校的畢業證的！”

文東來知道，有的女孩為了順利拿到畢業證，甚至用自己的身體去賄賂教授。像她這樣上班第一天就穿得那么暴露的人，只怕也是其中之一。

廖茉拿過病歷一看，上面被他用紅筆畫滿了線。他所謂的常識性錯誤，其實只有一處。另外有幾處是無傷大雅的筆誤。至于其他的地方，只能說用詞不太妥帖而已，根本上算不得什么錯誤。

他干嘛那么挑剔，還說得那么夸張？！莫非他……

文東來站起身，拍拍她身旁一摞病歷，說：“把所有病歷里的錯誤修改完并且打印出來——明天早上，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份份干凈、正確的病歷！”

明天早上之前全部改完？這么多！他不是故意折磨她嗎？！剛才還在懷疑，現在她已經完全確定——他這是在報復她，無恥的報復她！

前段時間他沒對她干什么苛刻的事，她還以為，他已經忘記了那晚發生在KTV的事；原來他是一直隱忍著，一直在尋找報復她的機會。

看著文東來的背影，廖茉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在心里一遍遍罵道：文東來，你這個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