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茉被文建業的司機送回了家，老媽看完電視，正在洗腳準備睡覺。廖茉喊了一聲老媽，鼻子突然有些發酸。她真想像小時候一樣撲進老媽懷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將心里的委屈與難過酣暢淋漓的疏泄出來。

但是，她不能。

她當然可以向老媽哭，但是哭完之后呢？老媽并不能解決她面臨的問題，還會因為擔心她而日夜失眠。

燈光很朦朧，但是老媽臉上的皺紋和頭上的白發卻清晰入目。老媽吃了半輩子的苦，好不容易才過上安寧恬靜的日子，她不能讓她再陷入愁苦之中。

再說了，她和“老怪物”之間的事情那么復雜，有些事，就算是最親的老媽，她也羞于啟齒。

廖茉克制住情緒，快步進入房間開始收拾。她將衣服裙襪一件件疊好，又到廁所拿了洗漱用具，一起放入一個大學時買的旅行包。這個旅行包用了四年，因為使用的次數少，看起來還像新的一樣。

廖茉好想回到大學的單純歲月，上課、吃飯、散步、睡覺，簡單而快樂。哪像現在，不管是遇到的人、還是經歷的事，都是那樣的復雜難測，交織著欲.望與算計，讓人防不勝防。

拉上旅行包的拉鏈，廖茉心里緊張與忐忑紛紛涌了上來。她不是沒有離開過家，但是，以前離開家，要么是去學校，要么就是和閨蜜一起去旅游，即將接觸的人、即將面對的事，都是熟悉而確定的。

更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是和她一樣的女孩子。她們不僅不會傷害她，在遇到危險時，還能向她伸出援手。

而現在……

廖茉正在猶豫不決，手機突然響了，廖茉拿起來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廖茉摁下了通話鍵。

“喂……”廖茉說，聲音有氣無力。

“小廖你好，我是文建業。”

廖茉以為他是打電話催她出發，心里有了幾分不悅，故意不說話。

“嗯，小廖，不好意思，剛才也沒有詢問你的意見，就決定讓你去照顧東來，不知道會不會令你為難？”

廖茉心想，當然為難了，她得離開老媽，和一個……一個曾經欺負過她的男人孤室共處整整三個月！他那么兇、那么冷、那么復雜、那么陰郁、那么古怪、那么陰晴不定，現在又是去他家里——她被他吃了都沒人知道！

但是，文老先生的話說得那么客氣，語氣又是那么和藹，廖茉真的忍不下心去拒絕這個曾經崇拜的偶像。

“嗯，沒事。”廖茉說。只有老天知道她的這句“沒事”有多么言不由衷！

“那就好。”文建業長舒了一口氣，說：“你有什么要求，盡管向我提，只要我辦得到，一定會滿足你——另外，東來要是欺負你，你就給我說，我會替你出頭的！他天不怕地不怕，老子的面子還是不敢不給！你把我的號碼存下來，隨時可以打給我！”

廖茉腦瓜子一動，心想：有了文老先生這個靠山，他文東來怎么也得收斂幾分，不敢太為難她吧？看電視里那些富家子弟，在外面一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樣子，回到家里就成了溫順的小綿羊——還不是想討好父母，將來多分點兒財產！

廖茉故意裝出一副委屈的聲音，說：“董事長您讓我做什么事，我絕不會反對！但是，文老師有時候，有時候確實有點兒兇……在科室里，別說我了，就連姜主任都有些怕他。他是老師，我是學生，他受傷了，我照顧他是應該的。可是，如果他到時候兇我，文董事長您這么忙，我也不能經常給您打電話……”

文建業說：“行，待會我先敲打敲打他！”

廖茉等的就是這句話，心里叫了一萬個好，嘴里繼續火上澆油：“還是不要了，您要是教訓他，他肯定會猜到是我在你面前說過什么，您轉身一走，他又該拿我撒氣了……”

“他敢！”文建業堅決的口氣里透出一股不容違拗的威嚴，說：“放心，這事兒就交給我！我會讓他不敢欺負你！”

掛上電話，廖茉樂得離地三尺——想起馬上就可以看到“老怪物”被他老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樣子，廖茉心里就像最狂熱的追星族即將見到偶像一樣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將近兩個月來被他種種欺負和折辱，今天終于可以借他人之手，替她徹徹底底的——報仇，雪恨！

廖茉拿起旅行包，興沖沖的出了臥室。老媽正準備進房間睡覺，看見她手里的包，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廖茉一愣，剛才被報仇的憧憬沖昏了頭，完全搞忘了即將出門卻還沒對老媽做出交代。

“我，我要出差。”

“出差干嘛？”

“嗯，就是培訓、學習那些。”沒辦法，只好繼續撒謊了。

“去哪兒？去多久？”

“也不是好遠，就是，就是隔壁的一個市。時間嘛，還沒有最終確定，可能要兩三個月吧……”

“那么久？！”老媽吃驚的盯著廖茉，眼睛射出一圈圈的擔憂。

廖茉說：“是有點久……但是培訓比較輕松，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多看看書——要不到時候連執業醫生考試都考不過，可把‘廖學霸’的臉都丟光了！”

老媽的臉色依舊凝重。此前廖茉讀大學，因為離租的房子比較遠，學習任務又比較重，她只有選擇住校。但她至少一個月會回來一次，說是吃膩了食堂，想吃老媽做的拿手好菜。

想改善伙食是真的，想見見老媽、和老媽聊聊天，也是真的。母女倆都很期待每個月的這一天，她們可以一起做家務、一起吃飯、一起聊家常、聊看過的電視、聊彼此的學習和工作。

像這樣一去幾個月，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廖茉見了老媽的愁容，心里也升起別離之苦，眼眶一下子熱了。她放下包，一把抱住老媽，哭聲連同一句拖得老長的“老媽……”一同沖了出來。

她一哭，老媽反而不忍了，撫摸著她瘦弱的背脊安慰她說：“好啦好啦，只有兩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你這段時間忙得昏天黑地的，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就是別吃太多，小心吃成個小肥豬沒人要！我可不想養你一輩子！”

廖茉“撲哧”一笑，想老媽真是什么狀態都能扯到她的終身大事上去。廖茉摸出紙巾擦了臉上的鼻涕和眼淚，想著文家的司機還在下面等著，于是提了旅行包，和老媽道了再見，快步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