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靈?”
克倫特無聲重復了一遍,褐色的眼眸內流露出詫異與驚恐。
他霍然想到了那片神秘的區域,那異樣的天空,龐大的緋月,居住在那里的格曼老獵人,那悠揚而恢宏的鐘聲……
比起這個,惡靈或許并不算什么。
思索間,他抬頭望著眼前神情肅穆的安佩斯·懷恩教授,見對方將紋章“歐頓”放下,嘴唇翻動,如夢囈般地低語道:
“斯利亞·貝恩曾來找過我,想要我幫忙打造這件物件,當時他還給我了詳細的信息……”
“說實話,我很感興趣,因為如果成功,這將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以太’將得到開發。”
“可你拒絕了。”
坐在對面的克倫特眼皮翻動,伸手將紋章拿起,仔細查看,并嘗試著感應。
可除了感應到微弱的吸扯之力外,他沒有其它的感受。
安佩斯抿了抿唇,發出了一聲嘆息,右手微握拳,語氣顯得有些蕭索道:
“斯利亞·貝恩的想法存在問題,他依舊是那么固執,想要彌補,卻往往再次失去。”
“……‘歐頓’的打造需要血與骨,需要靈與魂,需要獻祭生命。”
說到這,安佩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克倫特,補充道:
“這是一件邪惡,不詳的物件,里面存在著一個人痛苦而扭曲的靈魂。”
“靈魂?”
克倫特下意識地重復一遍,出神看著指間的紋章,一些聲音,一些畫面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想起了,與斯利亞·貝恩通信的那位狂信徒,布萊恩·莫里,他曾在信中講述自己獲得了“歐頓”。
再聯想之前,溫蒂追查他曾居住過的村莊,那里遭到了屠殺,獻祭……會不會就是為了制造“歐頓”?
一時間,克倫特恨不得立刻前去那里看看,想要知曉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
同時,他也暗想,對方之前也曾講過,他獲得的還不完美,是不是那里存在著問題?
還有,自己要不要繼續使用這件物品?
“喂小家伙,用不著有那么大的負擔。”
忽然,安佩斯面容祥和地看向克倫特,將他從雜亂的思緒海洋中拉出。
“雖然是個不祥之物,但也要看使用者,就如槍械一樣,落在罪犯與警察手中,那是截然不同的工具。”
安佩斯耐心而語氣溫和的開導。
他以為克倫特陷入了自責與慌亂中,那透出恐懼,迷茫與不安的眼眸讓他感受到對方發自內心的善良。
克倫特低著頭,專注聆聽著安佩斯老者的話語,好一會才抬頭說道:
“謝謝你,安佩斯先生,你是位很好的人生導師,我想我會好好運用這件物品。”
坐在對面的安佩斯含笑,忽然側頭看向一旁道:“你的晚飯來了,介意一起嗎?”
“當然不,這是我的榮幸。”
克倫特收起紋章,面帶笑容。
隨后,他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餐盤,放在鋪有棕色餐布的桌子上,另外又叫了秘制烤魚和蔬菜沙拉,添了一副餐具。
“嗯!這烤魚的味道確實不錯,比熬湯要好多了。”
感受著淡淡的焦香和細致的魚肉,再搭配少許秘制醬汁,克倫特感到舌尖發出愉悅地跳動,味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開發。
他毫不吝嗇地表達了自己的贊美,贏得了安佩斯老者贊許的目光。
安佩斯將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拿起手巾擦了擦嘴,笑吟吟開口道:
“除了這秘制烤魚外,我同樣推薦你嘗試蔬菜沙拉,雖然看起來不是那么美觀,但很是爽口,味道也是別致。”
克倫特笑著點頭,進行嘗試。
“今天我很愉快,能見到你這么優秀的年輕人。”
人影較為稀疏的街道上,安佩斯和克倫特沐浴在橘黃色燈光下,迎著微冷的清風,進行晚飯后的散步。
“多謝您的稱贊。”
克倫特嘴角上揚,禮貌地回應。
他轉過腦袋,平視前方,看見了被燈光映照的街道,布滿灰塵,留有垃圾,甚至能看到頹廢買醉,倚靠在一旁的酒客。
隨著視線漸漸上移,他看見了模糊而龐大的建筑大樓,它們如巨人般佇立在平坦的大地上,緋色的月光照耀著它們的頭頂。
“克倫特,我以前經常與你的老師斯利亞一起這樣散步,我們會交談生活在的一些瑣事,學術上的一些問題……”
忽然,安佩斯打開了話茬,主動講起了斯利亞·貝恩的事情。
他的嗓音醇厚又柔和,講述著二人的過往,將一個陌生,全新的斯利亞·貝恩展現在克倫特的面前。
“一個語言學的天才,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一個熱愛關心學生的老師,一個具有極高天賦的超凡者,一個可以為了真理而獻身的求知者……”
安佩斯靜靜講述著他所認識,知曉的斯利亞·貝恩,毫不吝嗇地贊美,同時也毫不留情地批評。
“誒,他是這至今為止見過最具天賦的超凡者,若非那件事情,或許他已經超越了我。”
“那件事情?”
一直靜心聆聽的克倫特微微詫異,側頭看去。
看著對方被燈光勾勒的復雜神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斟酌著開口道:
“是有關他之前的學生,安娜·赫琳娜的事情嗎?”
安佩斯看了他一眼,默然點頭,道:“那是一場意外。”
“當初我們正在嘗試著超凡實驗,試圖制造初始階段的‘歐頓’。”
“實驗失敗了,爆發了強大而可怕的靈性沖擊波,這是來自精神層次方面的攻擊。”
“我們抵抗住了,但當時沒有回家,正在學院教學樓中練琴的安娜·赫琳娜沒有抵抗住……她受到了沖擊。”
“她死了嗎?”
克倫特出聲問道。
“……沒有,她沒有死,但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
安佩斯抿著唇,放慢了腳步,用鼻孔出氣道:
“她保留下了肉身,但靈卻消失不見了,如同一具人偶。”
“斯利亞認為這是他的過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振作過來,并因此而變得有些‘不正常’。”
“那安娜·赫琳娜的尸體呢?”克倫特追問道。
安佩斯沉默了一會,道:
“他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