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遙遠的江戶
- 諧說升陽維新軼事
- 靖武次代
- 3584字
- 2019-08-30 09:26:44
桂小五郎最近比較沉寂。
每天的工作就是鉆研劍技、閱覽國內外書籍、給吉田松陰當免費打雜工。諸如此類的生活一直延續到了1852年。
其實越是在史料上沉寂的時間,人生中的光輝店經常都是在最不引人注目的時候積累的。而如果要給小五郎一個采訪的話,他一定會說,這段時間內學到的最有用的東西,不是學問,而是一個更為實際卻不太說的出來的“武功秘籍”:逃。
逃這個字,說起來很簡單,就是在失敗或者暴露的時候,為了不被別人追上,而想盡辦法地與敵人斗智斗勇,體力好就跑,跑不過就躲,躲不了就裝,裝不下就挖地道。
古今優秀的逃跑實踐者有很多:島津義弘、唐僖宗、王保保(元末將領)都是一群精通此技的奇才。它們能在百萬大軍的潰敗中仍然保全自身性命而不傷一根毫毛地返回本軍大營,這的確是雖然不光彩但仍然值得炫耀的技能。
但是小五郎終于在長達四年的時間里不但一直學習著新的逃跑方法,還超越了前面說的幾位“宗師”的豐功偉績,因為他不但自己很能跑,還能幫著不能跑的人一起跑。最終在幕末長州藩這個風云動蕩的“武士玉碎修羅場”中存活了下來,不難看出雖然他不是最有才華和最聰穎的,卻是成為后維新三杰的緣由了。
但是最近默默無聞的小五郎,卻做著一個不太小的夢想:他想要去江戶看看。
“白天想,夜里哭,做夢都想去首都”——趙本山小品《今天明天未來》
雖然當時小五郎在荻城已經小有名氣,而且去一趟江戶的路費也不是一個事兒,但是在當年的幕府控制下,除非是藩主,否則要想從各藩里流動卻是比登天還難,去一趟首都可不是像我們今天坐高鐵或者飛機有個身份證是個人都能通行;首先要有介紹人,還得有一個擔保人(還不能和介紹人同為一人),然后還要親自寫意愿書,才能到官府換取通關文書,才能在各藩的層層檢閱之下抵達江戶。
如果有個把缺大德的藩那天心情不太好不放行的話,對不起了您嘞,你做的這些事情統統廢紙一堆,還是提早收拾收拾滾回自己原來的地方吧,這事兒將軍天皇都做不了主。
因此,對于老百姓來說,潛逃或者出一次遠門代價是巨大的,寧愿就待在自己的藩內也不愿出門,這也是德川幕府后期僵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小五郎也只能想想,真的要出行的話是不大可行的。
但是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小五郎就將在這最為關鍵的一年內,獲取他一直想要的那把鑰匙,此次機遇,卻是一場與之毫無相干的武藝挑戰。
1852年9月,練兵館的創始人齊藤彌九郎之子新太郎與一位久留米浪人游學于荻城。齊藤練兵場也是聞名于越中的日本三大訓練場之一,其兒子的技藝也自然不必說。
但兩人本是出差辦事,卻在途中走到了吉田松陰的操練場(后花園),聽聞如此靜謐的庭院竟然有練兵的聲音,也不覺來了興致,準備去這個御花園里一探究竟。
自然,吉田松陰很客氣的招待了兩個游學生,好酒好菜奉上,雙方互相寒暄一會兒以后,也漸漸地聊得越來越火起來;俗話說人喝醉之后說的任何話都是干柴烈火,于是這兩位大俠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請求:他們兩人對抗松陰練兵場內的所有人,如果贏了的人就能和他們到聞達日本的三大練兵場游學(公費旅游),輸了的話就帶走松陰這里的一件寶物。
吉田松陰也有一點兒上頭,即使不上頭也很驚奇,以前見過狂的,但是沒見過比自己還狂的人。于是松陰大人欣然邀約,并確定了這兩位大俠真的不會打白條之后,布置場地,決斗開始。
下午,練兵場內,
吉田松陰隊:眾多訓練有素的弟子兵(包括小五郎),應該有幾十人左右。
新太郎隊:兩個人,自己與浪人。
人數上分析:松陰隊直接壓上去都能把人壓垮掉。
實力上分析:也許能平手?...
好了,觀眾們,由吉田松陰道場贊助播出的《刀劍不長眼》現在開始。我們可以看到場上是由人數占絕對優勢的人海松陰隊和單薄的新太郎隊組成的。左方的隊伍個個摩拳擦掌,斗志昂揚的,其中有幾個大塊頭已經等不及與俠客進行切磋了;而右方的游學士們在做什么呢?什么?他們還在悠閑地喝茶,甚至還擦著自己的刀?面對這滿是威脅的人海,還在保持如此游閑的姿態,要么就是已經看破了紅塵,要么可能還隱藏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到底這場贏家會花落誰家呢?沒有廣告、沒有推銷,讓我們直接進出比賽中來吧!
鑼鼓聲響起后,眾人似餓虎撲食一般地向倆個人奔去,松陰隊產生了勢不可擋的氣場。
但領后邊沖上來的人詫異的是,前面撲上去的人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當這些人推開人堆,真正看到這兩位俠客時,才知道,什么叫“壓倒性優勢”。
老實說,這是一篇基于史實的書,所以什么東方不敗騰云駕霧、趙子龍一人頂一千的傳奇故事就不會出現了;但是在現實中,兩個人打幾十個人的而且打出這種電影效果來還是有可能的:
只因雙方的差距實在是太大。
新太郎是日本三大道場的直系傳承人,而自己的搭檔浪人更加不必說,。他們可以輕易地找到對于每個人來說“一擊致命”的地方,用刀背輕輕一敲那個人就喪失戰斗力了;而松陰練的散兵游勇們一沒經驗、二沒實力,充其量只能上去以后亂打,亂打的結果只能是被打亂了。
由此,前面的人不斷潰退,后面的人也對兩個人無可奈何的電影場面就這樣子誕生了。
吉田松陰看著這只有在神話里才會出現的場面,下巴都快掉到地板上了。眼看著自己的學徒們做著徒勞無益的沖鋒,而對手只是簡單地做一個精確的動作就解決問題,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但終究有一個人,也是唯一的一位,改變了這屠殺般的徒勞場面。
正當學徒們都快要精疲力盡之際,從二人身后飛過來一陣清脆的刀背聲,二人合力同用刀背將此次襲擊打下,卻發現兩人的合擊卻在這一瞬占不到任何一絲的優勢。在短暫的僵持后,新太郎一個反接刃的動作,才把這枚突如其來的刀鞘給彈了回去。
“能在我們無意間的時候發動如此迅速的攻擊,你...是誰?”久留米浪人先發問了。
這人沒有做聲,立即以更加迅速的速度向著浪人奔去;當浪人準備格擋之時,“其實是另一個!”這位少年立即將刀背佯裝地劈在了浪人刀鞘上,反手拿刀直逼新太郎眼上。
“切!”隨后被新太郎同樣以刀背格擋住,但新太郎卻后退了半步,雙方終于重新回到了沒有開打之前的狀態。
讓我們來采訪一下,對于現在的狀態,吉田松陰老師會怎么評價呢?噢,對不起大家,剛剛吉田老師好像處于了呆若木雞、語無倫次的狀態,現在要他給出一點反應確實有一點困難,那我們事后再問問他的看法吧;現在我們重新把目光聚焦在這場比武上吧。
少年終于端正了姿勢,向兩位俠客恭敬地鞠了一個躬,“吾為桂小五郎是也,兩位俠客京能在沖突中擋下我的攻擊,是為不同凡響。”
“你,貌似還有兩把刷子,但是,也就如此而已了。”新太郎話未說完,就一個沖刺沖到了小五郎的身邊,一個刀背限制住了他的活動,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小五郎控制住了,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真是個蠻有趣的家伙,但是,你,輸了。”新太郎放開了還在震驚當中的小五郎。
看著還沒緩過勁來的小五郎和已經躺在臺上成堆的學徒們,松陰終于自閉了,他到剛剛也沒想過這種武俠傳說里出現的故事會發生在這里。
現在他信了。
新太郎抹了抹脖子,下臺來饒有興致地對松陰笑著,“我贏了,按照約定,你要讓我帶走一件寶物。”
松陰只能聳拉著腦袋,嘆了一口氣言道:“我這館內的寶貝,你隨便選一個吧。”
新太郎面帶狡黠,用手指了指臺上的桂小五郎,隨后說:“可以帶走他嗎?此人竟然有單挑我們兩人的實力,我們想帶他去外面歷練一番。”
“哈?”兩聲驚奇的聲音同時從臺上和臺下發出來。
“怎么樣,小子?你想去江戶看一看嗎?我們還找了四個和你差不多的人才,像你這樣的劍技,呆在這兒不免有些可惜了。”久留米浪人拍了拍小五郎的背。
“真的太感謝了!我....接受!”小五郎沒想到,自己的夢想,竟然這么輕易就被別人實現了。
“那就這樣吧,明天天明之時,我們會回來接你,現在去幫你去藩府辦手續吧,你先好好收拾收拾!”
“嗨....真是一群怪人呀...人怎么能算寶物呢...”松陰自言自語了起來。
這天夜里。吉田松陰把正收拾行李的小五郎叫了出來。
松陰面容和善,在案臺上擺了一壺還未打開卻醇香的清酒,兩盞酒杯,這就是小五郎的餞行禮。
“你也在我這兒學習了四年了,當初你說過,是去是留的問題,你已經了然于心了。我這兒也不能繼續給你提供除了長州以外的知識了。嘛....既然你被他們所選中了,那這就是命運的眷顧吧。從今以后,要在江戶多見識一些有別于長州的世界呀!”
小五郎惶恐,“我在師父這兒還未完全掌握道理,現在這么匆匆忙忙的離開,真的可以嗎?”
“你的確還沒有學精通,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我知道與其在原地困惑,為什么不去遠處尋找著答案呢?旅途的意義不在于走了多遠,而是你走的長度能不能帶給你走的寬度。其實你也很想去江戶的對吧,那就遵循著自己的本心吧,我們一定未來可以重新再見的!”
小五郎終于沒有說什么,舉起了這杯濃郁的佳釀在柔麗的月光下敬了松陰一杯,此時的沉默
他最后的選擇。伴隨著整間房子的甘醇的彌香,小五郎與松陰度過了此時在長州的最后一個晚上。
下次歸來之時,一定會揚名此地的吧!
一代劍俠,就在天明之時,跟隨這其他四個游學生,抱著一大卷的通關文牒,踏上了前往江戶城的首府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