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枚，這么早啊？！“一邊關門，一邊疑惑的看著程子枚的孔漠忍不住問。

“大哥，你們是不是廢寢忘食了，現在已經早上十一點了。”程子枚意味深長。

孔漠斜眼一看掛在墻上的鐘，還真是。只不過因為是陰天，所以，完全感受不到已經這么晚了。

程子文聽到十一點了，慌忙跑出來。

“啊，這么晚了啊，完蛋，我上班要遲到了。”

程子枚和孔漠同時怔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程子文也被他們倆的表情嚇一跳。

“怎么啦？”

程子枚嘆口氣：“今天是周六啊，妹子。另外，你約了我今天過來討論裝修方案啊。“

程子文一拍頭，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周一的時候就約了程子枚今天的時間過來討論房子的裝修方案。

孔漠早些年就在同一小區買了兩套150平米左右的房子，打算一套給程子文家，一套給奶奶住。可是原來的老小區的鄰居都熟悉，附近菜市場醫院購物中心都一應俱全，兩家人都拒絕搬到新小區去，兩套房子從交房開始就這么一直空著，陳眉本來想張羅著把房子簡單裝修再租出去的，奶奶死活不肯，說是要給孔漠結婚做新房用，不要給別人先住。直到最近，孔漠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來這個事情，便讓程子文全權做主幫忙找裝修公司把兩套房子重新裝修一下。

當然，這樣的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了。程子枚雖然不想接自家人的活兒，總覺得是吃力不討好。但是因為程子文一直幫著她打理裝修公司的網站分文不取，就抹不過面子，把這活兒接了下來。

簡單收拾好，程子文一邊吃著面包一邊和程子枚討論裝修方案。孔漠端著咖啡站在兩個人背后，看著程子文的背影，忍不住嘴角揚了起來。

這樣的幸福，剛剛好。

這個狂風暴雨夜對于孔漠和程子文來說，無限美妙。

可對于錢顯丹和肖夏來說，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再過兩天，肖夏就要回上海了。正式去肖家自己的公司上班。

錢顯丹知道，在一個床上都容易同床異夢，更可況異地了。但是她不能攔住肖夏，她沒辦法幫肖夏去實現人生的價值，也沒有辦法跟隨他。

”仙丹兒，跟我回上海吧。“這已經是肖夏這一個月以來第N次給錢顯丹提出這個請求了，雖然他知道得到肯定的答案的幾率微乎其微，可是他還是想再嘗試一次。

”肖夏，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錢顯丹臉上沒有表情。只是冷靜幫肖夏收拾行李。

錢顯丹心里亂七八糟，外面的狂風暴雨讓她更覺焦躁。

在無數次糾結中，她動過跟著肖夏去上海的念頭，可是那那么一瞬間，又馬上被自己的另外一個念頭打敗了。

肖夏對于她來說是什么來？

肖夏是那個身邊從來不缺乏追求者，但是就是對她錢顯丹窮追不舍，讓她得到前所未有的體貼的帥哥；肖夏是那個知道她每個月生活費有限，全靠打工和貸款來維持每個學期學費，所以總是找著各種理由小心翼翼為維護著她的自尊心帶她吃好吃的，送她禮物的笨蛋；肖夏是那個學習稀里糊涂，但是對哥們講義氣，對她言聽計從的大男孩。

可是，肖夏并不是一個“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他有自己的理想，也有抱負，也曾經試圖全部靠自己的力量打拼出來一番事業讓父母刮目相看。

但是他現在妥協了，在一個更好的環境下更容易的取得想要的成績，或許更順應天意。

大一的時候，在軍訓的蕓蕓眾生姑娘都被曬黑的差不多中，肖夏一眼就看到了錢顯丹。

她不是那種精致嫵媚的姑娘，但是眼睛里卻充滿著說不盡的傲氣，仿佛下一秒就要對全世界宣戰。

她什么事情都力求做到最好，不管是軍訓中的項目，還是后來的學習，甚至只是一個學校的社團活動，只要她參加了，就帶著一股子要拿第一的架勢。

后來和她在一起了肖夏才知道。錢顯丹的傲氣背后，小心翼翼的藏著她的自卑，那些勇往直前的勁頭下，掖著她輸不起的人生。

他心疼她，想用自己的溫暖和體貼去洗掉她內在的自卑和擔憂。

可是現在，看著錢顯丹在事業上一往無前，順風順水，自己卻一事無成，自卑的輪到他了。

他跟不上這個女子的腳步了！他又有什么資格要求她向他的選擇妥協呢。

肖夏在心底里暗暗的發誓，現在只是一時需要依附家里，等到自己翅膀夠硬了，一定要獨立出來。

他的小仙丹兒要的東西，他都能給！

程子文是最后一個知道肖夏要回上海的消息的。而且還不是錢顯丹告訴她的，是肖夏給她的微信留言。

”小蚊子，我明天一大早的飛機，以后盡量每個月過來看你和小仙丹兒一次。你幫我好好照顧她啊。“

”啊！！？“程子文完全是懵逼狀態。“你去哪里？“

肖夏也沒有想到程子文對他的狀態完全不知情，一下居然不知道該怎么回了。

錢顯丹到底怎么想的，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沒有給程子文說，一個人默默的承受。想到這里，肖夏又莫名的心疼。

沒有搞清楚狀況的程子文直接一個電話打給了肖夏。

肖夏把大概的情況給程子文說完，她還遲遲沒有反應過來。

”那仙丹兒怎么辦？你們是要分手了么？“看著這對小情侶六年一路走來，程子文這個最親近的旁觀者，也是最亮的電燈泡，都快要哭出來了。

“沒有沒有！只是我給你說的情況，事業發展需要，我需要回上海。等我站穩腳跟，我就接仙丹兒過去！“你們可千萬不要分手啊。“看著身邊的孔漠，想到自己這么幸福，錢顯丹卻要忍受愛人分離的痛苦，這真的太殘忍了。

肖夏羅哩羅嗦的和程子文交代了一大堆，大概都是希望她好好照顧錢顯丹，要好好盯住她，她那么好，一定還有別的男生覬覦之類。

掛完電話，在旁邊也差不多猜到一個大概的孔漠放下程子枚的裝修方案圖紙，靠了過來，輕輕的摟住程子文的肩膀，輕輕的說：“錢顯丹是那么好的姑娘，一定會幸福的。他們那么多年的感情，哪是說散就散的啊“

那么多年的感情，哪是說散就散。

瞬間，程子文一下想到了秦卿，渾身一顫，直勾勾的盯著孔漠，想問點什么，卻也張不開口。

”怎么啦？“

“沒……沒什么。就是有點心疼仙丹兒。“怕孔漠看出來自己在想什么，程子文趕緊把眼神挪開。

新的寶安國際機場，屋頂是蜂窩的設計，傳說中的密集癥殺手。在這個密集癥殺手陣列中穿梭了好久，總算是在二樓的肯德基把兩個人找到了。

“可算找到你們了！”程子文上下不接下氣。

“你就不能打個電話問問我們在哪兒么？”錢顯丹看到程子文出現，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肖夏今天早上的飛機的？咦，不對，你怎么知道肖夏要走的？”

程子文一屁股坐下，把錢顯丹身前的咖啡，直接端起來灌了一大口。

“親愛的，我和你的愛人肖夏先生，也是同學，而且很熟好么？”程子文對于錢顯丹什么都沒有給她說是很有意見的，可是介于錢顯丹正處于悲傷中，也是在對她生不起來氣。但是也擋不住她現在帶著怨婦的情緒的眼神看著錢顯丹。

錢顯丹心領神會：“我不是看你正處于熱戀期么，擔心我的這些事情影響你的心情。加上，你最近也總是不在家......。”

“呵，你倒是怪我了！小姐，你沒有我的微信號么？”

“我在微信里面問過你的啊？”

“啊？”程子文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因為戀愛導致智商變低，記憶力喪失。錢顯丹問過她意見？她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還好，也不是死無對證，趕緊打開微信，翻看最近一個月的微信聊天記錄，發現錢顯丹的確是問過自己一些問題。

但問問題的方式。呃。

先轉一篇公號文章，標題為《誰說異地戀不能開花結果》，然后問問題：小蚊子，你相信異地戀能走到最后，獲得幸福么？

程子文的回答：我覺得不靠譜，摸不著親不到的，有啥意思。

再比如，轉一個購物鏈接，日本最新感應式枕頭，專為異地戀設計，睡覺感應對方的溫度和心跳，問題：小蚊子，我買個這個怎樣？

程子文的回答：是不是和我一起住你們兩不方便啊，要是肖夏要過來住，你給我提前說啊，我回爸媽家住。呵呵，不耽誤你們。

問問題的人不直接，回答問題的人完全曲解。

“你這是在和我玩猜謎呢！”程子文看完聊天記錄簡直覺得和錢顯丹最近的溝通比結婚30粘粘的夫妻還要難。

“好啦，你們是來算我的，還是要當著我的面打情罵俏，讓我現在就開始嫉妒的！”在一旁被忽略的肖夏衍看自己變成了金牌配角，實在忍不住打斷了她們。

“好啦好啦，本來今天不該來打擾你們分別的，可是實在放心不下來，還是來了。我就是來給肖夏說幾句的，說完我就去停車場等仙丹兒。”程子文正了正身子，正面面對肖夏。“肖夏，你聽著，錢顯丹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作為朋友有些話我必須要說。你們這六年一路走來，經歷了人生最寶貴的青春時光，是什么都換不來的。未來你會遇到很多的誘惑，親人給的，周圍環境給的，但是希望一定不是你內心給自己的。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不是金錢和事業，是感情。”

說著說著，程子文自己都看是哽咽起來，轉眼看旁邊的錢顯丹已經眼眶紅了，強忍著眼淚不要流出來。

說完，程子文起身拍拍錢顯丹的肩膀，轉身下樓。

她知道有些話錢顯丹會因為該死的自尊說不出來，那就由她來說好了。

回到停車場，孔漠在車上等她。

看著程子文紅紅的眼睛，孔膜笑笑捏了捏她的臉：“看看你，這江湖意氣真是可以啊！”

程子文這會兒沒心情和孔漠打趣。

和程子文想象的一樣，錢顯丹不會當著肖夏的面大哭，也知道她會一直保持著好好的形態直到送走肖夏。

果然，就算在安檢口，錢顯丹也之水淡淡的笑著，一會兒幫肖夏檢查證件，一會兒叮囑他要好好照顧自己，出去應酬注意不要喝酒太多。都快要忘了，肖夏回去是會住在家里的，有他的父母還有三姑六姨精心照顧。

此時此刻，錢顯丹更像是送自己的兒子去上大學，等著他在大學中好好學習，找份好工作，回來光宗耀祖，順便讓家里人飛黃騰達。

而錢顯丹自己內心的想法卻更像是送夫君上戰場，要么戰功赫赫，歸鄉榮華富貴，要么戰死沙場，尸骨無存。

程子文在車上緊張又忐忑的等錢顯丹的微信，一旁的孔漠看著她緊張的臉，實在想不通，這又不是分手，不過是開始了異地戀，為什么這兩姑娘搞的這么嚴重的樣子。

“出發廳，C2門口，過來接我！”錢顯丹的微信終于到了！

程子文推開車門，一路狂奔。

遠遠的就看著錢顯丹一個人坐在出發廳的長條凳上，面無表情，直愣愣的盯著眼前的人來人往。

走近一看，錢顯丹的左手大拇指死死的掐著右手的掌心，仿佛右手的掌心中有一個控制情緒的開關，一旦松開，所有的不安就會全盤泄出。

程子文輕輕的在她旁邊坐下，摟過她的肩膀，把她的頭輕輕的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順了順她有些凌亂的劉海，輕輕的說：”只是在兩個城市而已，而且，他是為了你去打拼，沒事的。“

錢顯丹不說話，只是兩只手開始有些顫抖。

程子文輕輕的把她交握的兩只手掰開，她右手的掌心已經被左手的大拇指掐的淤紫，兩只手因為握在一起太用力，已經青一塊紅一塊。

把兩只手掰開的那一瞬間，那個理智控制的開關終于被松開。這個理智又清醒的姑娘終于忍不住露出了內心最柔軟最本質的那一面，不管不顧的緊緊摟住程子文痛哭了起來。

是啊，她該挽留他的，她是可以挽留他的。

如果她說，你留下吧，不要什么鬼事業了，你就做份清閑的工作，我養著你好了，他會不會就一直在她身邊呢。

如果她說，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跟你一起走！你的家庭也好，你的父母也好，我都能妥協，都能接受，他們會不會余生安好。

可是，沒有那么多如果，她沒辦法說服自己讓他放棄他的理想和抱負，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成為他家庭的依附。

已經不是大學校園中純粹只有感情的感情了，我們要面對生存，面對家庭。

我們在這個大的人與人交織的網絡中，就已經不能單純。

孔漠不放心，遠遠的跟了過來，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姑娘，深知，人間最難是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