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蔚沒有猶豫地讓開一步，露出小野雞可憐無助的身影。

小野雞動了動翅膀，眼見著就要再次沖進竹林中，少年清冽的聲音輕飄飄壓來，“過來。”

小野雞頓時委委屈屈地不敢動了，試探著朝少年的方向挪動。

少年緩緩轉動著手中鋒利的殺雞刀，頗有耐心地等著。

他從小喂到大的雞，當然是他想殺就殺！躲？沒用。

黎久蔚瞧了眼龜速赴死的小野雞，決定送它一腳讓它早死早超生！

她這一腳的動作很快，力道也掌握得很好，小野雞被踢飛到半空中時還覺得很舒服，下一秒，翻滾著落到了少年腳邊。

“咯咯咯……”

少年沒理會尖叫的小野雞，他抬頭，看了黎久蔚一眼。

本是只想隨便看一眼，可沒想到這一眼，讓他一怔。

靜靜而立的絕美女子留住了他的目光，讓他繼續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魅惑的桃花眸里晃過幾星波動，自黎雙月后，她是第二個初見就留住他目光的女子。

鬼使神差地開口，“你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黎久蔚眉目清冷，語氣輕淡，“我來荀夫子這里用午膳，剛巧經過這里，聞到香味就來看看。”

少年聞言，臉色驀地一沉，唇角勾起一個陰冷的笑，拿刀的手一松，鋒利的刀‘咣當’一聲，掉到了地上，“不做了！”

說著，抬步就往外走，他一步邁出，竟到了三丈遠外的黎久蔚身側，原地還留有他的殘影，再一步，身影已沒入了竹林中，眨眼消失不見。

黎久蔚黑亮的眸子瞇了瞇，對少年做了評價：脾氣挺大，絕頂高手。

她不明白自己的話哪里惹到他了，也沒興趣明白，她眼下在意的是，他這個廚子走了，聽雨軒的午膳怎么辦？她的午膳怎么辦？

黎久蔚垂眸，看了眼小野雞，見它正呆呆地看著少年離開的方向，顯然也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逃離了被宰殺的命運。

黎久蔚仰頭看了看天色，目光繼而慢悠悠地落到廚房門口……她來！

……

廚房里的米面食材一應俱全，還有隔夜的冷米飯，黎久蔚做了個蝦仁蛋炒飯，放了青豆、胡蘿卜丁，省時又省事。

她自己拿了個托盤，把裝在瓷碗里的炒飯放上去，端到了外面放置的方桌上，拿起柄上刻桃花的小勺，美美吃起來，才吃了幾口，就見一個灰衣仆人急匆匆跑進院子里，掠過她，徑直鉆進廚房，還沒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又跑出來，逮住黎久蔚這個活人問，“顧公子呢！”

原來那少年姓顧。

黎久蔚沒有抬頭，“他走了。”

說罷，慢條斯理地吃下一勺美味。

“走了！？走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臨走前說了一句：不做了。”

“什么？”

仆人驚叫，“到底發生了什么，顧公子明明答應得好好的，今日中午給荀夫子做一頓午膳，怎么半路反悔了？”

仆人說了好一會兒，才遲鈍地想起問黎久蔚的身份，“誒，你是誰啊？怎么還一個人在這兒吃上了？”

黎久蔚抬起自己的臉，讓他看個清楚，“我們今早見過。”

仆人一時傻眼，結結巴巴道，“黎，黎，黎五小姐！”

是的，黎久蔚面前的灰衣仆人和今早帶她入聽雨軒的是同一個。

黎久蔚將顧公子生氣離開前她說的那句話重述了一遍。

仆人總算明白癥結所在，一臉苦相，“五小姐，你有所不知，顧公子廚藝可謂一絕，多少人不惜重金求他掌一次勺，但他鮮少答應，且說過他做的飯只有他點頭同意的人才能吃，你說來荀夫子這里用午膳，他一定是誤會了荀夫子瞞著他請你，偷偷把他做的飯給你吃，壞了他的規矩，這才生氣不做了。”

仆人此時真的欲哭無淚了，暗恨自己干嘛那么殷勤接下催顧公子午膳的活，這下可怎么回去答復。

黎久蔚了然，隨即勾了下嘴角，“荀夫子是沒請我，可他請了沈一行，的確是他壞人規矩在先，只是由我這兒暴露了而已，這樣……你把廚房鍋里的東西端走，就當我的賠禮。”

仆人完全聽不懂黎久蔚在說什么了，端走鍋里的東西做賠禮？鍋里有啥好東西？怎么就能做賠禮了？

瞧著仆人神色間的猶疑，黎久蔚琉璃般的黑眸閃爍幾分危險的光彩，“叫你端你就端。”

仆人喏喏，“是，是……小的這就端。”

……

聽雨軒。

杜三毛坐在書案后，聚精會神地練字，乖巧認真。

荀夫子和沈一行在不遠處相對而坐，不言不語地下棋，氣氛非常融洽。

荀夫子越看沈一行越滿意，是那種岳丈看女婿的滿意。

荀夫子家中有個他放在心尖寵的女兒，年已十四，到了說親的年紀，他心目中合適的女婿人選是這樣的：年紀輕、好拿捏、長相英俊、家世不好、人口關系簡單、有讀書天賦、有為官潛力。

沈一行就是他看中的優質潛力股，尤其是沈一行那張過分好看的臉，讓他非常滿意，相信迷惑他家姑娘是手到擒來的事，大大降低他勸自個女兒嫁入寒門的難度。

“荀夫子……荀夫子！”

正暢想著未來的荀夫子猛地清醒，條件反射看向沈一行：怎么了？

沈一行端坐對面，肩平身正，一身清貴優雅，透澈的鳳眸掃過棋盤，溫聲道，“該夫子走了。”

荀夫子這才反應過來，哈哈一笑，掩飾掉自己方才的失態，“來來……繼續下……”

他話音未落，一灰衣仆人領著幾個婢女過來，笑道，“荀夫子，沈公子，杜公子，先用膳罷。”

荀夫子眼睛一亮，手中白棋嗖地一丟，站起身來，“好！小行啊，來，嘗嘗左相府顧公子的手藝！”

仆人聽著這話，心中一虛，但一想到來之前偷偷嘗的那口炒飯，神色又鎮定了。

三碗賣相誘人的蝦仁蛋炒飯擺到了荀夫子、沈一行、杜三毛面前。

荀夫子臉上的微笑一僵，雞呢，鴨呢，魚呢，怎么只有一碗這個東西？

“就這些？”

仆人上前，硬著頭皮道，“是。”

荀夫子臉色驟然變得黑沉。

沈一行卻是很給面子的拿勺嘗了一口，怔了怔，贊道，“顧公子的手藝果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