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古清慢慢一口一口啃完了饅頭，繼續拿起書的時候，林千才又問：“這次回軍營，打算待幾天？”

古清聞言回頭笑了一下，也不像之前那般拘束了：“怎么？這么希望我走？”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林千連忙否認，“就是想知道你還走不走。”

林千把頭低了下去，左手不斷戳著右手指，看起來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古清看著忍不住笑了一聲。

“怎么不想想我會留下來呢？”古清勾了勾嘴角。

“那你會留下來嗎？”林千好像聽見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頭一下抬起來，眼睛直直盯著古清，很明顯的期待。

“說不定。”古清不太忍心打破林千的期待，模棱兩可的回答了一句。

不過是真的說不定。

“嗯。”林千一開始是有些失望的，但是仔細想想后還是認真應了一句。

說話間，古清已經把事情差不多做好了，眼見著古清正要起身，林千連忙又道了一句：“那個，你今晚留在這里嗎？”

“你不嫌擠啊？”古清聞言回頭笑答了一句，整了整手上的書。

“不不不，我肯定不嫌棄你。”林千摩挲了一下下巴，又加了一句：“你可以嫌棄我。”

“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是擠。帳子就一張床，而且有些東西我還得給陛下送過去。”古清耐心道，“我也不嫌棄你。”

“那好吧。”林千抱著被子滾到了床上，“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坐了那么久肯定累了。”

在這些方面，林千還是考慮的很周到的，畢竟天天嘮嘮叨叨某人很久了。

“好。”古清笑了一下，撩開簾子走了。

古清出了帳子，嘆了一口氣，十分無奈的樣子，然后向常樂的帳子走了去，只是走的極快，后面幾乎小跑了起來，手里篡著的紙已經被他揉的皺巴巴了，而嘴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

“陛下.......”古清沒有馬上撩開簾子，給足了里面的人準備的時間。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

只是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他可能會更加傾向于白天來敲常樂的門。

和他想的不同，常樂很快應了一句：“什么事？”

古清聞言心道兩人還挺和平，然后便直徑走了進去，鋪開手上的紙。

然后古清便發現，永安已經睡著了，賬內還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古清心里了然，只道：“陛下，在下翻閱了一些古籍，算是把這紙上的東西看了個七七八八。”

七七八八就是基本看完了。

“嗯。寫的什么？”常樂此時坐在桌前，也在翻閱一些古籍，手撐著下巴，頭也不抬的問。

“是一副藥方子，但是紙上的藥顛了在下對藥理之識的見解，在下并不覺著能給將軍用。”古清一板一眼的把自己的建議說了出來。

“不用擔心，用。”常樂態度很平和，也沒有什么波瀾，只有古清疑惑的抬起眼。

按理來說，他已經講的如此明白，常樂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這方子很危險，常樂肯定知道，但是常樂甚至沒有多問，就讓他用，和平常以此人為心尖兒的謹慎出入甚大，古清有些摸不著頭腦。

“陛下......用錯了，人就沒了。”古清突兀道，他希望常樂認清這件事情的難辦。

在林千帳子里古清翻閱古籍時就微微發覺不對，只是沒表現在臉上，他不希望林千多問。現在告訴常樂也是在上于心不忍，那可能是治病的最后一個法子。

這么想著，只聽常樂繼續輕輕飄了一句話：“只能這樣了，你也不用想太多。”

常樂合上了書，書冊上的字讓古清微微一愣。

常樂竟是早就知道了蠱毒的難治之處，就算是用藥也十分危險。

淡淡的幾個字下邊的無奈和憐惜暴露無遺。

古清嗅了嗅帳內的味道，在看看書，一下子就明白了，倒也沒說什么：“是。”

常樂終于嘆了一口氣。

“只是......”古清面露難色，“這些藥材，只有蠻族特有。”

“朕知道了，稍等幾日。”常樂放下手中的古籍。

古清大概明白了常樂接下來要做什么，便退出了帳子。

然后往林千帳子的方向跑。

身為醫者，他見過太多的生死離別，也知道“生”當真是難能可貴，但是他心里清清楚楚，這不是最重要的，也有太多的東西比它更加重要，不然哪來的“舍生取義”一說。

但是所有的事情也只有在這前提之下，才算是圓滿。

對于這些俗世紛雜，他本以為自己早就看透了，但是他現在終于明白，看透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有些東西，可以騙騙自己，但是趨于行動之上，有時候卻又是拿不準的。

古清在路上想了很多很多，行醫這么多年，他第一次不能拿準自己究竟是不是病了。

病了，但是可能是心病吧。

他這么想。

至帳，古清輕輕一撩簾子，看見帳內已經飄來來勻稱的氣息，嘴角算是無奈的勾起，然后不自覺的放輕了步子，入內。

只是悠悠傳來的一個字把古清嚇著了：“嗯？”

古清稍微愣了愣。

空擋間，林千已經睜開了眼，點起了燈。

雖然他早就聽辨出了腳步聲，知道了來人，但還是稍作吃驚，來掩飾自己的欣喜：“你怎么來了？”

“嗯。事情辦好了，自然就來了，況且你不是很希望我來擠擠的嗎？”古清裝作無辜道。

想起他白天真的在帳子里看了一天的古籍，林千突然覺得他不是在開玩笑。

當然古清自然沒有這么缺心眼。

“當然了，如果不是很介意的話。”林千朝里邊挪了挪，嘴角很自然的上揚，給人一種恍惚的錯覺。

古清就這樣擠上了床。說實話兩個人還真的有點擠，但是擠的也算是挺開心的，至少林千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在笑。

古清安穩入眠，只是他今日卻感覺到了和平常不一樣的那種厚重感，旁邊的人真真切切的躺在他旁邊，兩個人都因為太擠而沒有翻身，但是睡的卻很踏實。

古清醒的很早，但是他醒來的時候，林千已經睜開了眼，定定的看著他。即使是古清醒了，林千也沒有回避。

“我有這么好看嗎？”古清先笑了出來，笑的很輕，也很好聽。

“是呀。”林千也笑著，心里卻是輕輕的顫了一下，“是真的好看。”

不知道為什么，醫者臉上總是冷若冰霜，估計是看慣了生死，所以沒有什么能在打動他們，但是這種冰霜一旦化去，加上古清本來就清秀的面容，林千心里不知為何，感覺到一陣暖意。

“你說，一直這樣好不好？”林千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看的古清忍不住想要碰一碰。

古清輕笑起來，卻是很直白道：“沒有什么事會一直不變的，就像人總會有生離死別。”

“所以才要及時行樂。”林千笑著接了下去。

“等到邊疆不用在打仗，我們就走吧。”古清半晌才道，“現在，先應該把家國興亡放在心上，畢竟陛下都算是有恩于你我。”

“好。”林千輕笑，忍不住把眼前的人摟在懷里，緊緊抱了一會兒。

已經是早上了，零碎的光影穿過帳簾，打在兩個人身上，說不出的意境，人世終白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