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知道，官家的人很少有看得上江湖人的，他們總認為江湖俠客就是一群過著刀尖舔血生活的亡命之徒，但其實這都是他們的偏見，就如很多江湖人看不起官家人，覺得他們不過在一群在皇帝手下看皇帝臉色討生活的狗。

存在這樣偏激思想的人還不少。

官家看不上江湖的沒規沒矩，江湖看不上官家的死氣刻板。或許這也是兩個陣營之間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因吧。

顧棠還不知道葉倩對他們是怎么個看法，在了解葉倩的態度之前當然不會直接爆出楚荊的身份。

“你覺得他怎么樣？”顧棠反問。

葉倩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一紅：“倒是挺帥氣的，尤其是剛剛勒馬的動作。”

顧棠呆了一呆，隨機哈哈地笑出聲來：“你這么直接的嗎？我還以為……”

“還以為我會很矜持？”葉倩挑眉問道：“說起來我其實挺羨慕你們的，不為世俗規矩所累，興時可以馳騁草原、念起可以深山歸隱。年少執劍行走江湖，既可以路見不平，也可以挑戰揚名，這樣的生活才是最讓人向往的啊。”

顧棠聞言很是意外，但想到她的身份，想到葉家里不知是誰在暗處對她虎視眈眈，想到她平日里裝出來的樣子，和她現在不同于尋常大家閨秀的一些做派，倒是漸漸地能理解了。

她嘆道：“雖然我并不覺得我現在的生活有你所說那般自由，但比起你來，我是該知足了呢。”

葉倩笑罵：“有你這樣潑我冷水的嗎？”

頓了頓，她又問：“所以外面那位柳公子……還是柳俠客？你們去渝州干什么？”

顧棠再欣賞葉倩也不可能把他們的事情全盤托出，她只道：“我們去探親呀。”

葉倩聞言也沒有多問，只看著外面秦雪空打在車簾上的影子道：“我一直以為江湖人不是五大三粗的壯漢，便是粗俗不可耐的女漢子。現在看柳公子和你，一個英俊瀟灑一個溫婉可人，看來完全不是嘛。”

顧棠看著葉倩時不時往外看去的眼神，內心突然警鈴大作，想到當初在渭水河畔她碰瓷，只為接近秦雪空……這葉小姐，不會對長相俊美的男子都感興趣吧……

“那當然了，我眼光可是很好的，我夫君這么會差。”顧棠突然道，語氣有些急切，卻是有宣誓主權的意味在里面。

葉倩沒注意那么多，但卻被她話里的內容吸引：“夫君？你們成親了？”

顧棠搖了搖頭，但緊接著道：“不過我們已經訂親了，等忙完這段時間便成親。”說著，她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使她溫婉的面龐更加柔和了起來，從葉倩的角度看，只覺得她整個人都洋溢在幸福里。

馬車外自從葉倩上了馬車后便全程黑臉的秦雪空突然柔下了臉，嘴唇微彎，一雙眼睛更是笑意吟吟的，身旁駕車的井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暗忖柳公子這是又怎么了。

“真好啊”，葉倩羨慕道：“我連我未婚夫長什么樣，品性如何都不知道，更別說像你們這般兩情相悅了。”

顧棠被她這句話震得說不出話來，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你已經有未婚夫了？”

葉倩眼神暗淡下來：“嗯，政治聯姻。”

頓了頓，她繼續說：“就算再疼我，在家族利益面前，我只能作為他們的棋子。”

她似乎不怕顧棠知道葉家大宅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語氣說得平靜。

顧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葉倩雖然有家人，但她的家人卻把她當作棋子，隨時能為了家族利益犧牲她。而她雖然沒有家人，但她卻有師父、有大師兄、有浮屠山安組里的各位師叔師叔組，有浮屠山其他人，更重要的是，她有秦雪空。

她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也許沒那么糟呢？可能你的未婚夫是個很好的人呢？你可以試著去了解他。”

葉倩搖搖頭：“你可知對方是誰？”還未等顧棠接話，她又自顧自地說：“不對，你對官家的人應該不是太了解，對方是襄王府世子——楚歌堯。”

“襄王府？”顧棠問道，好吧她真的不是太了解。

“襄王是跟隨開國皇帝打下江山的楚蕭銘，襄王也是我們夏國唯一一位異姓王。”

“啊——”這個她認識的，還是劍郎前輩給科普的：“我知道的我知道，怎么，那個襄王府世子不好嗎？”

“哼”，說到這里葉倩的眼神便冷了下來：“他人怎么樣我不知道，只聽下人說自從定下親事后那世子便離家出走了，至今未歸。”

顧棠：“……”

葉倩繼續道：“他看不起老娘，老娘還看不起他呢！你以為我京城住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到渭水城老家來？”

顧棠干巴巴地問：“為什么？”

“不是他甩了我，是老娘甩了他！我才不要嫁給他！所以我這是負起離家出走。婚約不取消，別想我再住回去！此次若不是我的外祖母壽辰，我死都不回去！”

顧棠：“……”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說：“你父母會同意嗎？”

“我管他們呢？沒見人家襄王世子眼高于頂看不起咱凡人嗎？熱臉貼冷屁股有意思？我這次回京給外祖母祝壽也有要解除婚約的目的在，他們若不同意，我便繼續回渭水城跟他們耗著！”

顧棠：“那……那祝你成功哦……”

想到楚荊，葉倩紅著臉問：“那個，之前那個公子叫什么名字啊？”

顧棠眼前一亮，噫，看樣子大師兄有希望，她斟酌片刻，便道：“那是我大師兄，叫楚荊，他很厲害的呢。”

“那……他成親了嗎？或者他定親了嗎？”葉倩問。

顧棠：“……你還真是直接啊。”

葉倩爽朗地哈哈大笑：“你江湖人不就是這樣子嗎，不懂就問，有什么好害羞的。”

顧棠哭笑不得：“也是哈。”見葉倩眼神灼熱地看向她，她笑道：“大師兄沒有成親也定親，你有機會。而且……大師兄似乎對你也有意思哦。”

葉倩聞言笑開了，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那本小姐話放這里，等我婚約解除了，我便去找他，跟他當起馳騁江湖快意人生的神仙眷侶哈哈哈。”

“哈哈哈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追到我大師兄的。”

“夠意思！”

……

馬車外，秦雪空聽著車內兩個女人哈哈哈哈的聲音，一臉的古怪。莫名地，他想為遠方的楚荊點一根蠟……

而楚云樓內，正在加班加點處理文件的楚荊突然連續打了三個噴嚏，他疑惑地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鼻頭，暗想莫不是昨晚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