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父親帶著江晚眠去大帥府做客，那亦是她第一次踏進胤軍最高統帥的府邸。她性子活潑，又鬼靈精怪的，沈大帥膝下并無女兒，很是喜歡她，也任由她胡鬧，看得江父直搖頭，卻又無可奈何。

在晚眠的印象里，沈大帥并未和外界傳言的那樣狠厲，似乎每每提及這號鼎鼎大名之輩，總歸是令人聞風喪膽，可她卻不以為然。她也是很后來才曉得胤軍是何等強大的一方勢力，晚眠始終覺得沈伯伯和藹可親，和尋常人沒有什么區別。

那次做客，她趁著父親和大帥談正事的時候，偷偷從大廳溜了出去，她并不害怕，因為她曉得沈伯伯是不會怪她的。

大帥府和她家極不一樣，并沒有什么雅情雅調的后花園，小湖泊，葡萄架，紫藤秋千，有的卻是一大片空蕩蕩的訓練場。

江晚眠誤打誤撞，踏進了危險的地帶也不自知，直到一顆流彈從她的耳畔飛速劃過，呼呼作響，似乎還帶著熾熱的火花，她驚叫了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到了不該到的地方。

江晚眠被嚇傻了，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心里砰砰跳個不停。

她聽見遠處有個男孩子清脆地高呼，“阿譽，你好像闖禍了，剛才那顆子彈打偏了不是？”

那頭安靜了很久，然后又傳來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不止一個，皆帶著手足無措的愧怍。

地面上漸漸折射出兩抹綽綽人影，都是差不多的身形，似乎還面面相覷了一番，這才有人主動開口。

“你沒事吧？”

晚眠捂著耳朵，抬頭看了一眼，怔得說不出半句話來，手在那一瞬間，也不知不覺地松開。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沈非譽。

江晚眠始終記得那個場景，好像所有的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無法再挪開眼睛。

銀白色的清輝勾勒出挺拔流暢的線條，那個時候，沈非譽還沒有長得像現在這樣高，也沒有像現在有棱有角，和她一樣是稚嫩的，只是輪廓和五官卻已經隱隱得以窺見日后的非同一般。

他身邊的同伴就是周祈年，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和個女孩子似的。

子彈不是實彈，也并沒有真的打中江晚眠，不過是蹭了一下，破了點皮。

兩個男孩兒只有八歲，背著沈大帥來訓練場玩射擊，結果誤傷無辜。

“誰要你來這個地方的，不是不讓人隨便進來嗎？”

周祈年心虛，索性先質問起來。

沈非譽好像是有些顧忌的，顧忌晚眠出事，又顧忌沈大帥責備，他見她不說話，好像被嚇著了，于是在她身邊蹲下，兩個人平視。

他手指的關節輕輕扣著地面，“打個商量行不行，只要你別說出去，想要什么都可以。”

江晚眠看著他，好像什么如縹緲的塵埃一般，煙消云散了。

想要什么都可以嗎？

她對這句話一直記到現在，估計連沈非譽自己都忘了。

那會兒她不知道想要什么，不過如今倒是明白了，但討厭鬼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江晚眠越想，便越覺得渾身都提不起勁兒，不想念書，不想說話，不想吃飯...

這種感受是不是就是大家所說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