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翊跟著妹妹來到前院，果然看到擺了一地的回禮。

“陸大哥，燕子姐?！毙⌒∩倌炅种?，摸了摸自己的頭，朝陸家兄妹憨憨一笑。

陸子翊溫和說道，“辛苦你了。”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林志咧著嘴笑，“都是我大姐親自準備的，我只負責送來。”

陸子燕手里捧著三雙新鞋，笑道，“你小小年紀就趕車走了五六里，還說不辛苦？比我厲害哩，我趕牛車走的最遠的路，也只到我們村的另一頭?！?

陸子翊輕輕拍了下林志的肩膀，“進屋吧，吃些東西再回去?！?

林志咧嘴一笑，“好勒?！?

昨天上學一天，他結識了不少新小伙伴。

一群半大少年聚集在一起，聊的話題無非是誰最會打獵，誰最會爬樹，誰的力氣最大。

男孩子們七嘴八舌說開來，比來比去的，發現就數陸子翊最厲害。

他們說，陸子翊的箭術是金竹鄉最好的，還曾空手打死過一頭兇狠的野豬，挑得動二百來斤的擔子。

今天他又得知，陸子翊要娶他姐，他更是高興了。大家眼中的英雄是他未來的姐夫，他能不神氣嗎？

大姐叫他來送回禮，他一路上是唱著歌兒來的。

林志跟著陸子翊，來到后院見陸大娘子。

陸大娘子在紡紗。

他按著林園的叮囑，走到陸大娘子的跟前，十分恭敬地作揖，喊了聲，“陸大娘，我家的回禮送來了，您過個目吧？”

陸大娘子抬頭，就看到一張透著蘋果紅的小臉蛋，和一雙漆黑的大眼睛，頭上用灰色布巾包著總角。

這小小少年，跟他丟失的大哥有幾分像，她抿了下唇，“知道了?！庇纸又ゼ徏?。

林志眨眨眼，揣不透陸大娘子的想法。

“走吧，我帶你去吃東西?！标懽玉磾堉募珙^，帶著他往堂屋走。

“謝謝陸大哥。”林志高興點頭。

陸家窮，也沒啥吃的，陸子翊猜到林志會來，總不能叫小孩子喝著白水回家，他昨天便進了趟后山，尋了些鳥蛋回來。

鄉下的鳥兒隨處可見，但尋到鳥蛋卻不容易。

鳥窩建的地方，不是在高高細細的樹叉上，便是在密密的林子里，而這兩處地方，一般人都是不敢去的。

陸子翊打小就爬樹鉆密林捉蛇，他不懼怕。

堂屋一角的房梁上，系著根手指粗的麻繩，繩子的末端系著個篩子大小的吊籃。

吊籃吊得比林志個子還高，林志踮起腳，好奇地朝里瞧，可惜啥也瞧不見。

陸子翊抬起手，從里頭拎出一個小布袋，遞向林志，“給，今早剛煮熟的?！?

林志接過沉沉的布袋，打開來看，頓時驚訝得睜大了雙眼，“好多鳥蛋??！”目測有三四十個呢！

他明天去學堂，一定要跟同學炫耀一番。

學堂里撿到鳥蛋最多的一個同學，也只撿了八個，而他這里有好幾十個了。

陸子翊微笑著，指著靠墻擺著的方桌，“坐這兒吃吧，桌上碗里裝的是鹽末子，剝開蘸著鹽末吃，味道更香?！?

“好好好?！绷种靖吲d得眼睛都笑彎了。

陸子翊又走向廚房，端來一碗水放在他的面前，“這是溫的?！?

“嗯嗯。”林志含著一口鳥蛋，連連點頭。

陸子翊笑著摸摸他的頭。

不過，林志可舍不得吃完，吃了三個后，小心問陸子翊，“我可以帶些回去吃嗎？”

“這些都是你的，你在這里吃也行，帶回家吃也行。”陸子翊微笑。

“太好了，陸大哥真好。”林志捧著鳥蛋，像捧著一袋子寶石一樣。

陸子燕手里捧著面料走進堂屋，林志又忙招手叫她，“子燕姐，來，一起吃?！?

陸子燕是個懂事的孩子，搖頭笑道，“你吃吧，我吃過好多哩?！?

其實，她吃的并不多。

大哥偶爾尋到鳥蛋，全被娘拿來炒野蔥了。而且，每次尋到的并不多，也就七八個，最多的一次是十個。

鳥蛋又小，拌野蔥炒了根本裝不了一盤子，一家三口人，一人夾一兩筷子就沒了。

今天一早哥哥叫她煮鳥蛋時，她就知道，這是送禮的，不能吃。

但林志被林園調教過，有好東西時，不能獨吞，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他捧了一把塞到陸子燕的衣兜里，“以前是以前，可你現在沒有吃的啊?！?

倒把個陸子燕惹笑了。

看看快到中飯時間了，陸子翊叫林志吃了飯再回去。

他喊過妹妹陸子燕，兄妹二人親自下廚。

陸大娘子朝廚房看去一眼，不管，只管紡自己的紗。

因為有林志送來的大米，陸家今天做了過年才吃得起的大米飯。

當然了，林志也一樣。

他就著狼骨頭湯，高高興興吃了一大碗。

陸大娘子看到桌上難得的大米飯，沒生氣擺臉色，但也沒高興地多話，一直悶聲吃飯。

林志是小孩子，倒也不計較。

吃罷飯，陸子翊將林志送到大道上，他才回家來。

見自己娘沒有紡紗了，一言不發坐在后院里，他便走上前，說道，“娘，阿園是個懂事的姑娘，看，她送的回禮，就比別家的多?！?

“你送的也不少啊！”

“娘，可有不少人家，只管收，不管回禮的，她有送回禮，說明記著恩啊。再說了，那六只狼也不全是兒子打的，有她的一半呢?！?

陸大娘子驚訝問道，“她還有這本事？”

陸子翊點頭，“本事不比兒子小，她輪著扁擔掃過去，一只狼的腿就斷了，要知道，她才十五歲，個子又瘦小?！?

陸大娘子抿了下唇，“行了，兩家禮也送了，你找個媒人上門問日子吧?！?

“是，娘。”陸子翊眉頭舒展開來。

……

林志左手抱著一袋子鳥蛋，右手揚著鞭子趕著牛，迎著春光，唱著歌兒，開開心心往家走。

走到秀水村旁的小樹林旁時，他聽到林中有女孩子在哭，聽著聲音，像是林翠。

他嚇了一大跳，跳下牛車就往林中跑。

只見林子里，三四個地痞們，圍著林翠嘻嘻哈哈地說笑著。

有人還吹著口哨，“都是認識的人，別那么不好意思嘛，唱個歌兒來聽聽，本少給你十文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