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拉著橘子躲在一家遠離廟會的點心手推車中。橘子向廚師要了很多魚丸，煮在一碗小湯里，雙手緊緊地抱住。越是這個時候，越需要暖和的東西來支撐她不知所措的心情。

蕭正湊近橘子的耳朵，悄悄地問：“和我店里的比起來，哪個更好吃？”

“你想要我夸你嗎？瞧你美的。”橘子朝蕭正翻了個白眼。

“下次再來我店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給你免單，怎么樣？”

“我才不要去。討厭。”橘子努力裝出一種嫌棄的表情。只是這一回，怎么裝都不像。

“小灰還等著你呢。天天吵著要和你玩。”蕭正又露出了平時的笑容，說：“所以，不論發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的，好嗎？”

橘子悶頭吃丸子。她心里很亂，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眼前這個男人。她望著空蕩蕩的碗發呆，碗中僅剩的湯汁里泛起了兩朵小小的浪花。

“走吧！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不講道理地蕭正拉起橘子的手，往城外走去。

·

麒麟城的燈火離他倆越來越遠，嘈雜的世界也漸漸變得安靜。橘子已經不在乎會發生什么事情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這是麒麟城護城河上的一個小碼頭，碼頭上空空如也，只有幾艘小小的木船在河里輕輕搖曳。今天是煙花節的最后一天，幾乎所有的民眾都想方設法地去到皇宮的草坪，翹首以盼，等待久違的特制煙花的華麗謝幕。

蕭正在碼頭邊先是生起一堆明亮的篝火，讓橘子安心地坐下。然后摘下一面紙芭蕉的葉片，在葉片上捧了一撮濕潤的泥土，折了一根干枯的小樹枝，在樹枝上刮了一點紙芭蕉的樹蠟，最后將樹枝插進泥土中。蕭正吹了一口氣，葉片在蕭正的手里瑩瑩地亮了一下，被小心地捧到橘子面前。

那是一葉圓圓的扁舟，扁舟中央固定著一支白色的袖珍蠟燭，可愛精致，小巧玲瓏。“拿著。”蕭正把扁舟塞進橘子手里，“啪”的打了個響指，白色的蠟燭竄起一尾明亮的火苗。火苗溫暖著橘子的手心，在蠟燭的臉龐上流下了兩汪淚痕。

橘子把扁舟小心地放進護城河里，抱著膝蓋怔怔地看著它隨波逐流。“別動噢。”蕭正用青草編了根細繩，把橘子的頭發高高地束起，扎出一個漂亮的馬尾，然后從口袋里拿出先前從橘子手里換來的小黃花，輕輕地插在橘子的頭發上。

“你怎么連女孩子的事情都會做？”橘子在篝火旁烤著纖纖玉手，火光映出她水中的倒影，很美很美。

“天天幫你妹妹打理，自然而然就會了。”

“你真的不懼怕死亡嗎？”橘子想要知道蕭正面對終局的答案。

“你猜，那艘小船會飄向哪里？”蕭正總是喜歡拐著彎兒講道理。

“會繞護城河一圈，回到這里吧。”

“我們也是一樣。沒有終點，沒有起點，周而復始，生生不息。你知道嗎，我每天清晨睜開眼睛，看到第一縷陽光時，我都會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我又擁有了二十四個小時。這二十四小時說短，很短，說長，又很長。于是，我會對自己悄悄地說，‘蕭正，你看，今天又是一個好日子，好好珍惜，不要浪費了。’所以啊，哪怕只有一天，只要過得有意義一點，不要虛度光陰，就可以了。死亡對我來說，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逃避不了的。與其擔心這個，不如過好當下。你覺得呢？”蕭正從篝火里摘了一朵火焰，放在手心，將它捏成一顆小樹苗的形狀。

“切。說得像真的一樣。”橘子半信半疑。男人都是騙子，花言巧語的騙子。

蕭正并不介意橘子的態度，插科打諢道：“嘿嘿，我這不是陪著你嘛，你閉眼也值了。”

“喂，你再說一遍！”橘子被蕭正逗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用最尷尬的方式接話。

“我不叫喂。我叫蕭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