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銀鱗河畔
- 北方有饕餮
- 3794字
- 2019-07-19 21:52:52
兩人隔著雨幕對視。十多米的距離猶如天塹。
唐貳收刀,手握在刀柄上,準備著“那一招”。
覃月輕現在的位置足夠躲避唐貳的“那一招”,若她不沖過來,唐貳無法斬殺她。唐貳若只身犯險,用過那一招后,就可以宣告死亡。要是以前,覃月輕一定會毫無疑問的沖上來,但現在她收手了。
“是雨嗎?”唐貳仰起半個身子,“你不是覃月輕!來正面面對我啊!你根本改變不了你的本性!”
覃月輕放開美工刀,全身各處的尖頭鉛筆都掉了出來。
唐貳睜大眼睛,一時語塞。不——不對,她是在讓我放松警惕,在她身上,一定有某處,藏了一支致命的鉛筆,她要贏,她要殺了我!唐貳凝重地觀察覃月輕全身。覃月輕筆挺地站立在原地,低頭,沉默。
覃月輕抬頭了,沖向唐貳,她的身姿穿過雨幕,五官清晰地呈現在唐貳眼中。
唐貳判斷覃月輕的身位,終于揮出了最后的一刀。延展、鋒利、五道刀鋒,眼前的所有生物在這一刀下不可能活得下來,就連唐貳手上的鋼刀,在揮過這一刀后也會因為無法承受的壓力而斷裂。
這一刀,其中一道刀鋒正對著覃月輕的大腿,另一道刀鋒對著覃月輕的雙腳。覃月輕,稍微抬起身子,就會被削掉頭,稍微低下身子,就會失去整個下半身。
但是,當揮出這一刀后,唐貳驚醒,憑借覃月輕的靈活和對危險情況的判斷,她仍然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完好無損,最差的情況也只是失去半個肩膀或者一只耳朵。
唐貳突然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再也不可能戰勝覃月輕。
覃月輕直直地沖過來,義無反顧地面對致命的刀鋒!
覃月輕的雙腿在被削斷的瞬間,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借助這一力量所帶來的慣性,飛向了唐貳,她的手里不知道何時握住了一支尖頭鉛筆。
唐貳反應過來時,已經被覃月輕制伏了。失去雙腿的覃月輕騎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尖頭鉛筆刺入三毫米。
唐貳做好受死的準備了,他看著覃月輕淌血的雙腿:“你是如何超越你的本能的?”
覃月輕眉頭揚了起來,用悲傷的眼神注視唐貳,幾縷頭發黏在她的臉頰上,臉龐冰冷且蒼白:“唐貳,你滿意了嗎......”
唐貳舌頭在嘴巴里打結,情緒復雜。他不怕死,他害怕的是覃月輕隨時都會栽倒在他身上。
覃月輕昏迷了,直到最后尖頭鉛筆都沒插進唐貳的脖頸中。
“27號,該撤退了。”唐貳腦中響起946號的聲音。
“麻的!你再啰嗦一句,我殺了你!”唐貳背起覃月輕,撿起她的斷腿,他想引起躲在房子中普通人們的注意,但他不知道如何呼救。他抬頭看著天空,烈風、暴雨、電閃雷鳴。
他用超越一切的聲音大聲地喊:“啊啊啊啊啊!”試圖蓋住一切須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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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墻行動圓滿落幕,所有拋尸森林的毒牙都被拔除,解救出的在犯罪活動下的受害者們暫時安頓于木泉市,不久都會遣散到各自的國家。炎國這次徹底打擊犯罪活動的事跡受到國際的“贊譽”。
那天雨夜襲擊木泉市的來自拋尸森林的車隊在穿過山同隧道后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水熊癥”的“解藥”研發即將完成。
因為沒接受及時的救治,陳拾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刀疤,而比起自己臉上的刀疤,陳拾更關心黃述宇的情況。黃述宇在那天雨夜被超強的“蝙蝠”能力持續干擾,耳神經受損嚴重,沒有恢復的可能。
覃月輕的斷腿被及時地接上,但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在異常醫院待了幾天。
昏迷中的豆沙拾伍和小灰在木沙街一個被人拋棄的棚屋中被發現了。
唐貳在雨夜之后下落不明......
安悠悠使用蜂鳥能力摧毀了一幢屋子,被科學界解釋為“超自然現象”。“木泉市超自然現象”這個詞匯上了熱搜榜第一。所幸的是,普通人所拍攝的視頻中只出現了561號和543號,而這兩人并不是炎國人,身份沒人能確認。
某個晴朗的中午。異常醫院某間病房。
楊柒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削著蘋果:“我正在聯系醫生給你做除疤手術。”
陳拾躺在病床上,不敢動。
楊柒切下一片蘋果,粗暴地塞進陳拾嘴巴里。切下一片,又塞一片。陳拾噎到了。
“自己拿水。”楊柒停下手,動也不動。
陳拾夠到床頭柜上的水,咕嚕咕嚕灌了兩口,卡在喉嚨管的果肉噎下去了。
楊柒這么生氣是有原因的,房間里除了陳拾和楊柒外還有另外一個人。覃月輕,她靠著墻,觀察楊柒、陳拾兩人。
楊柒:“喂,我說你啊,看到陳拾噎到了,不拿一下水嗎?”
覃月輕:“為什么?”
楊柒:“為什么?道歉都不說一句,在受害者面前還要高高在上?”
覃月輕閉嘴。
陳拾:“躺了多少天了?我還不能出院?”
楊柒瞥了陳拾一眼:“崔院長不準。”
陳拾:“是是是,你們兩也是,跟著我請假,不讀書啦?”
楊柒:“你管我?”
陳拾:“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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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4日,南朝東國成功發射了第一顆人造衛星,但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衛星的密碼通過國家領導人,流到了946號的手上......
當日晚上。木泉市金海區河畔小區。上了一天課的陳拾躺在床上,玩著手機游戲。金沙三中高三的學習氛圍緊迫,但這絲毫影響不到陳拾。對于陳拾來說,以后就算讀不起大學,混口飯吃都是絕對可以的。
咚咚咚,臥室門被敲響了。和陳拾住在一起的是楊柒,一般情況下楊柒進陳拾的房間不會敲門的。陳拾懶得理她。
果然,門開了。聽走進來的腳步聲,陳拾感覺不像是楊柒,他抬頭。
姣姣的月光下,十七歲的少女抱著一個木盒子,站在陳拾的床邊。她的樣貌在陳拾的記憶中已經被抹淡甚至掩埋了,但她活生生地站在陳拾面前時,那多年前的記憶如同噴涌出的泉水,一層層涌現。陳拾放下手機,爬下床。
在這個有超能力的世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上次出現的兩年后的陳拾就是最好的例子。
陳拾貳:“噓......楊柒姐她睡了吧。”
陳拾不由分說地捏住陳拾貳的手,抱住了她,撫摸她的頭發,拍拍她的后背,他想把她全身摸一個遍,而他只是把她臉摸了一個遍。
“妹,你長大了。”陳拾說。
陳拾貳:“哥,我來完成最后的使命了。”
陳拾貳手放在木盒上,閉上眼。一道裂縫在她背后打開。她回頭敲敲裂縫,對陳拾說:“和我來。”牽著陳拾的手,一同穿過裂縫。
陳拾第一次通過這樣的裂縫。裂縫后是一個視野極佳的圓形臺頂,直徑約莫二十米。這里是夜晚的荒漠,稍稍仰視就可以看到滿天星辰。遠處有一排環繞圓臺的鐵絲往。鐵絲網后還有四十二座燈塔密集地排布,四十二個方向都朝圓臺的某個角落照了過來。那個角落,坐著一個黑夾克男人——兩年后的陳拾。
圓臺的中央,有一個三層樓高的瘦長設備。一條有著復雜電路的錐形“天線”筆直地指向天空,三層機械臂如同三朵花的花瓣,以由大到小的順序自下而上地排列。其余復雜的零件數不勝數,不像是短時間內能修成的建筑。
陳拾貳走到兩年后的黑衣陳拾旁邊,朝他伸出手。黑衣陳拾從荷包里拿出一個圓柱形的黑色金屬零件遞到陳拾貳手上。
陳拾貳:“再見啦。”
黑衣陳拾摸摸她的頭,看看傻愣愣站著的陳拾,說道:“傻瓜,再見的事情兩年前就說過了。”
陳拾貳走回陳拾身邊。
“他在那里干嘛?”陳拾問。
“他把所有守衛和巡邏的人都硬化了。”陳拾貳說,“你要兩年后才能做到她那樣強大......現在時間是多久?”
“十一點三十七分。”
陳拾貳邊領著陳拾朝圓臺中央走邊說:“十二點零三分的時候,南朝東國發射的衛星將會到達這個方位。而這里圓臺中央的設備,是不凡在很多年前就開始籌措的。不凡想要把世界上所有活著的人類都變成水熊能力者,必須要通過這個大家伙發射訊號給人造衛星,由人造衛星轉發。而我這手里的金屬......”陳拾貳舉起手中的圓柱體,看著陳拾的眼睛:“和已經安裝在發信設備上的金屬是一種類型的金屬,是第一個穿越來找我的陳拾哥交給我的。”
“第一個陳拾哥?”
“談起第一個陳拾哥啊,我介紹一下,他已經死了。他所處的未來就是全世界都是水熊能力者的未來。那個未來并不穩定,所以他和覃玖姐帶著不凡的心臟穿越到離這個時間段不遠的過去。雖然最后改變了衛星訊號使全世界免于變為水熊能力者的災難,但并沒有用。于是他穿越到了更遙遠的過去,救下了我和李陸,把不凡的心臟交給了我們。”
“只能過去的人改變未來,而不能未來的人改變過去。”
“那那邊那個陳拾......”陳拾亂了。
“那邊的陳拾,就是兩年后的你。”
陳拾不禁摸了一下臉上的刀疤,和黑衣陳拾一樣的刀疤。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他和你形成了一個死結,而現在就是解開這個死結的時候。”
“為什么?”
“今天過后,世界上將再無一個能力者,除了你的‘蜣螂’。而從兩年后穿越而來的你也會失去蜣螂能力。”
陳拾和陳拾貳已經站在巨大的發信設備之下,陳拾貳把黑色的圓柱金屬遞給陳拾。陳拾感覺手上冰涼。
陳拾貳在發信設備上找到一個保險柜一樣的鐵盒,按下鐵盒上的紅色按鈕,輸入一串密碼。鐵盒打開,一個和陳拾手上一模一樣的黑色金屬躺在鐵盒中。
“換上你手中的物件吧。”
陳拾換上手中的黑色金屬。
陳拾:“做完這件事,你會去哪兒?”
“我要去我該去的地方。”
“那你豈不是......”陳拾貳捂住陳拾的嘴,替他說:“沒錯,我原本就是一具尸體。”
陳拾哭了:“但我想和你說話,我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在很多年前,陳拾為了保護受傷的陳拾貳而能力暴走,卻沒想到自己的能力同時將陳拾貳的身體硬化,當他回過神時,陳拾貳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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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陳拾解除能力,走了過來。被“蜣螂”能力封鎖行動的護衛和巡邏把燈光照向了發信設備,他們已經來不及阻止即將發生的一切。警報聲,警告聲,亂作一團。
黑衣陳拾掏出手機,打開攝像功能。
陳拾貳牽起陳拾,配合地茄子笑,比起了剪刀手。陳拾拾綴淚水,總不能讓自然上揚的嘴角看上去不是在笑。
照完相,黑衣陳拾走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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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晚了。
一道裂縫打開,黑衣陳拾沒有進,陳拾貳沒有進。
陳拾知道再不進那些護衛和巡邏就會來了,陳拾貳和黑衣陳拾很可能會處于不利的境地。他走了,最后留下一聲“再見”就走了。
陳拾可能永遠忘不掉最后看到的陳拾貳,她那時的笑臉和黑衣陳拾拍照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