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臨時,凍結的時間也開始蘇醒,逝去的人們在一方土里永遠長眠,活著的人們會進入一種嶄新的狀態,他們開始學習,工作,忙碌著,呼吸著,努力生活下去。那些原本天天形影不離的人終究在分開后,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了新的朋友。
成讖坐在圖書館的自習室里正在學習阿拉伯語,不過他的部分阿語學習資料多數是借來的,而能有這辦法幫他借到資料書的就是他的室友向晟戈。向晟戈人緣好,認識的人也多,無論他走到哪兒,身邊總會有女生花癡地看著他,竊竊私語。向晟戈依賴他的好皮囊認識很多其他院系的同學。當然,他總是被寢室另外兩個人嫌棄,成讖倒是一副事不關己地一笑而過。
剛走進圖書館自習室的俞時像帶了定位裝置一樣在人堆里一眼發現了成讖,他像做賊似的飄到成讖旁邊,輕輕拉開凳子坐下來。俞時用一種十分狡黠的眼神看著成讖,但是成讖沒有發現坐在一旁的人是俞時,他完全沒在意,只是一門心思地認真看著書做著筆記。
過了許久,成讖恍然才意識到好像有人一直盯著他,他轉頭一看發現是俞時,成讖露出“一副你怎么也在這兒”的表情,俞時會意地舉了舉手中的書,然后又看了一眼成讖手里的阿語書,他已經不意外了,不過還是肅然起敬對著成讖豎起了大拇指。
快中午的時候,成讖和俞時一起走出圖書館,在俞時的攛掇下,兩個人跑到學校外的火鍋店涮起火鍋。他們點了一堆肉狠狠地解了一頓饞。在快吃完時,成讖起身準備去買單,俞時一把拉住了成讖,嘴里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我來付!”
“我付也一樣?!背勺徦﹂_俞時的手說道。俞時再次拉出成讖的胳膊站了起來,他吞下嘴里的食物說:“這次我,下次你,風水輪流轉。”說完他小跑到收銀臺那兒付錢。成讖看著俞時的背影,輕輕笑了笑,他愈發覺得俞時的某些舉動像極了呆子丁瑞恒。
回寢室的路上,俞時看著成讖手里的阿語書好奇地問:“你是打算轉專業嗎?”
成讖看了看手里的書,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說:“不打算轉,反正時間多,打算修個雙學位?!?
俞時投來敬佩的眼光,他覺得眼前這個男生實在是讓人佩服,他到底是有著怎樣的偉大理想和遠大抱負,以至于大好的大學時光,既不談戀愛也不四處旅行!他不是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就是在圖書館里揮霍青春,俞時越想越覺得成讖簡直不可思議?!澳氵@是要登峰造極啊,話說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俞時脫口而出地說道。
成讖一臉疑惑地看著俞時,他沒明白俞時的意思,俞時似乎意識到自己沒有表達清楚,他恍然大悟道:“我問你的理想是什么?這才大一你就這么拼命!”
成讖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當時稀里糊涂轉了文科,后來又稀里糊涂填了個外語大學,結果又莫名其妙地被錄取了,一切全都是不巧地歪打正著。至于他自己為什么要學習阿拉伯語,更多的是出于自己比較清閑,或者自戀地說,成讖覺得自己很有語言天賦,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出發點。想到這兒,成讖突然想起什一,“她現在在做什么?會不會也像高三那樣努力地學習著什么,或者遇到一群新的朋友正在一起聊著天……”想著想著成讖把身邊的俞時給忘了。
俞時見成讖在發呆,他拍了成讖一下,“兄弟,想什么呢?”
成讖驚了一下,他回過神笑了笑說:“沒有什么理想,學這些都是出于無聊?!?
俞時半信半疑地看著成讖,他愈發覺得成讖神秘不可測,一路上,俞時或扶額或托腮思考成讖的動機。兩人走進宿舍后,俞時沒有跟著成讖去他們寢室,兩人各自回自己的寢室去。成讖剛一進門就聽見卜屹的聲音,他又在說泰戈爾。向晟戈看見成讖走進來,伸出胳膊一下子勒住成讖的脖子問道:“說,你高中談了幾個女朋友?”成讖歪著腦袋看了向晟戈一眼,又看了看卜屹和李鳴,一臉困惑不明所以。
李鳴看出成讖的疑惑,他抱著胳膊說:“我們在討論前任的問題?!?
“我說我一直光棍你們信嗎?”成讖回。
“你小子不會還是個處男吧?”向晟戈不懷好意地笑道。
“要不你給介紹一個?”成讖拿開向晟戈的胳膊理了理衣服說。
“沒問題!這事兒包在哥身上!”向晟戈拍了拍胸脯一副下一秒變身媒婆的架勢,說道。
卜屹搖搖頭又推了推眼鏡,“泰戈爾說,世界啊,當我死后,請在你的靜謐中,為我留下‘我曾經愛過了’這句話。”
“去去去,你愛過嗎?”向晟戈一副嫌棄的表情回。
當然卜屹對于向晟戈這種花花公子的行為向來都是嗤之以鼻,全校各個院系都有他認識的人,準確說都有他認識的女生。如果把向晟戈比作花朵,那么他身邊永遠有許多花蝴蝶圍著打轉,也正是因為如此,寢室其他三個人不愿意和他走在一起,沒什么,他們覺得十分丟人。向晟戈將他們這種行為以及心理稱之為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春日里,首外的傍晚永遠是最美的時刻,金色的陽光灑滿校園的每個角落,微風拂面讓人十分愜意。俞時和成讖以及向晟戈等幾個人正在球場上打籃球,盡管是初春的季節,他們還是因為劇烈的運動而滿頭大汗。
“向晟戈!”聽到有人喊自己,向晟戈聞聲看了過去,成讖也跟著向晟戈的目光望了過去。
“是你?。 毕蜿筛暧们蛞虏亮瞬聊樕系暮够氐?。
一位女生朝向晟戈走來。成讖有意無意地運著籃球,他看著迎面走過來的人,他覺得眼熟但又不敢確定是不是認識的人。不過說來也奇怪,這都過去一學期多了,他們這還是第一次在學校里遇到。
“成讖?”走過來的女生指著成讖一臉驚訝道。
“你們認識??”這次換向晟戈驚訝了,他狐疑地看著成讖又指了指那位女生問道。
“我們是高中校友??!是吧,成讖。”
成讖笑了笑應了一聲,他縱身一躍將籃球投進籃筐,跟著他又走過去撿球。這時俞時撿起籃球傳給成讖,“原來你和鐘墨是同一所高中的??!”俞時訝異道。
鐘墨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成讖,滿臉的歡喜溢于言表,她像一個旗開得勝的戰士一樣,內心在宣誓著什么。從入學第一天起,鐘墨就得知她和成讖考到了同一所大學,只是這么久以來她一直都是遠遠地看著他,如今她終于可以站在他身邊,這距離里再沒有任何阻礙夾在中間,因為有人不在這里。這一學期多,成讖要么一個人獨來獨往,要么跟眼前的這幾位打籃球。鐘墨自己之所以現在才過來打招呼,她無非是想從他身邊的朋友開始,先認識他們最后拉近自己和成讖之間的距離。
向晟戈驚訝地看著俞時,又指了指鐘墨說:“你倆怎么認識?”
“我們一個班的?。 庇釙r回道。
向晟戈瞪大眼睛,有些結巴地說:“這……這也太……太有緣了吧!就沖這點,今晚出去聚聚,我請客!”說著向晟戈喊成讖,叫他別打了,收拾收拾一起出去吃飯。成讖將籃球放進網兜里,俞時接過籃球將其背在肩膀上,四個人一起向校門外的飯店走去。
什一正坐在床上一邊看書一邊吃零食,她在腦海里努力描摹書中所描述的男主角到底擁有怎樣的輪廓和容顏。突然手機突然響了,她將手里的薯片扔進袋子里,拿起手機看了看,看到屏幕上顯示成讖兩個字,她挑眉笑了笑,“反正不會像廢物這樣的!”按了接聽鍵開著免提。
“在做什么啊?奇行種!”成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飄進耳朵里。
什一目不轉睛地看著借來的書本,下意識地回道:“呼吸?!背0材牭竭@句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什一看了常安凝一眼也笑了起來,她更正道:“正在看書,你呢?”
“修仙。”成讖一本正經地說道。
“滾!說正事!”什一隨手合上書本翻了個白眼回。
“我的歌詞怎么樣了?”
“暫時還沒戲……”什一將腳搭在欄桿上背靠著墻,一邊吃薯片一邊說。
成讖沉思了一會兒,他轉移了話題,問道:“最近怎么樣?都忙些什么???”
“就那樣唄,看看書,看看球賽?!彼A艘幌拢芭紶柍閭€空想想歌詞?!闭f出這句話,什一完全沒有因為違心而感到心虛,反而露出狡黠的笑容問道,“話說你們學校帥哥多嗎?”
“美女比較多,帥哥我們寢室就有,比如說……我?!背勺弶男Φ?。
什一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這時候向晟戈他們回來了,剛進寢室門他們就聽見成讖正在不要臉地夸自己帥,向晟戈和李鳴一窩哄跑過來質問成讖,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和臉,兩個人提著嗓子嚷嚷著要成讖把話說清楚。
“泰戈爾說,霧如愛情,在山峰的心上嬉戲,綻放出種種美麗的驚喜?!辈芬偻屏送蒲坨R又摸了下鼻子看著他們說,說完他徑直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又開始學習了。作為寢室里的好學生,卜屹每天除了睡覺就是泰戈爾說,然后只剩下學習了。
“廢物,你那邊發生什么了?怎么那么吵?”什一好奇地問。
“沒什么,室友回來了,在聊天!你在學校有沒有遇到高中同學或者校友啊?”向晟戈跟李鳴兩個人對成讖豎起中指,成讖沒理他們繼續問道。
“暫時還沒有誒,怎么你遇到了?”什一想了一下回道。
“我也沒有?!彼氐?。成讖原本是打算告訴什一自己在學校遇見了鐘墨,但是轉而一想,他和鐘墨并不熟,什一和她似乎也不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他覺得沒有必要特地告訴什一,更沒有必要在電話里特地提起了。
什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你沒什么事,我繼續看書了啊?!笔惨徽f。成讖嗯了一聲,說完什一掛了電話。
站在一旁的向晟戈聽到成讖剛剛的一席話,他憋不住了。向晟戈看著成讖不解地問道:“成讖,那個鐘墨不是和你們一個學校的嗎?你怎么說沒遇到高中同學?”
“我跟她不熟,沒必要?!背勺徔戳丝磿r間,將手機放進口袋里,他拿出阿語書翻看了起來。
向晟戈一臉懵,他仔細一想才發現成讖好像是和鐘墨不是很熟的樣子,尤其是今天碰見的時候,成讖壓根兒沒怎么說話。之后他們一起出去吃飯,也都是他自己和鐘墨熱火朝天地聊著,說到底不過是向晟戈自己以為成讖和鐘墨關系不錯。
不過相比較成讖和鐘墨是否熟識,向晟戈更好奇成讖在給誰打電話。從入學以來,他很少見成讖主動給別人打電話,也很少見成讖接電話,每天他們除了一起打籃球,成讖倒像個風輕云淡的透明體一樣四處飄蕩,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給向晟戈的感覺就是成讖看上去和每個熟悉的人相處得都十分融洽卻又相距甚遠。
生命中的某一時刻,人們都想過重新開始,并且下定決心將所有關于過去的記憶全部塵封起來留在過去。然后輕裝上陣帶著嶄新的自己再出發,只是在重新出發的時候,成讖并沒有找到自己的方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