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渾然不知
- 熾烈青空
- 熾烈青空
- 3763字
- 2019-05-13 10:00:00
雖然是隆冬,籃球場上打籃球的幾個男生卻只穿著一件,成讖黑色的長袖衫已經被汗水浸濕。俞時直接穿著籃球服,他的頭發隨便甩一下都是汗水。向晟戈穿著黑色衛衣,他的汗水被他藏在衣服內。成讖在投出最后一球后,他向籃球場邊的長椅那兒走去,擰開礦泉水瓶蓋大口喝著水。向晟戈也走了過來,他坐在成讖旁邊,雙手搭在椅背上,癱在那兒仰著臉一動不動。俞時撿起籃球裝進網兜里向成讖他們走過去,他拿起成讖放在一邊的礦泉水喝了起來,一口氣喝完還抖了抖瓶子。成讖拿起衣服站了起來,“走吧。”
成讖和向晟戈走進宿舍的時候,俞時像往常一下跟著他們一起去了他們的寢室,一進門俞時像個交際花一樣跟正在打游戲的李鳴打著招呼,又跟正在學習的卜屹打著招呼。向晟戈脫去衣服先溜到浴室里洗冷水澡,一盆涼水澆下來的時候他發出殺豬般的叫聲。俞時在外面嗷嗷大笑,受他的笑聲感染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寢室里充斥著渾厚的男生的笑聲。
“腎哥,俗話說死豬不怕開水燙,但是你這個活豬特怕涼水澆??!”俞時站在浴室門口打趣道。
“空哥,你見過我怕的樣子嗎?總比你這種孫子連挑戰的勇氣都沒有好啊!”向晟戈在里面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回。向晟戈經常在大冬天洗冷水澡,大概是仗著室內有暖氣,隔三差五就洗個冷水澡,每次冷水澆下來的時候整棟樓都能聽到他的嚎叫聲。
“我要是敢挑戰,咱怎么說?”俞時抱著胳膊站在浴室門口繼續說道。
“你要是敢站在陽臺上洗冷水澡,不,只要澆上一盆冷水,我向晟戈包你一學期的伙食費!隨意吃!”向晟戈大言不慚道。成讖看著他們逗趣地聊天笑了笑,旋即他找好衣服出了寢室門,他去公共浴室洗澡。
“腎哥,此話當真?!”俞時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兩眼放光。
向晟戈拉開浴室門走了出來,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腎哥一言,草泥馬難追!”
“我來當公證人!”李鳴一局游戲結束后他拿下耳機,走過來說道。
“我也可以當見證人?!辈芬僮谧雷忧暗椭^看書,他舉起手附和道。
“小鳥,接水!大盆接!”俞時吩咐道。
“好嘞!”說著李鳴拿起向晟戈的不銹鋼洗腳盆開始接冷水。俞時脫了籃球上衣穿著個褲衩站在陽臺上,李鳴把一盆水端到俞時面前,只見俞時左右轉轉,扭扭腰又甩甩胳膊做了會兒熱身運動,然后他將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了下來,并發出響徹云霄的嘶吼聲,聲音震驚大片宿舍樓的同學,很多人跑到陽臺上尋找聲源,時不時講著臟話,走在去公共浴室的成讖也被這嘶吼聲嚇了一跳,他停下腳步望了自己宿舍陽臺一眼。
向晟戈抿著嘴,抱拳點頭,一副“我敬你是條漢子”的表情。李鳴在旁邊激烈鼓掌,不斷叫好,卜屹呆愣地看著俞時,他機械地推了推眼鏡。俞時的舉措讓在場的人委實佩服。后來,向晟戈真的包了俞時一學期的伙食費,時不時,李鳴也在里面蹭上一兩頓。
成讖洗完澡穿好衣服站在鏡子前擦著頭發,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皮膚尤為白皙,好看的下顎骨線條在歪頭時更加清晰可見。擦完頭發他向置物柜走去,剛打開柜門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在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名字壞壞地笑了笑。
“還健在嗎?”路霓風在電話那頭陰陽怪氣地問道。
“廢話!”成讖用肩膀頂著手機,他坐在沙發凳上一邊穿襪子一邊回。
“不是,你們北方那么冷,我這不是怕你凍死了嘛!”路霓風笑著回道。
“你凍死了嗎?”成讖反問道。
“沒有啊,你都沒凍死我怎么可能凍死!再說我有腿毛護體!”
“你可能不知道,北方有暖氣,不瞞你說,我現在穿著一件長袖衫坐在室內。”成讖得意地回道。
他這句話讓路霓風瞬間覺得自己蠢到學校了,轉而他岔開話題,路霓風問成讖在學校有沒有遇到喜歡的女生。但是成讖卻告訴他,他遇到一群不錯的兄弟,經常一起打籃球,關系也挺好,所以他覺得以后也沒有必要再聯系路霓風了,兩個人就這樣互相調侃好長一段時間。
“成讖,你對什一到底是什么感覺?”路霓風在電話那頭終于將他打電話的目的說了出來。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成讖穿好衣服收拾完東西走出浴室,問道。
“你就說你到底喜不喜歡什一?”路霓風繼續追問。
成讖沒有說話,他看了看這座城市的夜晚,同樣是冬季的夜空,它跟清和卻有著很大的區別。盡管路霓風很直白地問成讖,但成讖什么也沒有回答。最后兩人又回到胡扯的話題上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怎么樣?”坐在路霓風旁邊的樂星辰問。
“他什么也沒說?!甭纺揎L將手機放進口袋,答道。
“成讖到底在想什么啊?我覺得他明明就是喜歡什一??!為什么一直不說呢?而且……”說到這里,樂星辰停了下來,她看了看路霓風,“什一哥哥剛剛去世,我真希望有人可以陪著她……”
“這種事情有的時候是不需要刻意去安排的,你也別操這個心了,感情的事情誰都說不好,而且什一的性格你應該最清楚,她大概也不需要這種安慰。”在路霓風說到感情的事情誰都說不好時,他突然想起他和喬夏夏的事情。路霓風看了一眼樂星辰,他試探性地問道:“星辰,你……知道我以前有女朋友嗎?”
樂星辰霍地從路肩上站了起來,她瞪圓了眼睛驚訝地問:“你什么時候有前女友的?小學?初中?”
“不是,是高中……”路霓風小聲地說道。
“我怎么不知道?難道是我什么時候跟丟了?你抽空談的戀愛嗎?”聽樂星辰這么一說,路霓風不禁笑了起來,他覺得樂星辰真的是頭腦簡單四肢不發達的女生,確鑿無疑了。于是路霓風打住了話題,他牽著樂星辰的手笑著說:“騙你的,我送你去寢室吧。”
“騙我的?騙我……”樂星辰半信半疑地看著路霓風嘴里碎碎念著什么。
成讖掛了路霓風的電話,他回到寢室時,俞時已經回去了。他將換洗的衣服丟進洗衣機投了幾個幣之后轉身走進沒什么人的樓道間。手機屏一會兒被他按亮,一會兒又自動熄滅,他就這樣反反復復按著直到衣服洗好。
成讖枕著胳膊躺在床上,他在想剛剛路霓風說的話,“你對什一到底是什么感覺?”“我對什一到底是什么感覺?”他不禁念叨出來。
“什么感覺?”向晟戈聽到成讖在嘀咕什么,忽地趴在他床邊問道。
“對什么?”李鳴跑過來湊著熱鬧。
成讖斜睨著他們倆,然后伸手摸了摸兩人的腦袋,像摸寵物狗一樣,寵溺地看著他們兩個人沒說話。向晟戈見他不打算說,用手指在他腰上戳了一下,成讖一咕嚕坐了起來,他指了指向晟戈又指了指李鳴,“你去關心自己的妹子去!你去玩你的游戲!”說著他又躺下去將阿語書蓋在臉上。
卜屹抬頭看了他們三個人一眼,扶了扶眼鏡吟道:“泰戈爾說,樹木脈脈情深地凝注著它美麗的倩影,卻永遠無法將它捉住?!?
“泰戈爾還說什么了?都說來給成讖聽聽!”向晟戈一只手抓著欄桿,歪著身子看向卜屹問。
“泰戈爾還說,讓我的愛如陽光般將你擁抱,并贈你璀璨的自由?!辈芬僖贿厡懼裁礀|西一邊隨口答道,對于泰戈爾的那些語錄,他仿佛爛熟于心。
“成讖,你聽見沒有?”向晟戈看著成讖問,可是成讖沒有任何反應,向晟戈一腳踩在梯子上麻溜地爬上了成讖的床,成讖霍地坐了起來,阿語書掉在床上。要不是李鳴扶在旁邊,整張床差點倒了下來。
“你干什么?”成讖看著他問。
“上來嚴刑逼供!”說著兩人在一張單人小床上打了起來。最后成讖擺脫了向晟戈的糾纏一溜煙跑到宿舍樓大門口,他走到門前的長椅邊坐了下來。冬天,成讖看著自己呼出的氣體與冷氣交融形成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他的嘴巴和耳朵都凍得紅紅的。他掏出手機又像剛剛一樣按亮,等它熄滅后再按亮,反反復復。終于他撥通了什一的號碼。
“打電話什么事?”電話那邊什一大口呼吸著冷空氣問道。
“沒事兒啊,日常聯絡友情!”成讖笑著說,聽到她大口喘氣又問道,“你在跑步?”
“沒,剛剛在打籃球!”什一回道,她叉著腰在球場邊走來走去。
“打籃球?你和誰?男的女的?”成讖急忙問道。
“男的,一個社團的!”說著,她走到路邊的長椅上坐下,看著不遠處籃球場上正在打籃球的韓覲洲。韓覲洲偶爾向什一這邊瞟上一眼,時不時比劃幾下手語問她來不來。
“你打籃球不應該找我嗎?怎么跟別人一起打籃球?還是和男生!”后面那句話成讖將聲音壓得很低,小到什一有沒有聽到他都懷疑。他不知道,他此時臉上的表情盡是不滿與不悅。
“你又不跟我一個學校,那你來,咱倆玩!”什一在那邊鄙視道。
成讖沒回話,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笆前。覀儾辉谕凰鶎W校,你會遇見新的朋友,建立新的朋友圈體,縱使我很想帶你去打球,距離不允許,現實不允許?!?
“喂,你在干什么?”什一問道。
“奇行種……”
“嗯?”
“你能別和其他男生打籃球嗎?打籃球不免會產生身體對抗,你們女生力氣太弱,容易受傷……”成讖用一種奇怪又溫柔的語氣說著,一度讓什一感覺她是不是接錯電話了。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媽媽了?行行行,我不玩了還不成嗎?怎么跟我哥……跟我……”什一頓了頓繼續說,“以后我想打籃球就找你行了吧,你包撿球我包投籃!”
“是不是腦袋出了問題,我不是一直都是練習投籃嗎?也沒跟別人對抗過?。俊笔惨恍÷曕止局?
聽到什一這番話,成讖緊皺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笑容在他的臉上漾開,像個獲勝的孩子一樣露出整齊的白牙,溫暖的笑了起來。向晟戈從宿舍出來的時候看見成讖坐在長椅那兒打電話,他對成讖豎起中指,轉身和一位女生離開。
什一對成讖那句“你能別和其他男生打籃球嗎?”的話并未多想,而后她真的用行動給了肯定的答復,在后來的大學生活里,她除了做籃球記錄員的事情,再也沒跟任何人一起去打過籃球,每次韓覲洲喊她的時候,她都拒絕了,而且她全然不知自己是受成讖那句話的影響。在什一的潛意識里,她只是為了與韓覲洲唱反調。
人們總是在無意間受到另一個人的影響,下意識里接受另一個人的觀點,而自己卻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