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炎熱的夏夜里,我如往常一般,與黑胖一起用完晚膳后,在下人的攙扶下,進入自己的寢殿休息,但坐在床沿邊等待我的女人,卻不是我熟悉的黑胖。
“太子殿下,臣妾今夜為你侍寢。”
見我進來,謝玖抬起頭來,她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來,溫柔地對我說道,但她的神色卻有些許落寞,或許在那一抹淺笑之下,正有一股我看不見的傷悲。
她早已梳洗完畢,如云長發披在肩頭,身上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玲瓏玉體隱約可見,看著如斯佳人,我即使再怎么愚鈍憨傻,都忍不住一陣心猿意馬,血液翻涌。但很快,黑胖兇神惡煞的樣子占據了我的腦海,令我感到忐忑不安。
由于懼怕黑胖發威,于是我搖著頭,對謝玖說道:“不可,阿峕(shí)...她會怪我。”阿峕是黑胖的小名,這也是我平日里對她的稱呼。
或許是感受到了我內心對黑胖的懼怕,謝玖柔聲道:“殿下不必擔憂,此乃陛下的旨意。”
聽她這么一說,我腦海中想起晚膳時,黑胖突然酸溜溜地對我說了一句:“夫君,你今晚有福了。”那時我不知其意,現在才知道黑胖指的是謝玖侍寢一事。
謝玖屏退了寢殿內的下人宮女,然后站起身來走到我的面前,朝我盈盈一笑的同時,眼中卻又多了一絲淚光。
謝玖開始為我寬衣,待我上衣盡數除去后,謝玖吹滅了寢殿中的蠟燭,接著我聽見了紗衣落地的聲響。
在黑胖的嚴格監督下,我從未接觸過宮中任何女人,如今與謝玖同出一室,還是我第一次與別的女人在如此近的距離下親密接觸,為此我難免感到緊張,或許是感受到了我身體的僵硬,黑暗中,她溫柔地對我說道:“殿下不要緊張,我會像伺候陛下一樣,伺候你的。”她柔美的聲音宛如清脆的鈴音飄進我的耳中,讓我說不出的舒心。
謝玖用她纖細的手掌搭在我手心上,牽引著我朝床鋪走去,我手心傳來一陣酥麻刺癢之感,沿著我的手臂,流向我的四肢百骸,最終直沖我腦門,讓我意亂情迷。
這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激情,也是黑胖永遠也無法給予的,她對我總是那么的粗魯,哪怕上了床,她也總是那么的蠻橫,毫不講理,但謝玖不一樣,她是一個溫婉如約的女人,她用她的溫柔給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激情,這股激情宛如一股熊熊大火,很快把我燃燒。我從沒想過,原來在這人世間,比起吃和睡,竟還有如此使人歡愉,叫人沉醉的美妙之事。
那一夜,我睡得很香,也做了很多個美麗的夢。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我的寢殿,我從夢中醒來時,謝玖早已離開,只是她枕過的地方,似乎有被淚水打濕過的痕跡。
自從有了謝玖的開導,我在男女之事方面逐漸開竅,不再像從前那般拘謹,黑胖因為父皇的緣故,也不再像從前那般堅決不讓我去親近其他女人,所以除了東宮的宮女我偶有臨幸外,在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里,我又納了十數名出身世家大族,長得貌美如花的貴族女子為妃,雖然我時常寵幸她們,但我心中最喜歡的依舊還是謝玖,謝玖也因為她特殊的身份,除了黑胖外,在東宮頗受人尊敬。雖然她已完成對我男女之事方面的教導,但父皇并不曾召她返回皇宮,所以她一直在東宮居住了下來,在這段時間里,我也習慣了她的陪伴,一有閑暇的時間,便會與她待在一起。
有一次,夏日炎炎,我與她一起在東宮水榭乘涼,享受著吹進水榭的徐徐涼風,觀賞著水榭周圍的夏日美景,心中說不出有多愜意。
水榭涼亭中擺滿了各種冰鎮的水果,美食,以及西域進貢的葡萄酒,我坐在主座上,謝玖坐在我旁邊,在場納涼人員中,除了謝玖,還有我的十幾名妃子,其中有一名妃子早已身懷六甲,她坐在人群中,宛如眾星捧月般,與其他妃子談笑風生,時不時低頭盯著自己的肚腹掩嘴一笑,面露羞澀。
我一邊品嘗著美味冰涼的瓜果,一邊聽著妃子們鶯鶯麗麗的談笑聲,心中說不出有多快活。然而正當眾人有說有笑之時,黑胖卻不期而至,雖說在東宮沒人喜歡她,甚至人人畏懼她,但不管如何,她依舊是這東宮的女主人。眼見這座宮殿的女主人走入水榭涼亭,笑聲不斷的涼亭瞬間安靜了下來,眾嬪妃紛紛起身行禮,黑胖冷冷掃了眾嬪妃一眼,隨后看見了我身旁的謝玖,心頭生起一股醋意,朝謝玖陰陽怪氣問道:“謝才人,不知最近太子功課學得如何?”
謝玖在東宮的兩年多時間里,黑胖沒少刁難她,所以平時她盡量選擇避開黑胖,能不見面則不見面,沒想到如今一見面,黑胖又要開始刁難于她,這所謂的功課自然是指男女方面的事。謝玖心知黑胖存心刁難,心中不悅,自從有父皇撐腰后,她對黑胖也不像初來乍到時那般懼怕,于是簡單回道:“甚好。”
“甚好?”黑胖似乎被這簡單冷漠的兩個字噎住一般,眉頭大皺,最近她身體發福,比從前更胖,每當她皺眉時,眉目上的黑痣便會被擠到眉目中間,看上去甚是嚇人。
黑胖虛榮心強盛,又特別好面子,自詡自己是東宮女主人,所以她認為人人都得對她低眉順眼,但謝玖當著眾人面卻對她并不待見,黑胖覺得自己受到怠慢,于是提高嗓門道:“眾所周知,太子天資愚鈍,請問謝才人是如何教好太子的?”
敢當著眾人面能直截了當說我愚鈍的人,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但謝玖并沒被她的氣勢嚇住,而是回道:“此乃臣妾與太子之間的事,太子妃無權過問。”
眼前的謝玖與初來時判若兩人,黑胖心中怒極,道:“本宮身為太子妃,自然有權過問與太子有關的一切事情,不如謝才人當眾說說,每晚到底是如何開導太子的,也讓本宮好好學一學。”
謝玖不愿過多搭理她,回道:“太子妃若真想知道,可以親自詢問陛下,臣妾每隔一段時間將太子的情況反饋給陛下。”
黑胖聽她抬出父皇,心知為難不了她,再加上怕她在父皇面前告狀,氣焰有所收斂,悻悻道:“謝才人不說也罷,那本宮今晚就親自考驗一下太子,看看他最近又有何進步。”
說完,黑胖便朝我狠狠盯了一眼,那股眼神充滿了一絲絲恨意,又帶著幾許幽怨,自從我納妃后,便很少去她的寢殿,這兩年多來,沒少冷落她。而我在聽她這么一說后,渾身上下忽然一緊,從前被她欺負的情形再次浮上心頭。
黑胖臨走之前,再次掃了水榭中的眾妃嬪一眼,當她看見人群中那名身懷六甲的妃子時,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名妃子以及她隆起的肚腹上,許久都未曾移開。
那名妃子被她盯得心中發毛,渾身不自在,于是試探著問道:“不知太子妃有何見教?”
不問還好,這一問仿佛喚醒了失神中的黑胖,她在回過神來后便暴怒開來,對著那名妃子大聲呵斥道:“賤人,你可知罪?”
黑胖一聲暴怒,在場眾人被她嚇得不輕,那名妃子更是膽戰心驚,腿腳一軟,忍不住跪倒在地,詢問道:“請太子妃恕罪,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黑胖也不解釋,而是轉身走出水榭,從亭外一名衛士手中奪過長戟,然后折回來說道:“賤人,你出身低賤,也配懷有天家骨血?”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黑胖嫉妒那名妃子身懷六甲,方才勃然大怒。
原本那名妃子出身寒門世族,與出身高貴的黑胖云泥之別,只是因為她姿容秀美,方才被我納入東宮,在受到我數次寵幸后,便懷有了身孕,黑胖見自己被一名出身不如自己的妃子捷足先登,一瞬間,心中滋生出無窮無盡的嫉妒與憤怒,這些東西宛如毒藥在她心中蔓延開來,再加上剛剛謝玖又對她不待見,所以才會一股腦爆發出來。
那名妃子見黑胖端著長戟朝她逼來,宛如一尊逼近的魔神,被嚇得花容失色,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道:“太子妃饒命,臣妾懷有太子骨肉,乃是天意。”
黑胖呸了一聲,破口大罵道:“賤人,你也配說這是天意?太子何等身份,我帝王血脈豈能在你這等出身低賤的女人體內孕育。”
不管那名妃子如何求饒,黑胖不管不顧,大喝一聲,端著長戟朝那名妃子的肚腹狠狠刺去。沒人會想到黑胖真的會刺下去,直至長戟刺穿那名妃子的腹部,鮮血噴涌而出時,眾人方才回過神來,紛紛被黑胖的殘忍嚇住。
黑胖手中的長戟刺穿那名妃子的腹部后,然后又是殘忍至極的向上一挑,她力氣本就極大,一瞬間將那名妃子的腹部劃開了一個巨大的切口,里面未成型的嬰兒隱約可見,那名妃子就此到地而死,慘不忍睹。
黑胖在殺死那名妃子后,將長戟一扔,掃了在場中妃嬪一眼,然后徑自離開了水榭,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等看到水榭一地鮮血后,眾人方才反應過來,期間甚至有數名妃子昏厥了過去,而謝玖早已嚇得臉色蒼白。
黑胖殺死我一名妃子以及她肚中孩子的事,很快便被我父皇知曉,我父皇對此大怒不已,打算廢掉黑胖,并將她囚禁在金鏞城中,但我姨母,也既是在我母后去世后成為皇后的楊芷,以及荀勖,楊珧等與賈充交往過甚的大臣,紛紛為黑胖奔走求情,方才保住了她的太子妃之位,此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但也因為此事,父皇不久后命人接回了謝玖。
那是謝玖離開前,最后一次為我侍寢,或許是知道她即將離去,我心中不舍,早早來到她居住的寢殿,當時她正站在窗臺前,憑欄眺望,面對夕陽,她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
見我進來,她轉過頭來,先是對我一笑,然后眼中流下兩行淚水,對我說道:“太子殿下,臣妾懷孕了。”
看著她梨花帶雨,又飽含微笑的臉龐,我怔在原地許久,喃喃自語道:“懷...孕...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是你的孩子。”
我即使再傻,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此刻我的生命之種,正在她的體內深根發芽,她正幫我孕育著我的下一代。
然而父親從前的女人,現在卻懷了兒子的孩子,真不知這是悲還是喜。
“正是因為臣妾懷有身孕,所以才需要離開東宮,回到皇宮的西苑居住,為的就是能保下這個孩子。”謝玖流淚解釋道。
原來她離開我,是這個原因,畢竟黑胖性格嫉妒暴虐,說不準哪一天便會謀害她,或許離開東宮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殿下放心,臣妾一定會竭盡全力生下這個孩子,并把他撫養成人。”謝玖向我鄭重承諾道,那纖細瘦弱的身影,此刻竟是如此高大,讓我動容的同時,也讓我心生慚愧,我身為太子,卻無法守護她。
那一夜,她靠在我的肩頭,對我說了很多溫柔的話語,也流了很多眼淚,夜深時,我們方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她便被父皇派來的侍衛接回了皇宮,自此很多年我都沒能見到她。
我天生癡傻愚鈍,一生都活在渾渾噩噩中,但作為我年輕時的性啟蒙老師,謝玖用她的溫柔,為我渾渾噩噩的人生,開啟了另一扇窗戶,在那道窗戶中,有溫柔的陽光,也有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