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廣自從折進了監獄，便深刻體會了什么叫暴力機器，也明白了混社會的終極要義：要人有人，要槍有槍，腰桿兒也不一定硬。真想腰桿兒硬，還得后面有人撐。

于是，他極力的對自己的業務進行著包裝、整合，開了一家“企業安全咨詢公司”。對外承攬礦山企業安保、代收貨款之類的“合法業務”。并且通過楊東智，同有關部門搭上了線。

公司業務正如火如荼的展開之際，陸廣一邊聽著游江海做匯報，一邊得意洋洋的摟著新招聘的大學生秘書，美得一塌糊涂。

陸廣見手機響，對游江海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停一下，然后對著電話夸贊道：“喂，小輝啊，這么早就起來了，挺勤快嘛。”

“大哥，不好了……我，我給您惹禍了。”陳輝知道陸廣多么重視同有關部門的關系，緊張的不敢將事說出來。

陸廣聽出了陳輝話里的肝兒顫聲，將秘書推到一邊，冷冷的說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說！”

“今天有人來礦上貼封條，這我哪兒能忍啊？我就帶人去了……”

陸廣厲聲打斷道：“別廢話，說重點！”

“是，是，說重點……我，我把人打錯了，來的不是鬧事的，是，是，是法院的……”

陸廣暴怒道：“你嘴長腚上啦？不會問就會拉啊？”

陳輝求饒道：“大哥，大哥，您消消氣。我，我，我錯了。認打認罰都隨您，我……”

陸廣雖然生氣，但腦子還冷靜，打斷道：“你什么你？楊總知道這事么？”

陳輝裝著可憐巴巴的樣子說道：“楊總出車禍了，現在人在醫院呢。他讓我聯系你，讓你先出面調和一下這事。”

“出車禍了？”

陸廣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沒多說，掛上電話就開始聯系人。可誰成想，前些日子還稱兄道弟的一些的朋友，一聽說是盛宇集團的事，都把嘴閉的嚴嚴的，打死不吐口說調解的事。

陸廣放下電話，煩躁道：“他娘的，都滑的跟個泥鰍似的。老子以為自己社會混的夠精了，沒想到你們都他娘猴兒變的。”

游江海讓秘書退了出去，打聽清了怎么回事，建議道：“大哥，禍是咱惹的，咱得自己平。有些事，官面上的人不方便在電話里說。依我看，備一份厚禮，把劉院長請出來，私下問問吧。”

陸廣點點頭，拿起電話，卻不知該怎么和劉院長張口，猶豫了一下，對游江海吩咐道：“找個撂院子的伙計，帶兩根小黃魚，再留個字條，一并放劉院長家客廳茶幾上。”

游江海笑道：“都說賊不走空，您倒好，讓賊去送禮啊？”

陸廣氣惱道：“廢話，他要是能明面上收，我還用走這種爛道兒？”

“聽您的。”游江海應道。

“趕緊去安排。我去華陽那邊看看楊東智。到底有沒有回旋的余地，他應該心里明鏡兒似的。”陸廣說完，馬不停蹄的趕去了醫院。

從西京到華陽的高鐵只要一個多小時。陸廣一出了車站，就見陳輝耷拉著腦袋守候在出站口。

陳輝知道自己惹了大禍，也不敢主動打招呼，只是展開一張諂媚的笑臉，替陸廣拎了包，頭前帶路往停車場走去。

華陽第五人民醫院里，病患的味道與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填充了每一間病房，也霸占了走廊。

陸廣進到一個三人病房，看著擁擠的病人和家屬，沖楊東智點了點頭，“楊總，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楊東智拉了拉陸廣的袖子，示意他坐近一些。

見沒人關注自己這邊，楊東智小聲而又急促的說道：“趕快把你的小弟都放出去，一人發一張我姐夫的照片，讓馬路邊要飯的都把耳朵豎起來，只要聽到有人說盛宇或者何素亭這幾個字，馬上跟上去，說什么也得打聽出我姐夫的下落。”

陸廣不解道：“都什么時代了，這么干哪有效率？”

楊東智著急道：“我有預感，我姐夫出事了。他以前總跟我說，讓我少打電話，說像我們這樣的人，暗中都有人做監控。沒事則以，有了事，什么屎盆子都是現成的，別人只管給你扣，你只管站好了讓別人爽。”

陸廣訕笑道：“瞧您說的，您家有多大能量我還不清楚？誰能跟您姐夫掰手腕啊？除非他不想好了。”

楊東智始終看不透陸廣是真心服了自己還是假心假意的跟著自己，于是故作誠懇道：“老陸，咱倆是不打不成交。過去，你帶人找我收賬。帳沒收成，反倒讓我收了你的人。溝通一下縣里的法官，左右一下縣看守所里的小管教，在你看來挺有能量了，但其實這都不是什么大本事。縣里的小地方，大人物看不上，沒人過來踩你而已。”

“您是不是惹什么人了。”陸廣想打聽清楚一些，免得被楊東智殃及池魚。三年前，自己拿著欠條，帶著弟兄，來找楊東智收賬，結果錢沒要到，卻被搞成了黑惡團伙，扔進了監獄。為了少判些年，自己托人跟楊東智求饒，還幫他收拾欺負他姐姐的“傻二蛋”。

“代收賬款”的買賣能有市場，全賴執行部門不拿錢不辦事。有人寧可找陸廣這樣的人去討債，收回錢來五五分賬，也不愿求爺爺告奶奶的找兩頭翹的大檐帽。

陸廣經的事多了，也知道了有些賬不能收，有些人不能惹。尤其是官家的買賣和官家的賬。

看楊東智閉眼不說話，陸廣心道：還是不拿我當自己人。

楊東智見陸廣也不說話，只等著自己吩咐，這才慢慢說道：“不是我不告訴你情況，我自己都搞不清現在是什么狀況。據小道兒消息，昨天有個大人物來了大溪鄉，可能是對我們開礦的現場有些不滿。你知道的，開礦嘛，干凈不了。可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哪懂這個？他們就知道，你弄不干凈，就是給他們抹黑。領導的臉面有多重要？現場搞不漂亮，讓領導臉上無光，這樣的罪過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憑我的經驗，只要拿錢上，沒什么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陸廣問道：“那您還著什么急呢？”

楊東智急的血壓一高，憋的臉紅脖子粗。他強壓痛苦，說道：“能不急么？要真是吃拿卡要的事，你順著人家伸出的手，總能看到上面的臉吧？現在人家在暗處，不卡不要也不張嘴，你讓我拿錢砸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