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許西兮的電話之后,李魚整個下午的精神都不太集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月中旬了,李魚覺得是時候去和江瀟雅正式見面了。
晚上送走小梅子和燕燕,李魚放下卷閘,準備上二樓訂張機票。
他是航空公司的重要客戶,有時候還能享受到免費升艙的服務(wù)。
小梅子自從那晚之后,變得乖巧了許多,李魚琢磨著小丫頭大概是真的怕自己開除她吧。
除了正常開工資,李魚每個月額外資助她一千塊錢的學(xué)習(xí)基金,主要用來買學(xué)習(xí)資料和考試報名。
小梅子想學(xué)個會計專業(yè),李魚覺得對女孩子來講,也挺合適了,就鼓勵她報了財經(jīng)大學(xué)的自考本科會計學(xué)專業(yè)。
如今的小梅子,每天總會抽出時間來看書,看向李魚的眼神里也多了些復(fù)雜的東西。
李魚在慢慢的爬著樓梯,二樓書桌上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起來。
李魚已經(jīng)過了那個愛用流行歌曲當手機鈴聲的年紀,他現(xiàn)在的手機鈴聲聽起來,就像是一臺老式固話機。
李魚雖然才二十五六歲,但是他總是感覺自己有些上了年紀,不光運動能力在退化,也越來越不喜歡在深夜里折騰。
像這種半夜鈴聲,一般都會令他心驚肉跳一番,因為總沒什么好事。
電話是老趙打來的,不知為什么,李魚接電話的時候,手猛的一抖。
“老趙,怎么了,半夜三更的?”
“老李,麻子沒了!”
…………
李魚感覺自己差點暈厥過去,扶著桌子緩了很長時間之后,李魚才張嘴問道:“什么時候的事,你在哪里聽說的?”
李魚的內(nèi)心確實是有點慌,他每天太忙了,已經(jīng)有小半年沒有麻子的消息了。
不過他是不相信老趙說的話,盡管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他也寧愿相信,這是老趙提前跟他開的一個玩笑。
“千真萬確,應(yīng)該是年前的時候的事。我在QQ上遇到了麻子的老鄉(xiāng),他老鄉(xiāng)說的。
麻子在水邊釣魚,魚竿誤觸了岸邊的高壓線,根本來不及搶救。
那個老鄉(xiāng)說,麻子有個女人將小孩丟給了麻子的老娘,卷著他所有的錢跑了,麻子老娘有病,那個慘啊……”
“行了,別說了老趙,你什么時候知道的?”李魚問道。
“我晚上剛下了課,尋思上QQ找個美眉聊會兒天,沒想到聽到了麻子的這事。
我確認過了,麻子的手機號已注銷,其他的聊天方式都聯(lián)系不上他,然后才給你打電話!”老趙條理清晰地對李魚說道。
“老趙,我想去送送麻子,我他媽還欠著麻子的錢呢!”李魚突然忍不住哭出了聲。
“麻子早就入了土了,我也想去他墳上祭奠祭奠,可是我現(xiàn)在根本走不開呀,課都排到六月份了。”老趙無奈地說道。
“行了,金牌講師,我一個人先去,以后你有時間了,我再帶你去給麻子上香。
大神,小豆豆他們我就不通知了,他們現(xiàn)在正是忙的時候,我就不讓他們?yōu)殡y了。”李魚哽咽著嗓子說道。
“行,老李,一會兒我支付寶給你轉(zhuǎn)三千塊錢,你代我捎給麻子他媽媽,算是我的一份心意。”老趙在電話里說道。
“好,我一定轉(zhuǎn)達!”李魚重重地點頭。
掛了電話之后,李魚不死心般地撥打麻子的電話號碼,果然成了空號,QQ頭像也是灰色的,微信也沒人回。
“賤女人!”李魚把一腔憤怒都轉(zhuǎn)嫁在了麻子那個跑掉的女人身上。
麻子的錢你可以拿走,為什么不把麻子的骨血也一并帶走?
半夜里,大學(xué)寢室的微信群突然熱鬧了起來,盡管李魚安頓老趙不要驚動大家,老趙還是用沉痛的聲音通知了所有人。
老大已經(jīng)和大家失聯(lián)好長時間了,除了他之外,大神轉(zhuǎn)來兩千元,小豆豆轉(zhuǎn)來一千元。
就連遠在東北老家的縣城里,當物理老師兼體育老師的鋼蛋兒,也轉(zhuǎn)了一千塊錢過來。
李魚知道,他每個月的工資還不到三千。
李魚訂好了去昆明的機票,早上小梅子和燕燕到了店里之后,李魚用心安頓一番,將二樓的房間鑰匙交給小梅子,出門打車直奔機場。
麻子告訴過李魚自己老家的具體地址,李魚當時記在小本本上,是準備去他家里鬧洞房的,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登門,卻變成了去掃墓。
到了昆明之后又轉(zhuǎn)下午的火車,坐了一夜火車之后,李魚直接雇了一輛出租車,李魚原本還想體驗一下麻子說的那種叫麻木的交通工具,現(xiàn)在他也顧不上了。
等到晃晃悠悠進了麻子老家的村子,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了。
李魚找了個能聽懂普通話的大嬸帶路,穿過好幾條七拐八扭的羊腸小道,終于走進一個低矮的院落,這便是麻子的家。
以李魚的眼光看來,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正是整個云南綠的新鮮的時候,可是麻子家的小院,卻透露出極為罕見的破敗和荒涼,和周圍的山水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李魚心頭一酸,推開一堵破破爛爛的木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直沖他的鼻子。
屋內(nèi)傳來一個蒼老的尖叫聲:“啊!”
李魚適應(yīng)了好長一段時間光線,才看清屋里的情形。
一個頭發(fā)花白,駝著背,身材矮小的老人正從一個木制的床鋪上走下來,鋪上還留著一個梳著花辮,臟兮兮的一兩歲左右年紀的小女孩。
麻子曾說他媽媽有癲癇,時好時壞的,李魚猜想那個老人應(yīng)該就是麻子的媽媽,那個小女孩應(yīng)該就是麻子的女兒了。
老人顫悠悠的走過來,用李魚聽不太懂的話說著什么,李魚比劃了半天,不停地說:“我是王梓燦的同學(xué),我想來祭拜祭拜他!”
老人后來應(yīng)該是聽懂了,張開手向李魚說道:“錢,錢!”
李魚隨身帶著五六千現(xiàn)金,聞言從包里出來大半,交給了他面前這個弓著腰不足一米四高的小老太太。
“阿姨,我想去王梓燦墳前去看望看望他!”李魚客氣的說道。
老太太先是用手蘸著唾沫將錢數(shù)了一遍,然后又小心奕奕地轉(zhuǎn)身將錢藏在了自己衣服里面的夾層。
李魚心想,麻子這老娘也不糊涂啊,將錢看的門兒清。
按年齡推測,麻子的母親怎么也不可能超過五十五歲,可是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不止十歲。
老人轉(zhuǎn)身要去抱孩子,李魚趕緊上前一把抱過麻子的女兒,然后對孩子說:“叔叔抱著你,讓奶奶在前面領(lǐng)路!”
出乎李魚的意料,這個小女孩并沒有哭鬧,而是用一雙靈光閃閃的大眼睛蹬著李魚,嘴里還在不停的笑著。
李魚輕輕地和她的小腦袋碰了碰,這個小丫頭,雖然臟臟的臭臭的,瘦瘦小小的,但是一看就遺傳了麻子好看的外表,和絕頂聰明的大腦。
麻子的墳包離村子并不遠,老人不一會兒就帶李魚找到了地方。
李魚在麻子墳頭站了許久,淚也灑了,酒也喝了,知心話也說了,寢室兄弟們的心意他也轉(zhuǎn)達了。
麻子的母親一直抱著孩子在墳地的外面等著,李魚不忍心讓小孩子在外面等太久,他只好依依道別:“麻子,你是個苦命的人,愿你來生,能夠真正活的瀟灑!我有機會還會回來看你!”
重新回到麻子簡陋的家里,李魚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麻子的媽媽。
這里面有十萬塊錢,李魚之前擔心麻子的媽媽腦子不好使,怕她記不住銀行卡密碼,現(xiàn)在看來,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這些錢原本是想作為麻子結(jié)婚時的賀禮,沒想到,李魚連麻子的喪禮都沒有趕上。
已經(jīng)快中午了,在跟眼前這一老一小揮手告別之后,李魚轉(zhuǎn)身打算離開,村口的出租車司機一直在等他。
“等等……”麻子的媽媽突然說話了,接著又是一大堆嘰里咕嚕李魚聽不懂的話。
李魚聽不懂,但是他還是努力彎下腰去聽。
老人有些著急了,抱過自己的孫女,指著李魚說:“…好人…帶走…養(yǎng)不活…帶走…”
盡管還是聽不懂老人完整的意思,但是老人這次的意思李魚終于弄明白了。
老人想讓他把孩子抱走,她說自己養(yǎng)不活。
李魚這下有些為難了,他連老婆還沒有呢,突如其來多了個孩子,恐怕也是個麻煩事。
李魚將目光望向窗外,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個子矮小、留著長發(fā)的漂亮男孩,他在笑著對自己說,老李你走吧,我自己能搞定!
李魚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麻子,你他媽讓我大學(xué)四年白吃你煮的面,在我孤單苦悶的時候總是默默的陪著我,我挨打的時候你不顧一起的救我的命,我缺錢的時候你借給我錢,我還你錢你還死活不要,我辦食堂你為我研制底料,也是分文不取。
你一直讓老子覺得欠著你的情,現(xiàn)在你說沒就沒了,你讓老子覺得,多少錢都還不完這份債。
這一路上老子一直覺得憋屈,現(xiàn)在老子明白了,原來你在這兒等著老子呢!
你想讓老子將你的女兒養(yǎng)大是不是?
你想讓老子將她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疼對不對?
老子答應(yīng)你,老子一定把她好好養(yǎng)大,讓她吃穿不愁,受良好的教育,將來讓她風風光光的回來給你上墳。
老子從不欠人的情,就算是欠下了,老子一定加倍奉還!
主意打定,李魚開始四處奔波,村委會,民政局,盡管李魚尚未結(jié)婚,不符合收養(yǎng)慣例,但是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確實是可以用錢來解決的。
回燕京的飛機上,李魚的懷里多了一個皮膚白皙,眼睛又黑又大,像瓷娃娃一樣精致的小女孩。從今天起,她的名字就叫“李小燦”,李魚也正式成為了一名奶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