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藥方
- 巧妻
- 行走的葉子
- 3177字
- 2013-11-04 09:00:01
可是有什么辦法,慧娘不生兒子,家里就要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嗣子。她見多了紛爭,就是親骨肉,十個指頭也分長短。何況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她不知道。但絕對比不上一個親生的弟弟好,這一點她可以肯定。
說干就干,空談可不是她的風格。首先就是列出她所知道的催情、壯陽的食物或是藥材。再找來慧娘補身子的藥方,這可是她花了好大力氣,許了不少好處給紅杏,才偷了出來抄錄了一份。
看到里面大青葉幾個字時,方怡巧皺起了眉頭。名字似乎聽過,為了準確又去翻了醫書。證實了她的猜想,果然是大寒之物。
現代人自然知道如果常服大寒的食物或是藥材,肯定不易懷孕。這張方子聽紅杏說是找了什么老神醫求回來的,將藥方壓里屋里的送子觀音座下,誰都不許動。
她一個婦道人家不知道藥性,經年累月吃下來。想想后果……方怡巧氣得恨不得將什么老“神醫”揪出來好好揍一頓,好歹毒的人啊,這不光是斷人子嗣,更是害人性命。
這藥方是肯定不能再讓慧娘喝了,但用什么法子呢。換掉,不說廚房里熬好藥,由紅杏直接端了給慧娘,她有無機會下手。她也沒辦法憑空變一碗一樣的藥汁出來,再說了,喝了這么多年的藥要是變了味道,慧娘怎么也能發現。到時候,她又怎么解釋。
看來,這事靜悄悄解決是不行了,只能出大招。還不能讓人懷疑到她身上來,想到一個多月來的觀察,有了腹稿。
方怡巧每天上午跟著母親在房里學刺繡,中午一家人吃了飯,下午就到書房,跟著父親讀書識字。方長略資質平平,考了幾回都沒中舉。仍讀書不綴,想著再入考場,得個舉人的功名回來。
這天中午,天氣格外熱,慧娘將屋里的窗戶都打開通風。又熬了綠豆湯來解暑,吃完飯一人一碗,就連紅杏也得了一碗,坐下慢慢喝著。
“眼瞅著巧姐又長了個子,今年才做的夏衫就短了一寸,改天叫裁縫過來再裁二件新衣,也給你做二件好些的中衣,悶得一身汗呢。”
“不是老說三嫂的衣服樣式好,料子好,你也做二件好了。”方長略有些乏了,放下碗,站起身。按習慣,他會在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然后睡一個時辰再起。
“我有的穿哩,不過隨便說說,你也記得住。”慧娘嘴里怨著,臉上卻樂開了花。要的不是這二件新衣,是當家的態度。
方怡巧無語的抽了抽嘴角,已經習慣了她爹娘將打情罵俏融入生活的作派。就趁現在,慧娘還在說著話,紅杏收拾桌上的碗筷抱到井邊去洗。方怡巧在慧娘身后,悄悄放下碗,躡手躡腳走到里屋。
看到觀音像,方怡巧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就撲了上去。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傳出來,夾雜著女兒凄慘的哭聲。慧娘第一個沖了進來,就見女兒趴在一堆瓷片上,血流了一地。方長略隨后趕過來,當即抱起她放到自己床上。
紅杏被派去請郎中,慧娘擰了帕子給女兒擦試干凈,除了胳膊上被碎掉的瓷片劃傷了,血流不止外,其他幾處地方倒沒有再流血。
郎中過來很快幫她止了血,綁上布條,又吩咐了幾句幾日不可下水等需要注意的事。知道沒有危險,慧娘反復問了是否會留疤,得到滿意的答案,這才肯放郎中走。
其他幾房也遣了人來問,知道是摔傷了,看來也不嚴重,都問候后轉頭派人送了些吃食或是藥材過來。
看巧姐哭累了沉沉睡下,怕挪動時碰著了傷口,就讓她仍躺在這里。慧娘幫著紅杏收拾地上的碎片,這觀音她拜了好多年,若是別人沖撞了,自是不依的,可女兒撞了,也只能自認倒霉。
心里卻隱隱覺得,也許這是天意,讓她明了自己再無子孫緣,不要再強求。心中一酸,拿著藥方時,幾欲掉下淚來。
方長略接過方子,扶起慧娘“不過是個死物,那里就真是得罪了。再說我們平素行善積德,菩薩自不會怪罪的。你若不安心,我們去廟里施些香油錢,再請一尊回來就是。”說著順手展開藥方。
古時讀書人從來不是讀死書,若只是識字,實在算不得什么讀書人。講究的是精通六藝,當然真正精通的人也不會多,但涉獵一二還是做得到的。醫書也是涉獵的一部分,就算開不出藥方,一些常用藥材的藥性還是知道一些的。
看到里面的幾味藥材,方長略頓時黑了臉“這就是你從神醫那里求來的藥方?”
慧娘點點頭,茫然道“神醫說這方子不能給人看,看了就沒用了。”看當家的一臉憤然,也清醒過來,“難道有什么不妥。”
“讓你信這些沒用的,被人害了都不知道為甚。這樣生得下孩子來,才是怪事。總當自己是最聰明的,別人都是笨的,結果呢。”方長略氣得狠了,指著慧娘就是一頓罵。這些年,沒有兒子不光慧娘難受,他又何嘗不是背負著家人的壓力,別人異樣的眼光。
沒曾想,根源竟是在這里,直氣得渾身發抖,臉都變了形。
慧娘也呆了,成親十年,當家的一慣是個好脾氣。不管她嘮叨也好,埋怨也好,統統都受著,從來不與她說一句難聽的。沒想到今天,會這樣罵她。
火氣沖上腦門,正欲開口,就聽得一人在門口道“太太、老爺,聽奴婢一句勸。這個時候合該一起對外,將那殺千刀的壞人揪住免叫他再害人才好。萬不可互相怨懟,免得叫那親者痛、愁者快。”
一個年紀略長,身子壯實的婦人走進來,后面跟著紅杏。兩人五官實在象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俱是大臉單眼皮,結實的很。明眼人一望便知,這是一對母女。
慧娘看到她,猶如看到親人,哭道“金兒,我……”想辯白卻發現辯無可辯,說不出話來,只是大哭。
金大娘走到方長略跟前,曲膝行禮道“老爺,我們太太也是受奸人蒙蔽。這世上并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一時不查,也是情有可原。再說一個婦道人家,也沒地方結仇去,說不得這事是沖老爺來的。”
一句話說得慧娘一下子成了替方長略受過的受害者,讓躺在床上裝睡的方怡巧心生感慨,什么叫作扭轉乾坤,這就是了。
方長略點頭,“我倒要看看,是誰這么歹毒,想害我斷子絕孫。”說完跺跺腳,拿著藥方,甩手出門。
慧娘滿肚子的話想說,卻說不出口。只咬著嘴,忽然蹦起來,“不行,我也要去找他理論。”
金大娘一把拉住她,“太太這是作甚,老爺都沖到了前面,他找到人,我們再回娘家報信不遲。”言下之意,慧娘自是懂的。當秀才的老爺先上門坐實了他的罪名,娘家自可以光明正大做個惡人上門敲打一番。
點點頭,又想到自己竟是被自己千信萬信的神醫害得絕了子嗣,又是一陣大哭。方怡巧一邊養傷一邊聽紅杏給她匯報,當日方長略找到二哥,兄弟倆一合計,報到官衙。
方家在當地也是頗有名望的人家,派二個衙役押陣,跟著他們一同去找“神醫”還是不難辦到的。
衙役只是為他們助威,倒不是真的要去抓人。如果真的告官,慧娘畢竟一個婦人,拋頭露面實有不妥。
那“神醫”就住在縣郊的一個村子里,靠著世代傳下來的方子專騙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婦人,服了他的方子后生出來的,自是他的功勞。若是生不下來,就是命該如此。
生下孩子的多少要送個紅包,熱熱鬧鬧引人注意。那些生不出孩子的,也不會因為他的方子吃出什么問題來,自然算不到他頭上去。日子一長,眾口鑠金,他倒從游方郎中成了“神醫”。
倆兄弟畢竟是讀書人,做不出太狠的事,只砸了他的招牌,又嚴厲警告一頓若再行醫便將他告進大牢。衙役站在一旁,純屬威懾,倒讓村里想幫忙的鄉里鄉親乖乖縮了回去。
金大娘回去石家報了信,這“神醫”算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一家子呼啦啦去了十幾口,村子也有人看不過去,想出頭,被石家一句“想吃官司盡管來,方家在縣衙里等著你們。”給嚇住了。
神醫一家五口被趕到屋外,直接將房子扒了,家俱砸了,又去了他家田里將莊稼撥了個干凈。當著看熱鬧人的面,丟下一句話“做人不要這么陰毒,害人子嗣又傷人根本,拿著銀子也沒命花。”
這下子旁人算是明白了原由,有些不信的,卻架不住方家讀書人的身份,要是不弄明白,怎么會有昨天那一出,縣里的衙役可都出動了。今天自然是娘家人來報仇了,莊稼漢子的行徑跟讀書人可不一樣,沒將人打個半死,已是留了手。
雖是鄉里鄉親,幫人也要看個原因,既然是神醫不對在先,自然沒人理這個岔。最多有好心人,借了自家柴房給他們暫住。
地里一年顆粒無收,還要重建房子,直接將稍有家底的“神醫”逼成了赤貧。以后不敢再行醫,想翻身都無機會。
方怡巧津津有味的聽著,卻覺得自家人實在是厚道,這種事就該活活打死,再也不要出來害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