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顧明顏起來梳洗，打算去給外祖母請安吃了飯，就和寧元夏一起去蒔花宴，不料穿衣服的時候卻出了事情，本來好好的一套衣服，居然被老鼠給咬了。

且不說今日的蒔花宴她正要穿這件衣服，就說這件衣服是長輩所賜，只一晚就被她給弄壞了，說出去也會叫人覺得她不識抬舉。

墜兒、陳氏、玳瑁并幾個丫頭一起跪在地上請罪，顧明顏的目光卻一直定定的看著陳氏，直把陳氏看的冷汗淋漓，卻依然跪在那里不說話。

直到顧明顏的目光挪開，之后在眾人的頭頂掃了一圈，陳氏才松了一口氣。

顧明顏見沉默的差不多了才開口，“到底怎么回事？”

墜兒咬咬嘴唇開口，“是奴婢保管不當，昨日本來應該把這衣服收在箱子里，可奴婢擔心出了褶子，穿起來不好，所以私自決定掛在外面，沒收起來，這才叫老鼠給咬了。”

顧明顏的目光重新回到陳氏的身上，“我記得我的衣服，是應該由陳媽媽保管的才對。”

陳氏俯下頭，做出恭順的樣子，嘴里卻說著辯白的話，“奴婢是想著，墜兒也到小姐身邊好幾天了，總這么只是學著東西也不是事，才自作主張的把自己手里的活計交給她一部分，奴婢想著她要做小姐的貼身女婢，所以才把收衣服的事情交給了她，誰知道她居然敢這么自作主張。”

墜兒本來低著頭，心里充滿了愧疚，可是聽陳氏這么說，不由得恨恨的瞪了陳氏一眼，明明是她說衣服若是收在箱子里容易出褶子的，這時候卻說這樣的話。

可是墜兒卻不是推卸責任的人，雖然對陳氏的話不屑之至，卻沒反駁什么，只說：“是奴婢的錯，請小姐責罰，就算把奴婢打死或者賣了，奴婢也毫無怨言。”

雖然這么說著，眼淚卻在墜兒的眼中打轉，她覺得自己就算死了，也賠不起小姐的這么一件衣服，賣了她也不值，而且小姐這些日子對自己這么好，自己不但沒幫小姐做什么，反而害小姐要去參加宴會的衣服被老鼠給咬了，簡直是不配伺候小姐。

顧明顏自然能看出墜兒看向陳氏那一眼的意思，只是她現在手里沒有證據，所以即使明知道這件事情是陳氏做的，也不能把陳氏怎樣，于是沉聲開口，“都起來吧，不過是一件衣服，怎么也沒有人命值錢，說什么殺了賣了的傻話。”

墜兒聽了這話，剛剛還含在眼中的淚珠兒一下子掉了下來，雖然什么也沒說，但是心里卻決定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報答自家小姐。

若是以前，陳氏肯定要開口讓顧明顏把墜兒給打發了，可是最近她總覺得顧明顏的目光能看透一切，因此不敢隨便開口，雖然顧明顏這樣重重拿起輕輕放下讓她很不滿，但想著沒有合適的衣服，即使顧明顏去了蒔花宴也只能泯然眾人矣，回去之后顧老夫人一定會給自己賞賜，也就心滿意足了。

顧明顏重新穿戴上自己平常的衣服，因為只是普通的衣物，所以并沒有戴那些貴重的首飾，否則反而顯得有些怪異。

因為這件事耽誤了一下，去請安的時候時間久有些晚，幾位舅母和姐姐都已經在寧老夫人的房中了。

寧老夫人見顧明顏進來，卻沒穿自己昨日送她的衣服，而且身后的玳瑁還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放的正是那套衣衫，不由得覺得有些奇怪。

顧明顏走過來跪下，“外祖母，都是明顏不好，沒有保管好外祖母所賜的衣物，讓老鼠給咬了，請外祖母責罰。”

寧老夫人先是奇怪的一挑眉，堂堂將軍府，若是說下人們住的地方有些蛇蟲鼠蟻尚且說的過去，主子的房間都是定時投藥的，怎么還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隨即看顧明顏跪在自己面前，馬上一把把她給拽了起來，“一件衣服而已，值得什么，你還跪下了，叫外祖母多心疼。”

顧明顏知道外祖母并不會責怪自己，只是想讓外祖母心中有數，因此把早晨問出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陳氏在一邊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打定主意絕對不承認這件事情和自己有關系。

不料寧老夫人聽了卻什么也沒說，只是拿過了衣服，看了看那上面被咬的幾個洞，“這些地方問題都不大，若是哪怕有幾個時辰的時間，也能叫繡工好的丫頭給織補上，只是一會兒你就要去赴宴……早知道我就給你多準備幾身衣服了！”

陳氏很是松了口氣，更加慶幸自己決斷的及時。

不料寧老夫人的話剛說完，寧青夏就發出了歡快的笑聲，寧老夫人有些不解的看過去——她到不覺得自己的小孫女是幸災樂禍的性子，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寧青夏幾乎是雀躍的走上前來，“老祖宗你不知道，自打知道明顏要去蒔花宴，我們三個就琢磨著要給明顏一個驚喜，后來決定給明顏準備一套衣服和首飾，可是誰知道你昨個一出手就是云錦的衣衫，自然把我們幾個準備的給比下去了，我們拿不出手，沒辦法只好藏起來，只拿幾件首飾給明顏戴著玩，沒想到這老鼠倒是可憐我們，雖然咬壞了你給明顏的衣服，倒是成全了我們。”

經過寧青夏的巧嘴這么一說，壞事也變成了好事，而顧明顏的心里更是有千般滋味縈繞在心頭。

前世的時候也知道外祖家的人對自己好，可是因為自己的性子，總歸沒和她們太過交好，今生有機會改正，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寧老夫人聽寧青夏這么說，也是喜上眉梢，一疊聲的叫人去把衣裳取來，只有一邊的陳氏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沒想到顧明顏居然這么好的運氣。

片刻之后寧家三姐妹給顧明顏準備的衣服拿來，寧老夫人看了看，雖然沒有那件云錦的料子好，但也是上好的料子了，因為時間有些緊，所以明顏也沒有回自己的梨豐院，就在寧老夫人這里穿戴起來。

片刻顧明顏從內室出來的時候，就見寧老夫人和她身邊的陸媽媽宋媽媽都有些呆了，不由得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然后疑惑的輕聲開口，“外祖母？”還以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寧老夫人看著顧明顏，只覺得心中有悲有喜，只見顧明顏穿著一件藕荷色的云雁細錦衣，下身穿著同色的暗花細絲散花荷葉裙，雖然不像她送給明顏的那件衣服勾勒的她的身形凹凸有致，但卻多了一份少女的雅致，她頭上梳著個簡單的發髻，只用幾根芙蓉玉的簪子固定著，顯得好像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耳墜是銀絲纏粉珍珠的，貴氣而不張揚，沒戴項鏈，只有腰間有一塊碧綠的玉石，壓著這一身的粉嫩，顯得有幾分穩重，雙手上帶著赤金嵌金剛石的鐲子，一雙皓腕顯得欺霜賽雪起來。

如果說昨天顧明顏的一身衣服顯得艷麗貴氣，那么今天這一身就是嬌媚大方，各有各的好處，只是今天她這一身一穿。實在是很像她的娘親寧相雅，這才讓寧老夫人恍惚了一下，而陸媽媽和宋媽媽是看著寧相雅長大的，又怎么會不心生感觸！

此刻寧老夫人見顧明顏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不愿意說出真相，免得外孫女和自己一樣心中酸澀，所以只是笑著開口，“我到底是老了，不如他們小輩會打扮人，看明顏這一身出去，在蒔花宴上簡直會把那些花兒草兒都給比下去。”

顧明顏知道外祖母是看自家孩子好，所以才這樣說，雖然不知道自家外祖母剛剛是怎么了，但是也看出那一瞬外祖母有些傷感，因此不愿去詢問徒惹外祖母不高興，便展露一個笑容，“這可是三位姐姐的眼光好，外祖母，您可要幫我謝謝三位姐姐。”

寧老夫人見他們姐妹和睦，很是高興，一疊聲的答應下來，“你們喜歡什么，都去我庫房里挑去。”

寧如夏笑著開口，“這次我可是借了明顏的光了，天知道我想老祖宗庫房里那對定窯白釉刻花梅瓶多久了，老祖宗就是不肯割愛，這回是我的了。”

寧老夫人被逗的笑了起來，回首對陸媽媽開口，“你看看，這小東西精著呢，我那對瓶子就拿出來過一次，她就看出來好了，給她吧給她吧，免得她一天到晚的惦記，倒叫我都睡不好覺。”

一時間眾人都笑了起來，只有一邊的陳氏，恨的要死要活，好不容易捉了老鼠咬了衣服，誰知道半道里殺出個程咬金出來，這要真讓顧明顏在蒔花宴上大出風頭，回到顧府之后，顧老夫人肯定會給她好看！

在陳氏不安的心情中，顧明顏登上了去蒔花宴的馬車，往常不管顧明顏去哪里都會帶上自己，但這次卻沒有，難道自己做的事情敗露了？

陳氏咬牙，卻只能無可奈何的先回梨豐院。

玉瑞院內的寧老夫人聽著陸媽媽說起前幾天賞錢的事情，眼中微微露出一絲厲色，看來這個陳氏，留不得了，只是這人，不能沒在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