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大盜?還是招安良人?
那些植物若能說話,多是嫉恨咒怨我的吧,我猜的~但,那是后話了~
搬家,從山嶺到平原,剛開始那段時間習慣嗎?
自然是不習慣的,更何況我還是一個孩子,原本的好奇,因著沒有山,沒有水,沒有熟悉的一切,變得有些,漂浮不安。
視野遠沒有凌絕頂的快感,就那田野間的味道,似乎,都因著環境的不同,變得乏味了。
所以,當時的我想要創造一個屬于自己的小花園,有樹,有花,還得和著自己的心意,綠意盎然。
屋子后有一片翠竹林,幾戶人家挨著,最靠近竹林邊緣的,就是我的新家,
地基不甚大,也不是農家日常的四合院類別,紅色的磚墻,黑色的陶瓦,帶著點點綠色青苔,灰白的水泥地,不干不硬的柵欄,灰撲撲的沒有生氣,準確說是沒有人味兒~呆板死硬。
虧得那環著屋子的翠竹林,撫平了心里的燥意,被綠色包裹的感覺,總是安心的,特別是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小不點兒的模樣,瘦小且倔犟。
屋子旁側是鄰居家的魚塘,半畝田地,大體狀如月牙,只那挨著路邊的地界兒,土路橫亙截取了一塊,緊緊挨著的,是另一片翠竹林。
我家,正夾在兩片翠竹林銜接的中間,屋子斜對面,緊緊挨著一池塘。
夏季池塘一角,有荷葉連連,家常的草魚鯉魚能日日見著,天熱了,一齊圍著浮到水面透氣,偶爾咬幾口岸邊的青草葉子,吧唧吧唧的響~
若是守株待兔的蹲著,待那魚游了過來,慢慢伸手進水里,趁它不留意伸手一摸,能嚇得它哧溜亂竄……
咦~跑偏了,咳咳咳,拉回來,池塘的事情,后講,那里發生的事情挺多,且先說我養花的事兒。
那竹林旁側,挨著家門旁邊有一不高的緩坡,雜草長的茂盛,又挨著竹林,采光自是不佳的,竹上纏著藤蔓,多紫色漿果,喚“軟漿子”,一片,水瀑一樣耷拉下來,夏季蒼翠,伴著米色小花,蝶舞蜂飛,可秋冬便蕭瑟的歷害,
那軟漿葉子是一種菜食,多煲湯,但我不喜,因為太軟,入喉滑溜,讓人說不出的難受。
綠色瀑布下的黃土地兒不大,又干硬,故無人問津。
本來挨著屋子是有一處菜園子的,向爸媽討要一寸方地養花,直接駁回,可我哪里肯罷休。
最后瞟上的,正是那一處貧瘠到摳不出水的黃土坡上。
在那樣的土上種花,可是考驗技術的活計。
話說,那時我還沒有鋤頭把子高,僅拿著鐮刀,便開始了墾荒大業,長著倒刺的草很勒手背,遂穿著雨鞋跑進去瘋踩了一遍,把那惹人嫌帶鋸齒的撂倒,啃饅頭一樣一點一點的割,把根挖出來,丟在一遍發酵作廢料。
爸爸看戲一樣的瞧著,只幫過一次忙,把那黃土中間我弄不斷的干樹根給挖掉,后面,基本就沒插手了,媽媽說我是吃飽了撐的,哥哥沒過問,我沒有開口,他也沒幫忙。
割完草,還得翻土,那鋤頭我揮了幾下就有些手酸,因為是大人用的,我一小娃,翹起那鐵鋤頭,甩下去,偏偏在土上斜著偏了方向,鋤頭把兒又長,晃晃悠悠,滑稽的緊。
鄰居李奶奶見著,把她種豆子的小鋤頭借給了我,還問我是要種啥,我說是花,她笑著鼓勵我加油,還把家里剛發了側芽的仙人球掰給了我一個。
那是我第一次見渾身帶刺,且無葉的植物,圓滾滾的,很是可愛,想著搬家,似乎,也不錯。
天知道那方土下是以前埋死人的地界兒,我,呃,挖出過骨頭,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過年的時候,旁側是有人去祭拜的……
開荒大業始于夏季,熱的心慌慌,但是想著花開的模樣,心里干勁兒十足,晚間媽媽叫吃飯了,我還和一位老農一般,面朝黃土背朝天。
手心磨起了水泡,我又不敢說,將爸爸的手套揣在身上,戴著手套又堅持著挖了兩日,小小花園,地基初現模樣。
去買花來種?
一呢,那時爸媽是不會同意的,他們更愿意我種菜,哈哈哈。
二呢,不是我嫌棄,那嬌養著的花,若是挪到那窮土上養,說實話,不見上帝才怪。
所以,我瞄上了野生客,何謂野生客呢?
就是生長在比我那窮土,還要更貧瘠的土地上的植物。
第一棵,是一棵路邊歪長著的李子樹,書本那么高,被人踩斷了枝丫,趴在地上可憐的緊,雖是植物,但是當著本家姓,怎能見死不救?
那日是偶然遇見,沒帶工具,順著根部理了理,刨了刨土,很粗暴的護著主樹根部生生扯了出來,它是小花園的第一位住戶。
那小院子我給起了一個名字,叫“木蒼園”,哈哈哈,之所以叫木蒼,是希望草木蒼蒼,望長的茂盛點兒~現在想想……哈哈哈還挺有詩意。
那李子樹很是爭氣,側芽發奮,后來到是長的別有一番風骨韻味。
因著之前的開荒壯舉,鄰居家里有花的,挨著的幾戶人家都把我叫了去,仙人掌,朱頂紅幼芽,仙人球,雞冠花的種子,蘆薈,吊蘭,都勻了些給我。
隔壁的黃奶奶,還特意去我那里視察了一番,一番教導:澆水得適當,去池塘打水潤土之類的,也攛掇我去弄點那自然肥養養那土,哈哈哈,奈何我認為花兒是嬌嫩的,不能當菜來養~笑著答應的高興。
想想,后面又搬了家,對那里的老鄰居,是有些掛念的。
后來,便是挎著竹籃子去竹林里搜羅,因為是野地兒,對那些不常被陽光照潤,長的營養不良的野草閑花之類的,當是拯救大任。
尋的是雨天,土松軟且好挖,翠竹林里的空氣,吸入肺腑都帶著涼涼的感覺,混著竹葉特有的清香,竹窩邊上尋得一瘦小枇杷苗,自掘了去。
再是一黃土邊上的一種倒刺荊棘,根部一半長在了空氣中,一半扎入土里,我覺得它是痛苦的,那葉子被旁側的長青樹欺辱的到歪著長,葉子被青蟲咬的魚網般破爛,
可它是月季呀,即使當時長的抽象了點,可是擋不住它的骨子里就是月季。
雖不知花色,但是小鋤頭一揮一掘到底,不知花色,才刺激。
當時不知月季喜陰,位置安排在了向陽的一面,第一年它長全了葉子,卻是沒有開花的,許是休養生息,
每隔三天,就會給她們澆水,拿著小桶,從池塘里舀水,一點一點運著去挨個澆灌,走一路灑一路,到在樹根邊,運氣好些,還能到出小蝦小魚來。
小心撿起拿玻璃罐子裝著,能養個一兩周,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偶爾運氣不好遇見貓兒,多是提前遭殃的。
第二年,那月季開了三朵,嗯,沒錯,我記得清楚,只有三朵,
長在枝頭,綠色中異樣的一抹紅色,它的顏色,接近胭脂紅,艷而不俗,給它撐著一根木樁,斜斜靠著,端的是那西施嬌喘模樣。
后來陸陸續續住進了幾種野草,有些不受控制的泛濫,長成了一片,媽媽平時箭布的剪刀被我偷偷拿去修剪枝丫,咳咳咳,暗地里報廢了幾把,被說了幾句,也沒拿我怎樣,
因為爸媽走過我那小園子,偶爾也會貪看幾眼,
三年,我那小園子便占了那一寸方地,月季攀著李子樹旁側搭著的竹竿向上生長(爸爸幫忙搭的),到了花期,滿滿的花苞,次第開放,
雞冠花的種子被我種下,不是播撒,而是育種,種植秧苗一般,再單獨移栽,因為我發現那樣花冠會長得更加紅艷且繁盛,
沿著回家的那一段小路,種了長長的兩排,夏季花開,一路殷紅。
朱頂紅側芽繁殖的很快,百合般的花形,搭配那招搖的紅色,一花四萼,四面齊開,后來分成了兩份,繁殖開去。
開小花的野草選的是那四季不枯的,藍色的漿果,淡紫色的花瓣攢成一束,美的嬌俏。
去小伙伴家玩兒,她家胭脂花開的可人,遂要了些種子,拿回家沿著那黃土坡一撒,紅色和黃色的種子參半,一撒開去,冒了苗頭,來年蹭蹭的長成了一片,紅黃散步,種子落下,慢慢覆蓋了一遍,有向竹林進攻的趨勢……
家里檐廊下的那片地界兒,也被我霸占了,家里不用的木板,拼拼湊湊找老爸幫忙釘成了木槽,隔上塑料薄膜,盛上土,養著那雅致的不知名野草,四季不枯,放上奇形怪狀的大石頭,再修剪幾番,插上枯枝,出其的雅致。
鋸斷的竹節,盛水的瓶子,不用的水桶,能裝土的,幾乎都派上了用場,檐廊橫著的木桿上穿上鐵絲,將種著花兒的竹筒開個孔掛上去,整齊的一排排開,吊蘭的葉子垂下,很是愜意。
挨著墻壁,大大小小一盆接著一盆整齊的擺放,葉子長長駝到地上,自不管它。
哥哥的同學來家里玩兒,見著那些花,枯葉收拾的干凈,見我給一闊葉草洗葉子,他到是樂意幫忙,臨走要了兩盆去,我自是答應的爽快,別人喜歡你養的花,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鄰居張家二叔流鼻血,說是要偏方入藥,需那艷紅的雞冠花,我養的花似乎出了名氣,尋到了我家。
見得那開的紅艷艷的,張二叔解釋緣由,可看著卻不好下手,“這花長的安逸~”
“丫頭養的好,我揪些葉子就行嘍”
“這是今年早熟的種子,撒下去,明年就能開嘍”我說著,順手扯了兩棵雞冠花起來,一并遞到了張二叔手里,待媽媽聞聲出屋,張二叔已走遠了……
后來就是,親戚朋友來了,回去,手里多是沒有空的……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養花,最好的結果可不就是這樣嘛~
只是,
后來再次搬了家,我四處搜尋招安的野生客們,再度淪落為野生客了,倒不是感傷,好吧,我不狡辯,是愧疚。
對植物,我的感情和常人不一樣。
我是會向植物面對面說話的人,不是因為無聊,也不是有病,而是因為,她們是活著的,她們是我養的。
我喜歡去木蒼園看書,修剪枝葉,或者什么都不干,就那么安靜的坐著。
被爸媽訓了,我最愛去的,也是那里。
當了她們一段時間的主人,那感覺,是甜的,我相信她們沒有人去澆水,沒有人去除草,沒有人去給她們抓葉子上的青蟲,她們依舊能活著……
寫這篇回憶,是因為,三年前,聽媽媽說,那里被夷為了平地。
我的“木蒼園”沒了。
植物如果會說話,我的野生客們,開口第一個罵的人,該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