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店內走出,已至夜。
陳知沒什么心情去討晚上的吃食,幼嫩的手掌推開店對面老舊房子的門,走了進去。
屋中有強迫莫老頭裝好的電燈,但陳知并沒有打開。
這間屋子里的環境并沒有讓他打開電燈仔細欣賞的欲望,更何況,即使他的身體此刻是六歲孩童的樣子,但他畢竟曾經是個殺手,黑暗根本無法阻止他的感知。
他毫無阻礙的走過屋子里擺放的亂七八糟的物件,爬上了那張陰冷的床。但他并不準備睡覺,黑夜里,他的眼睛簡直亮的令人心寒。
陳知從床邊的柜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刀,握在了手中,冰冷粗糙的刀柄卻給了任何事物都無法給予他的踏實感。
將小刀固定在手臂上,陳知在床上擺出了一個很詭異的動作。
他將沒有小刀的那只手臂自前方通過自己的胯下,然后整個身體往后弓了起來,就像一把拉滿的弓一般。
那只固定著小刀的手臂拉住自胯下伸過來的那只手臂,倆只幼嫩的腳同樣向后彎去,以一個極度不可思議的姿勢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整個人就像一個球一樣,就如此的詭異的卷曲在了床上,渾若無骨。
月光自窗外照了進來,落在了這具幼嫩的令人心疼的身軀上,手臂上固定的小刀刃面寒光微閃。
在曾經的那個世界,陳知本就已然算是一流的殺手,更何況他那個師傅雖然無恥,卻能算是最為強大的殺手,他自然也掌握著頂尖的技巧。
這種將自身柔韌性鍛煉到極致的技巧,即便是曾經的陳知也很難做的如此完美了。
有時陳知不得不感嘆,嬰兒的身體自有嬰兒身體的好處,六年里,陳知的身體強度雖未能夠恢復到曾經的百分之一,但基礎卻是扎實的可怕。
如今的他,倘若是再度回到那個世界,再長大些,恐怕將會是黑夜里最為可怕的人……
夜漸深,月光漸移,陳知的身體上,一道淡淡的氣涌現了出來,隱隱約約,并不真切。
真氣,這是真氣。
六年來,他已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那道玄妙的氣息,三歲時他便已經感受到了,到如今,已有三年。
在原先的那個世界,陳知感知到真氣的時候是在他十歲那年。
四歲練,十歲感知,花了六年,他被引他進入這條黑暗之路的無恥師傅稱為百年以來難得一見的天才。
然而如今,他只花了三年。
陳知的心中再次有了一絲滿足,他喃喃道:“真氣,原力,嘖,誰更厲害些呢?”
想著這樣的想法有些有趣,陳知勾著嘴角笑了笑,隨后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依然奇異的卷曲著,黑夜里,手臂上的小刀閃著寒光,隨時威懾著來自黑暗里的危險……
一夜無事,陳知精神飽滿的走出了門,瞧了瞧對門店里依然空無一人撇了撇嘴,隨后走出了這條幽暗的巷道。
不知為何,今日創世城內,擺放的小攤并無多少,一些開著的店面也關了起來,但街道上卻是擠滿了人。
是大人物要來了,陳知約摸猜了出來。
他并無上前詢問的興趣,臉上轉瞬間換上了天真無邪的虛假笑容,走到少有的還在擺放的小攤前,撒嬌賣萌各式神通再度齊出的攻下了又一頓早餐。
豆漿,蛋餅,并不是陳知很喜歡的早餐配備。
陳知忽然有些不滿意這個還未出現的大人物壞了他吃早餐的興致。
將早餐隨意吃下,陳知也同樣擠在了大街上的人堆里,等待著將要來的大人物。
約摸過了一刻鐘左右,街道極遠處喧鬧聲突然間沸騰的傳了過來,陳知所在的這處人群聲音也頓時間嘈雜了起來。
大人物真的要來了。
自街道極遠處,人群開始向著道路倆旁分散,喧鬧聲漸漸平息,整條街驟然間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寧靜之中。
不知是何人打破的沉默,街道盡頭,一些人跪拜在了地上,隨后就如多米諾骨牌一般,一排排的人同樣跪拜了下來。
到了陳知這處,同樣所有人都跪拜了下來,包括陳知,然后延伸,直至這條街道上所有人跪拜了下來。
街道的盡頭,一架有著頂棚四周空無一物的轎子終于出現了。
“愿圣光護佑您,圣子冕下。”千句萬句祝福的話語自跪拜的信徒口中喊出,異口同聲,聲勢浩大。
圣子,這是陳知從這句祝福語里聽到的大人物的身份。
他的口中,像所有人一樣虛假的祝福著這位從未聽過從未見過的圣子,低垂的腦袋眼角余光不可察的掃向了那架看著很大的轎子。
四名紅衣祭司分別走在轎子的前后倆端,神情肅穆,莊嚴崇敬;八名白衣神侍倆倆抬著轎子的一腳,同樣是無比的認真崇敬。
祭司開路,神侍抬轎,這是何等的規格?
陳知眼角的余光最終還是掃在了轎子上那名圣子身上。
這是一個與如今的他差不多年紀的男孩,他的頭發很長,整齊的往后梳著,稚嫩的面龐顯得極為的完美,雙眸更是幽深清遠,像是真的帶有幾分神性。
陳知并不相信有神,在他看來,所謂的神族,大抵是一群原力極為強大的人自命不凡而已,所以他并沒有什么信仰。
同樣,他清楚這個被稱為神族圣城的創世城內,半數的信徒之所以選擇信奉所謂的神族,只是因為懼怕“神”們難以想象的力量。
所謂的虔誠,也不過屈服于恐懼之下的虛假面具而已。
這座城里,到處都是比之陳知笑容還要更為虛假的虛偽。
所以陳知對于這個圣子并沒有什么好感,但他可以虛假,甚至虛偽。
無恥師傅曾經呲著那口已沒剩幾顆的老黃牙對他說:
“誰說男人膝蓋下面有黃金,老子跪了那么多次,要有黃金早挖出來了。所以說,為了活著,該跪還得跪,你又不虧啥。做咱們這一行的,得忍。這膝蓋啊,嘿,賤的很。”
在那架巨大的轎子經過陳知的面前時,他的腦海里閃過師傅的這句話,沉默著,他像所有人一樣,跪拜著將頭低的更低,口中再次對神子再一次問候。
“愿圣光護佑您,圣子冕下。”
陳知問候的毫無心理阻礙,就像他跪拜下來時沒有一絲猶豫一樣。
就像無恥師傅說的那樣,與活著相比,任何事物都是不重要的,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轎子漸漸遠去,街道上無數的信徒一個個起身,對著極遠處隱約可見的圣山做出祈福的姿勢,禮畢以后才漸漸散了開來,重歸人流之中。
陳知也朝圣山看了許久,云霧繚繞間,他并不能看清圣山的全貌。
他從未接近過圣山,雖然在他在創世城外尋找許久仍未能找到核心以后他猜測核心被神侍發現然后遞交給了圣山上的神們,但他依舊沒有去接近過那座山。
他殺手多年的直覺告訴他,那座山極度的危險,并不是如今的他能夠接近的地方。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樣的直覺在曾經那個世界曾經救過他無數次。
收回目光,陳知低下了頭,轉身準備回去屋子里,繼續練習來讓自己變得更強一些。
然而就在這時,刺耳的警鳴聲自城門口傳來,響遍了創世城。
所有的信徒都頓時慌亂了起來,神色慌張的向城門口望去,就連陳知也驚詫的將目光投向了那處。
警鈴響起,說明,
有敵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