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來臨,皎潔月光灑向大地,照著一個自圣山上走下的稚嫩身影,平靜而安寧。
陳知走下圣山后,看著身后在黑夜里明亮如晝的圣山,臉上涌上一種莫名的神情。
明亮如晝,卻巍峨如巨獸。
陳知對于眼前的這座山峰,心底涌著一種難言的敬畏。
當然,這種敬畏到底是與山上的“神”無關的,而是源于山本身,源于那無法言喻的莊重氣息。
柳銘等八個孩童被他留在了那處神族培養(yǎng)祭司之地,交付于豺安排。
陳知清楚,盡管豺那張偽裝的面孔下是嗜血的豺狼,但在人前他大概也只敢露出那諂媚而溫順的模樣。
那些孩童是圣子交給他讓他教導的,所以只要圣子還在,那么他便不必擔心那八個孩童在豺手上的安全。
他很安心。
此時月至正中,陳知則是在月初上時走出那扇金屬大門的。
那時豺恭敬的在他身后躬身,月光透過那扇門灑在他身上時,陳知隱約的聽到了豺那身黑袍下一聲仿若野獸的低吼聲。
有趣。陳知這樣想著。
內心有了些許猜測,他對于這個世界更為好奇了起來。
長達百年失卻一切歷史的混沌時期;機甲、重武器巔峰發(fā)展卻未有任何飛行器研究的畸形科技發(fā)展趨勢;這個世界大多人都擁有的神奇的力量__原力…………
如此怪異而奇特的世界啊,要是那個世界的無恥師傅在這,或許會興奮的再次露出那殘缺的老黃牙猥瑣而興奮的笑吧。
陳知默默的抬頭,看著天空中皎潔而圓潤的明月,突然覺得有些寂寞。
這輪明月,這片夜空,或許都很寂寞吧。
陳知想著,漸漸遠離圣山,向行宮的方向走去。
……
……
行宮的偏殿中,陳知與圣子再次相對而立,只是安靜了片刻后,倆道稚嫩的身影便再次戰(zhàn)斗了起來。
這一次,陳知敗下來的速度更快,當然,所受的傷也同樣更小,僅有肩頭多了些許傷口。
自上次的戰(zhàn)斗之后,他更加注意與圣子戰(zhàn)斗時對所受傷勢的把控,再次傷重而后失去意識的事情他可不想再經(jīng)歷了。
圣子的手臂上在這次的戰(zhàn)斗中同樣流了些血,原本這是可以避免的,但自從了解到他的身體與人的不同后,他便再也不懼怕身上的傷勢了,甚至在這次戰(zhàn)斗中就是用以傷換傷的方式硬生生的刺破陳知的肩頭的。
原本陳知以為搏命的方式向來是弱勢者的手段,然而現(xiàn)如今,當這種搏命的手段出現(xiàn)在圣子的身上時,陳知竟覺得有些畏懼。
到底是個惜命的人。
陳知這樣想著自己,接過自圣子手上遞過來的一枚紅色藥丸,思考了片刻,放進了嘴里。
藥丸入口即化,他未再失去意識,肩頭涌上一股溫熱的感覺,陳知能感覺到自己被刺破的肩頭血肉正在飛速愈合。
感受著身體力量的恢復,他平靜的閉上了眼。
……
一月時間漸過,陳知大多時間來往于行宮與圣山,看起來頗為忙碌。
在這一月時間內,陳知與圣子身著輕裝,游蕩了創(chuàng)世城的許多地域。
陳知并未再刻意帶圣子穿梭于創(chuàng)世城內鬼市、賭坊、妓院等三教九流之所,他只是隨意的走出行宮,而后挑選某個方向,一路行進。
偶爾一無所獲、平平淡淡,偶爾也有些許血腥的事情發(fā)生,陳知并不憚于殺人。
他知道,那雙淡漠的眼神一直在注視著他的動作,并且那雙原本不蘊含絲毫情緒的眼眸中已漸漸有了些波動與變化。
在一月后的某一天,當陳知與圣子行走于創(chuàng)世城以北時,圣子終于開始自己殺人了。
那是在街道上,一身布衣的圣子與陳知并不引人注目,一對巡邏的紅衣神侍自街道行過,信徒主動站于倆旁,面帶虔誠。
而圣子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了一個帶著兒媳、孫兒的老婦身上,這名老婦在紅衣神侍走后露出自地上站起后,望著紅衣神侍離去的方向竟投以一個怨恨的眼神,并且嘴中低聲說著些咒罵的字眼。
圣子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有些無法理解,出于他體內某些他難以言清的沖動,他與陳知隨著那老婦一家,來到了她家的門戶之外。
屋門一鎖,人心自安,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話似乎總感覺可以放心的講了。
這些話語里,有家長里短、有夫妻情人間肉麻的情話、有藏在心底想只與親近的人述說的秘密,當然,也有對心頭怨恨憎惡之人的詛咒與痛罵。
圣子站在屋外,他聽到的是老婦的怨罵,盡管壓低著聲音,但任誰都能感受到那些話語里藏著多大的怨憎。
陳知平靜的聽著,不久便明白了過來。
老婦口中大抵說的是,在那不久前的圣光下,她的獨子死在了圣光之中。這家原本就依靠她那獨子支撐的家庭頓時間垮塌下來。
老無子,子無父,婦無夫。
原本就如天塌。
然而這還并不是這件事的結局,還不是老婦滿腹怨憎的原因。
紅衣神侍攜罪紙而來,說其兒不尊神不敬圣數(shù)條子虛烏有的罪狀,竟還不許述冤。
即便已過去一月之久,那錐心的恨依然如跗骨之蛆般留在心頭,每日上街見到神侍,這名老婦總是回到家里哭訴而后對祭司乃至于神族發(fā)以詛咒。
直至今日……
只是又有誰能想到圣子會在門外偷聽呢?
老婦的怨恨咒罵持續(xù)了很久,門外的圣子神色莫名,臉上帶著陳知從未見過的某種情緒。
不發(fā)一言,陳知此刻安靜的待在圣子身旁。
門最終被圣子推了開來,他漠然的走進老婦的家中,帶著強烈而難言的情緒。
屋內,老婦的嘴中還在說著些詛咒的惡毒話語,面目帶著些許猙獰,乖巧懂事的兒媳正在弄飯,七八歲模樣的外孫因為老婦此刻看起來有些可怕,所以害怕的牽著母親的衣袖躲在身后。
在門被推開時,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老婦看著走進來的倆個孩童,覺得好生可愛,先前說出許多污言穢語的嘴閉了閉,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下來。
兒媳同樣覺得這倆個孩童可人,準備問問是誰家的孩子,甚至想著等會兒拿幾個蒸好的香饃給這倆個小孩。
她的臉上帶上了這一月來難得的溫和笑意,只是這笑意在片刻間便凝固了下來。
因為,走進來的的一個孩童開始殺人。
圣子開始殺人。
老婦緩和的面容被他手中的光柱洞穿,鮮血噴涌在墻壁上、桌椅上還有灶臺上。
兒媳大叫了起來,她的雙手也被噴灑的鮮血沾染,在老婦面門被洞穿的同時她將身后驚嚇得呆滯的孩子攬入了自己的懷里,遮住了他的眼睛。
她哭喊著,看著眼前神色冷漠著的孩童,她絕望的問道:“為什么?”
圣子沒有回答,他轉身,神色漠然,準備離去。
一個飯勺丟在了他的后腦勺上,圣子茫然的轉身,眼神先是落在地上沾著飯粒的飯勺,然后抬頭看著原本溫和此刻面容卻顯得格外猙獰的婦人。
“畜生!”
婦人面容帶著最為深的憎惡,似乎忘卻了所有的恐懼。
她喊著,嘴里也開始說出一大堆的污言穢語,甚至對著圣子吐了一口唾沫。
圣子默默的聽著那些骯臟污穢的話語,有些不解,有些茫然,不明白為何這個原本溫和的婦人竟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心里再次涌上了那種暴烈的情緒。
他并不克制,情緒化為了手中的動作,他手中的光柱平靜的刺進了婦人的胸膛。
婦人淌血,光柱洞穿了她的身體,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生機的流失。
然而她卻未停止咒罵,更加惡毒惡心的字眼從她的嘴里吐了出來,即便在死去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仍然在怨恨的看著圣子與身后默默站立的陳知。
圣子在原地停了一會,看著那雙死灰色卻依舊未合上的雙眼,轉身,然后離去。
陳知自始至終都未發(fā)一言,甚至連一個表情都顯得極為吝嗇。
他平靜的看著這一幕的開始與結束。
孩童滿身血污的靠在已經(jīng)死去的婦人懷中,他茫然的抬頭看著死去的母親,神色呆滯而癡傻。
陳知看著那個呆滯的男孩,走上了前,屈指,伸向了孩童的心臟。
“死去吧,那樣比較安寧。”
當孩童眼眸中的色彩漸漸化為灰色,陳知看了看屋內的老婦與媳婦的尸體,心中默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