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西游片場。

“白衣遺世獨立，俯瞰這山河萬里，對，夕月藏心。”?

沙漠中一處半崖之上，本仙少白衣飄飄，迎風獨立，舉目遠眺這大漠無際、黃沙滾滾。只覺得自己非常的有文藝范兒，意興到處，不由得引吭高歌。

“兄弟，別鬧了。大清早的哪里來的月亮，麻利兒點兒下來吃早飯了。”不遠處營帳外，猴子已經造好了早飯，只是看他“兩鬢蒼蒼十指黑”的可笑模樣，眼見得這頓早飯必然是來之不易啊。

“這——”

我蹲在鍋灶前，看著鍋里綠瑩瑩翻滾的神秘物質，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向我拼命的發出一級警報，一時間無話可說。

用了莫大的意志力，我才勉強否決掉拔腿就跑的動議，也忍住了那種想要一邊拼命四下翻找，一邊歇斯底里的狂吼：“我的蓋革計數器呢？我的蓋革計數器呢？”的沖動。

牢記自家片場，是演員的自我修養。

“兄弟，你怎么不吃早飯，你不餓嗎？”

我身邊的猴子倒是對我的疑慮完全不能體會，只見他抱住碗狼吞虎咽，筷子敲得瓷碗錚錚作響。

不愧是金剛不壞之軀！以前不相信你的實力是我太年輕，現在就算你說你跟紫霞仙子有一腿我都信了。

“呃——我只是在擔心唐唐，一大早起來就沒看到她，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我連忙找個理由，放下手中猴子塞給我的那碗物質：“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夜不歸宿，傳出去影響實在是不好，萬一碰上個歹人那該怎么辦。”

“不用擔心，她昨天出去之前跟俺打過招呼了，說是接到了傳音，去取一件治你傷需要的藥引子。”猴子熱情的把那碗物質又塞回我手中，接著說：“她跟俺約好了在這里等，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是嗎！”我點了點頭，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來，忽然放下那碗尚自泛著熒光的綠色物質，去問那猴子：“猴哥，小弟有些事情不明白，今天剛好只有我們兄弟倆在，向你討教討教。”

猴子已經吃完了自己那碗物質，轉身又從鍋里挖了一碗，繼續呼嚕呼嚕的吃起來，一面口齒含混不清的說道：“自家兄弟不要客氣，你有啥疑問，你就只管問。”

“那是這樣的。”我站起身來，遠離放在地上的那碗物質，靠到猴子身邊坐地：“你后來跟我說過，當年那個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就是你對吧。”

“是啊，就是俺。”猴子的碗里又傳來一陣筷子聲，眼看著是快要吃完了：“咋啦有啥問題。”

“問題不大，就是我有些想不明白。按理說，猴哥你的本事我見過，確實不錯。但是要按我聽到的那些小道消息來說，你單槍匹馬就挑翻了好幾個外空間要塞，團滅了十七八個星宿戰斗團，四海艦隊你擊沉了三支，還把一多半的九龍城給夷為散云，這個未免有點太夸張了吧。”

我提出心中長久以來存在的疑問。

“呼嚕呼嚕~呼——”猴子又拔完了一碗，放下碗筷，長吁了一口粗氣，跟我解釋：“兄弟，你可知道那陰陽兩儀之說。”

“知道啊，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嘛，道門基礎必修啊。”

“呵呵，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猴子聞言笑笑，繼續說道：“俺曾聽師父講過，這無極生太極是質變，太極生兩儀是裂變，若是有辦法反過來，這兩儀也可以重新合為一體，這就叫聚變。”

這……這什么道理，我完全沒聽明白。一會兒裂變一會兒聚變的，說好的讓凡人用核武器來完成自身的終極關懷呢？被你這猢猻隨便的一說，怎么就秒變成了猩球爭霸之曼哈頓計劃？

猴哥你是不是喝高了走錯了片場啊，你臺詞這么隨便亂念的話，小弟我很難幫你圓場啊喂！

猴子見我啞口無言，嘿嘿笑著，過去把那碗物質拿過來重新塞到我手中，繼續解釋道：

“其實這道理深奧，俺也是不明白。不過俺的師父是個厲害的角色，號稱‘三教圣人’有通天徹地的能耐。這天底下，也只有他才通曉這逆轉天數，重新聚變的法門。”

“可是，這‘聚變’跟我要問的事情又有什么關系呢？”我放下那碗物質，表示無法理解。

猴子微微一笑，把碗重新塞到我手里，不厭其煩得為我答疑：“兄弟你先吃，不要急，聽為兄給你慢慢道來。”

原來那猴子，并不是靠著找GM開掛才有了強橫的力量，竟然是頗有些出處的。

他本是那開天辟地的盤古的命根，久居天地之間吸取靈氣，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歲這才幻化成形。代表的是八荒六合之中，最至高無上的純陽之氣化身。

再說這盤古開辟天地之后，血肉盡皆離散之前，曾經由谷道放出一道氣息，是他生平精髓所聚，乃是這寰宇之中，至陰至寒的純陰之氣。只要這陰陽二氣一旦再度‘聚變’，就可以催發出無上的力道，足可以改天換日。

“什么九律十三條，漫天神佛，全部都可以給他打爛，重新建立這三界六道的新秩序。”猴子又開始星星眼了。

“哦！我明白了！”

聽猴子這么一說，我算是有些開竅了，放下手中那碗物質，說出自己的推斷：

“所以猴哥你就是吃了那個屁之后，變得很威猛，才有那種掃平一切的力量。只是，如果真如你所言，為何當時你白白吃屁卻未能全功，反而最終敗在了二郎神的手下？看來這‘聚變’之力，也不過爾爾罷了。”

我這幾句話說的頗為驚險，如果不是這一路走來，跟這猢猻已經結下了過命的交情。那給我十個膽子，我也是不敢這么大大咧咧的亂問的。看著那猴子臉色，我知道顯然是問到了他的痛處。

猴子呆了良久，末了重重的一聲嘆氣，看向我說道：

“兄弟，你有所不知。當年俺心浮氣躁，那純陰之氣其實尚未完全匯聚，尚差了那么一丟丟，俺就按耐不住，強行合體。功力遠遠沒有達到那‘聚變’應有的效果，以至于功虧一簣，讓那天庭可以繼續跋扈下去。”猴子說完，捶胸頓足。

“原來這其中還有如此多的曲折！”我這才有些明白事情的經過了，只是心中還有些疑問，不吐不快：“過去的事情，多說無益。我只是還有些不明白，為何猴哥你對天宮如此的憤懣，究竟是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能否跟兄弟推心置腹的講講。”

話問到這里，只見那猴子面上一時間涌現起多種神色。有傷痛，有不甘，有懊悔，有憤恨，他的身形陡然變大了一圈兒，全身的肌肉時不時青筋暴凸起來，隱隱間周身還有雷電驟起。

過了很久，猴子的身形方才軟下來隱散風雷，他轉頭看向我，背后的朝陽從他周身散發過來，刺得我睜不開眼，只覺得一時間猴子的身形變得高大無比，他直勾勾的盯住我看，看到我心底發慌。

“當年俺年輕不懂事的時候，曾經說過很多中二范兒十足的口號。”猴子緩緩的說道：“其實說到底，就是俺覺得這天地不公平，天庭就是這不公平的源頭。俺有力量，所以俺就要替天行道，鏟除他們，建立俺心中所想的新秩序。”

猴子是那種有大能耐的角色，這樣的角色都很有自己的追求，雖然他說的一切我都是半懂不懂的。

這很正常，我跟猴子不一樣。我沒有什么能耐也沒有什么追求，早晚混個肚兒圓，能有一泉甘露拌飯，平生足矣。

如果上天能夠允許我再貪心一點，最愛的小茅屋里早晚能有個心頭的身影相伴——朝時共熹微靜安，暮時聽流川，涼夜露重為卿呵手披舊衫。仙道如此，夫復何求？

我不禁沉浸在被猴子那雄心壯志所激發出的，內心的那一點點小盼望上，憧憬得久久不能言語。

雖然跟他的大胸襟相比，我的那點小期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此刻，在我看來，在這光輝的朝陽映射下，我覺得自己的愿望，是同樣的璀璨奪目。

我用力搖了搖頭，想要把那不切實際的幻想逐出元神，隨手端起早飯，吃了一口。

……

“嫂子你回來了，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在我這兒，我辦事，你放心。”

“你怎么看上去這么開心？”

“沒什么，年假快到了。對了，剛烈呢？怎么不見剛烈？”

“他啊，可能是昨個晚上受涼了吧，今天一直拉肚子，十幾趟了，沒見停過。”

“哼，真是個沒用的東西！你去讓他滾遠點，別在營地周圍，不然我一劍砍死他。”

“好嘞，俺這就去，嫂子你還沒吃晚飯吧，俺煮了飯在鍋里，你自己舀。”

故事的結尾總是讓人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