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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弈棋天下

而聽到這番話,當著‘圣上’的面,王伊寧居然也同樣眉頭微蹙、兩眼微瞇了起來——

同是絕世強者的一老一少,就這樣對視著。

亭子里的氣氛一下變得冰冷無比,仿佛瞬間凝滯住了一般。

“哦…是嘛。”

王伊寧嘴角輕揚、冷嗤了聲,身子微微傾靠上了前些,“我懶得問為什么了,就直接坦白了吧…我若執(zhí)意要去,圣上,您打算怎么著呢?”

“怎么著?”

黑翳泉臉上雖再度浮現(xiàn)了笑容、然眼中的鋒芒卻已逐漸銳利了起來,“伊寧,這種問題…你覺得在我這,還有問的必要么?”

“哦?”

王伊寧緩緩將茶杯放到了桌上,“那這么說…您也是沒得談咯?”

隨著二人如此般的對話的進行,兩旁的段宗胤與王鍥也愈發(fā)緊張了起來…

“我…可以跟你先解釋清楚。”

黑翳泉平靜道,“這幾個月來…你連屠四門,已經(jīng)給天下帶來不小的震蕩了。以炎兒的本事,本來就不太能管得住。加上你來這樣一出,現(xiàn)在的朝廷…已是在愈發(fā)失去對民心的掌控了。”

“你可先別急著駁斥,那些什么‘他們自找的’、‘他們沒本事怪不著你’、‘你只是在報仇’之類的廢話。”

“即便你要報仇,你也要先想清楚,你王伊寧…是當過國師、當過忠臣的人。”

“你若要滅了秦氏,那這一回…朝廷依然拿你毫無辦法,那從此天下人…就會對朝廷完全失去信任。”

黑翳泉的語氣逐漸嚴肅,“而那樣就必將招致…比多少個家族覆滅,甚至是亡國,都要更為嚴重與殘忍之事了。”

“所以為了天下太平,秦氏…必須留著,不能被滅。”

“你也需知道…這并非是針對你的,現(xiàn)在想滅秦家的可不止你一人,不過…我不讓你去,自然也不會讓別人動手的。”

“我會想出辦法,讓秦家用他們的存留…守好和平,鎮(zhèn)住這座江山。比如,若各大世家去圍攻秦家,就讓秦家與朝廷聯(lián)合、扛住攻勢之類。”

“當然,若你已經(jīng)是另一種情況…”

“若是你說,經(jīng)歷了這次滅族后,你…已經(jīng)變了,你心中只剩下復仇,什么‘那個以前的王伊寧已經(jīng)死了’之類的…雖多少還能理解、但聽起來依然可笑的話,那…我當然也只剩下一個選擇了。”

黑翳泉說著也靠上了前來,“如此…你能聽明白吧?”

“…當然。”

“真不愧是你呀,圣上,這可真是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

王伊寧雖看起來聽了進去、但似乎卻并沒有半分認同的意思,在細思片刻后,便長嘆了一聲、繼續(xù)嗤笑著說道,“唉…雖能理解了,您不阻止秦瑝挑起戰(zhàn)爭的用意,便是借他之手…除掉我王氏,再利用我的復仇…除掉其余幾個刺頭,恢復朝廷的統(tǒng)治力,可我只想問…”

“為什么…不是反過來,由您支持我,把他秦氏給滅了呢?”

“為何不是由我們更強的王氏,來充當這個‘守護和平’、‘鎮(zhèn)住江山’的角色呢?”

王伊寧試問道,“呵,總不能只是看在…那是您昔年摯友的族人們,這份私心而已吧?”

“不,是因為…你沒想過這樣做。”

黑翳泉直截了當?shù)幕卮鸬溃扒噩壦孕〉酱螅紵o時無刻不在為了滅掉王氏而做著準備。他毒殺他祖父的事,我與宗胤也一直都知道。留著他就只是想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滅掉你們。”

“可你王伊寧,卻是不一樣。”

“你出山前,一直是個安心度日的小獵戶。出山后想做且也始終在做的,也不過只是個報效我的‘忠臣’而已,甚至,你直到在辭去國師之位、準備萬劫不復前的最后一晚所想的,都只是想辦法對付他秦瑝一人,而非要滅秦氏。”

“等他先成功了,王家被滅干凈了,你才想著要來滅秦氏?”

“只能說…晚了!”

黑翳泉冷漠的答道,“這些,你自己應該清楚得很吧?”

這一回…王伊寧竟被說得是啞口無言!

當著圣上的面,他思考著這些前后因果,不禁是神情凝重的緩緩低下了頭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至于為何守和平、鎮(zhèn)江山的角色不是你們王氏,那就更簡單了,那還需要回答嗎?你們自己心里應該都清楚得很吧?”

“王氏過于強大,強大到已超出了朝廷的管控!”

“我黑翳朝廷,雖做主這片江山,卻唯獨對你們王氏沒有知根知底!試問歷代天子,哪個不曾提心吊膽?”

“我豈可因一句所謂的‘祖訓’,就信你們絕沒這個賊心和賊膽呢?”

黑翳泉連連嗤笑著解釋道,“而秦氏,或者說,這世上任何一個其它的武林世家,他們究竟有多少武者,有多少本事,則是完全在朝廷控制之中的。只有你們王氏,因為太強,所以不得不滅而已。”

“我也相信千年來,之所以歷代王朝及天子不滅,都只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或能力不濟而已。”

“這也并非什么所謂的‘不信任’或‘多疑’之類,只是很基本的居安思危、為君之道罷了。”

黑翳泉攤攤手道,“這樣說,你也能明白吧?”

“明白。”

王伊寧深吸了一口氣、隨后長嘆了出來,“…明白了,都明白了。”

“都明白什么了?”

黑翳泉笑罷,遂伸手出去、提起茶壺,邊給自己的杯子重新倒?jié)M依然溫熱著的清茶,邊繼續(xù)追問說道。

“明白了…三十五年來,從頭到尾…確實都是你的一盤大棋。”

王伊寧兩眼微瞇著答道,“八龍杰相殺,皇子奪位,王氏與秦氏之戰(zhàn)爭,都是你黑翳泉…親手一步步推籌出來的。”

“為的就是在自己離位前,除遍天下間尚不受管控的,對朝廷有威脅的人、勢力、門派甚至是家族…”

“同時,選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以便能在離位后,把一個干凈的、易于治理的江山交到他手上。讓黑翳王朝能經(jīng)你之手…繼續(xù)傳承下去,而非讓這六十年…成為最后的輝煌。”

“這樣…作為‘千古一帝’的您,才能安心百年。”

王伊寧試問道,“這回是答對了吧,我們的…‘高宗武皇帝’陛下?”

聽罷這番話,則是輪到黑翳泉笑容消失、沉默住了。

一旁的段宗胤看向了他去,顯然,他是既聽了出來、也能理解,泉哥此時心中的所想與所感的。

“唉——”

過了一陣,黑翳泉還是抬手將茶飲下、隨后長嘆了出來,“其實…說實話,若是瑯兒活了下來,你也能積極配合他,權衡好朝廷與王家間關系的話,王家…還是可以不必被滅的。”

“我臨走之前也打算過,相信他這一次,將此事交由他來處理。畢竟我還在,要生變也不會變到哪去。”

“只可惜…他在秦瑝手上,沒有挺過來。”

“當時沒有趕去,屬實是不曾想到,他…要跳出來,與勞達一起對抗秦瑝。他…是聰明了一輩子,唯獨最后蠢了一回,唯獨不明白,那時的世上…已只有你王伊寧能治得了秦瑝了。”

“要趕去時,他已經(jīng)毒發(fā)…已經(jīng)晚了。”

再是武功蓋世、權傾天下的高人,面對著‘白發(fā)人送白發(fā)人’的喪子之痛,或許依然是難以承受的。

尤其是前四個兒子都已逝去,剩下的…還是最被寄予厚望的最后一子的時候。

這時候,眾人從這位昔日天子的眼中,仿佛已再讀不出什么豪放、愜意或是輕松,只剩下了是萬分的悲哀與沉重。

而此刻,王伊寧心中的最后良知,依然也在為太子殿下的死而感到痛惜…

畢竟那晚也是他首次感受到,一位在自己的生命中、親如兄弟般的至交離去之時的感覺。

盡管當晚…曾在太子殿下面前立誓,要果決,要狠心。

但顯然…他后來所做到的,也確如圣上今夜所說,還不夠到位、不夠徹底…

若是當年,在自己托孤監(jiān)國之時,就力主要直接全力滅掉秦家,或許一切…就不會是今天這番模樣了。

……

亭里的四人在黯然的氣氛中各自飲著茶、沉默了許久后,黑翳泉才終于抬起頭來、看向了伊寧去。

此時,周圍的其余三人,遂也同時抬頭看向了他。

“所以…伊寧。”

黑翳泉開口仍是一副蒼邁而渾厚的聲嗓,“你…已經(jīng)明白一切了,現(xiàn)在的你,是如何想呢?還執(zhí)意要去滅秦家嗎?”

段宗胤與王鍥聽罷,當即轉看向了伊寧去。

然而,出乎黑翳泉與段宗胤意料,且令王鍥感到緊張無比的是,此時王伊寧的想法…依然沒有改變!

“…要去。”

當著眾人的面,王伊寧直視向圣上、堅定地點了頭。

“哦,理由呢?”

黑翳泉倒也沒有立即翻臉,而是追問了起來,“既然是明白了,那總不可能到現(xiàn)在…還只想著復仇吧?還是說…”

“您放心,我沒殺瘋,我很清楚您的意思。”

“我依然要去滅秦家,而且…也確實沒有別的理由,只是復仇而已。”

“只不過…聽了您的解釋后,我稍加思索、便臨時決定,將‘滅’的方式改一改罷了。”

王伊寧平靜的答道,“我想了一下,我打算…不再如先前四家般…只是簡單的上島屠殺,濫殺無辜、一個不放,制造滅門慘案,生出更多的仇恨了。既然您意思…秦家被滅,會導致朝廷就此失去威信,失去統(tǒng)治力…”

“那么,我只要能讓它‘悄無聲息’地被滅,慢慢的被滅,在很長的時間里,一點一點的腐敗與衰亡,直至最后,不可避免的走向覆滅…”

“而那時,它對朝廷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或者說,已影響不到朝廷。”

“如此…不就行了嗎?”

王伊寧微笑道,“您說,這樣…還有哪里不妥的么?”

“這…”

聽到這個計劃,黑翳泉與段宗胤頓時疑慮起來,第一時間看向了對方去…

人生已經(jīng)來到暮年的他們,確實不曾產(chǎn)生過,能將‘復仇’這件事拉到如此之長這樣的想法。

畢竟,此計若要施行,那少說也是十年二十年起步的。

即便他們的武功再高、身體再是健壯,恐也很難保證…能見證到那一刻了。

“你是怎么想到此計的?”

黑翳泉向王伊寧追問著、表現(xiàn)出了一絲好奇來,“連只是被拉來充當馬前卒的四家,你都要如此狠辣的直接屠殺,反倒是元兇魁首,你居然能忍得住,還給他們時間活下去?而且,你又要如何做到呢?”

“很簡單,正因他們是元兇呀。”

王伊寧平靜的說道,“從最主動要挑起戰(zhàn)爭的秦瑝開始,到在戰(zhàn)爭中領軍…與晁大哥及焦宮主他們作對的高層,到參與了南方海上大戰(zhàn)的隼陽門士兵們,再到在背后支持他們的親族…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罪惡滔天、不可饒恕的。”

“直接殺光,沒有痛苦、就此結束,可太便宜他們了呀。”

“我在走出藏身地,見到我王氏山莊廢墟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決定過了,要讓整個秦家,活在足夠的恐懼之中…再迎候我的復仇、接受死亡的。之所以先滅那四家,留著秦家在最后,便是這個意思。”

“原本只打算留出這大半年的,但是圣上,多虧您這一攔,可是提醒了我,給足了我靈感呀。”

“我想…若把他們的痛苦拉長到幾年,幾十年,豈不才是更合算嗎?”

王伊寧微瞇著兩眼、銳利的殺意從中一閃而過,像極了開啟蟒化時那頭嗜血的猛獸,“這樣…我王伊寧既能順心的報了仇,也能遵從了圣上您…想讓江山延續(xù)、天下太平的愿望,您說,豈不妙哉?”

“至于要如何做到,那也很清楚。”

王伊寧繼續(xù)解釋道,“我已想過,只需隱蔽氣息、改頭換面,潛入其中,從底層弟子,甚至是港口里他們收容的百姓開始,用足夠長的時間,一步步…走到高處,摸清島上的一切,逐漸布置自己的勢力,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控制…所能控制的一切。”

“待嫩苗長成了參天樹之際,便能是時候,一刀…將之斬斷!”

“…說得容易。”

黑翳泉冷笑道,“我觀當今之天下,可幾乎是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都知道馬上就要輪到秦家被滅。這個時候,必是秦家上上下下,最為敏感的時候。秦瑝更是提心吊膽的防著你,你豈能在這時候潛入秦家?”

“呵,我要的,就是他的‘提心吊膽’!”

王伊寧神情冷戾、雙拳攥緊,“我要的…就是秦家上下,都對‘王伊寧’這個名字、這個人,深入骨髓的恐懼與害怕!”

“那么,你要如何‘改頭換面’呢?”

這時,一旁的段宗胤也開口了疑問道,“秦瑝從赫連莊處學來了‘金針易容’,很清楚這門奇術。即便你真有辦法進了隼陽島,那么,終有一日會見到秦瑝,如何能保證不讓他看出來呢?”

“呵,金針易容?”

王伊寧聽罷,當即架起腿、后仰了半道,嗤笑了起來,“恕我直言,段前輩,還有圣上,這種功法,別人聽了或許覺得稀奇。但在我們王氏子弟看來,可實在是破綻百出的易容呀!”

王鍥聽到,頓時驚覺看向了伊寧去…

而他的反應與王伊寧的回答,更是讓黑翳泉與段宗胤都瞬間意識到了什么:

難道在王氏武功里,還存在有他們不為所知的、更甚其上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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