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冷風如刀。

長安離渭水本就不是很遠，再加上姜軍特意留了步軍守城，騎兵全都帶了出來，不一日就疾行了十數里路。

畢竟按照使者奪了馬匹狂奔的劇情，這個時候都能夠抵達了，大軍倒是不急著立馬趕過去，所以不緊不慢的走了一天多才抵達敵營附近。

這路大軍乃是當初劉曜督十萬大軍進攻關中，馮翊陷落，長安危急的時候，南陽王司馬保遣將胡崧率兵入援所率領，于靈臺小勝劉曜偏師。

司馬保恐長安聲威復振，麴允、索琳勢力重新占據上風，竟命胡崧率秦州諸郡兵駐渭北不進。

胡崧大軍也就上萬人馬而已，南北扎營，鱗次櫛比，倒也占地數里的樣子，不敢想象所謂幾十萬大軍聯營什么樣子。

昨日里，快馬加鞭趕來的眾人以索琳之子為首（吉祥物），帶著劉曜死士進入胡崧營。

說實話，胡崧此人數度對戰匈奴，勝績也是頗多，稱得上是一員猛將，一名忠臣。奈何時局動蕩，諸侯并起，縱有勤王救駕之心，卻是無那等勢力，麾下眾人也多是忠于司馬保，而不是他本人，更不用說那孩童大小的司馬鄴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得索琳之子在這邊居然真的蒙混過去了。

畢竟，索琳這號人還是非常有名的。當年劉曜攻入洛陽，俘虜了上一任晉帝，就是索琳他們扶持的司馬鄴在長安繼位正統，可以說要是司馬鄴能夠坐穩，那么他就是實實在在的一人之下了。

就算是如今，旁人不知道他派兒子通敵的事情，他還是光偉正的人物，司馬保完全可以拿著他兒子說司馬鄴派索琳他兒子殺出來，傳達了讓司馬保繼位的旨意，正統性絕對不比司馬睿差，可以說說司馬保非常需要的一枚籌碼。

正是因為這里面的彎彎道道太多了，就連姜軍和宗澤也不可能料想到，就是這么一個本來應該被他一刀砍了的家伙，一下子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胡崧是接到立刻得到了索琳之子的消息，但是畢竟他是司馬保的人，要是愿意去救駕，當初也就不會退回來駐扎了。

但是胡崧的節操還是有點的，自己動不了，卻也想要派遣人馬護送著索琳之子前往其他人馬之處求救。

可惜，這么一來可就讓某些死忠司馬保，或者說想要獲取從龍之功的某些別有用心之徒自然不可能放任胡崧就這么把他送走……

胡崧營內居然有這樣的情況，姜軍是完全不知道的，他純粹這抱著運氣好的話弄死這群見死不救的奸臣，運氣不好對面防備森嚴也無所謂，損失掉的也是劉漢的人馬，關自己屁事，老子神在胡營心在漢，就當送功勞給你們算了。

所以，姜軍帶著劉漢人馬，緘口馬摘鈴，悄無聲息的靠近了胡崧大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一路走來竟然沒有遇上一支巡邏隊伍，讓劉漢軍諸多將校暗自感嘆劉曜的英明。

哪里知道是因為索琳之子的事情，導致營中的情況極為詭異，眾多將校士卒完全是對內不對外，全都用來防備對方了，對外的偵查反而非常的松懈。

估摸著到了天亮之前最為昏暗的時期，也是人們精神最為疲憊的時候，天地間依舊混混沌沌，將軍提槍上馬，喝一聲：“將士們隨我來！”

當下由匈奴悍將在前面開路，姜軍（劉曜）、宗澤等居中，大隊鐵騎列成陣勢，悄悄逼近了敵軍寨柵。

暗淡的點點星光照耀之下，劉漢的開路先鋒都是匈奴悍勇之士，一路橫推過去，在沒有遇到游騎斥候的情況下，輕松點射掉幾個打瞌睡的哨崗，連續挑開幾排鹿角，砍倒一片寨柵，然后整個營寨就這么‘赤裸裸’的展現在大堆騎兵面前了，先鋒直接策馬沖殺了進去：“漢軍來了，賊兵受死！”

隨著一聲咆哮，沒了阻礙的鐵騎縱情狂奔，刀光閃耀，槍影飄飄，瞬間就砍倒了五六名迷迷瞪瞪的晉朝士兵。

“不好了，漢軍來劫營啦！”

“漢軍過來追殺皇帝使者啦！”

一瞬間，不僅僅是晉軍在大聲呼喚，劉漢大軍也是要引起軍營騷動，不僅僅是大聲呼喊，甚至已經用長槍挑起火把開始制造混亂了。

一整天幾乎都是相互戒備，這才剛剛松懈下來的晉軍登時亂作一團，喊叫聲此起彼伏，在茫茫夜色之中也不知道來了多少劉漢軍，只是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提醒同伴做好防御。

“給我放箭！”

將軍完全是信馬由韁跟在大軍后面打醬油，前面先鋒勇士非常給力，引領著隊伍從南向北沖鋒，一路上只要遇見活人，不問身份，盡皆刺死。

匈奴等各族異族組成的大軍騎射方面自然不用多說，大軍將士紛紛在馬上挽弓搭建，把蘸了硫磺、松脂的火箭點燃，雨點一般朝四面八方的帳篷射了出去。登時引燃的火光熊熊，彼此相連的帳篷借著風勢，很快便呈現了星火燎原之勢。

胡崧現在很頭疼，沒想到自己被老大司馬保防備成這樣，麾下不能說沒有嫡系，卻也少得可憐。

只是稍微露出了一點點要幫司馬鄴求救的想法，自己還沒想要親自去救駕呢，就快被手下給架空了，簡直是豈有此了。

實在氣不過的胡崧直到凌晨之后才慢慢睡下，本想著就這么算了吧，反正司馬保都是自己的老大，老大想要掌控手下的軍隊也是正常的事情，沒什么好生氣的，沒想到卻在黎明即將到來的這一刻產生了變故。急忙爬了起來，連甲胄都顧不上披掛，手提馬槊沖了出去。

“將士們不要慌亂，按照每屯、每隊給我集結，由各自的校尉指揮列陣，不得亂跑亂竄，免得自相踐踏！”胡崧手提馬槊，大聲的約束隊伍。這個時候，負責監視他的士卒也不敢阻止他了，畢竟也是胡崧不愿意和他們這些將校鬧翻了而已，士卒之中胡崧的約束力還是有些的。

只是西漢軍此刻睡得正熟，猝然遇襲之下亂作一團。而且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火把，甚至無數帳篷被火箭引燃，熊熊燃燒了起來，已經是亂成一團。

更主要的是，因為白天將校軟禁胡崧的關系，甚至士卒們完全不知道現在這個情況究竟是漢軍殺過來了，還是某些自己人偽裝成漢軍想要清洗胡崧的嫡系，或者是胡崧的嫡系想要清洗司馬保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