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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寂在遠遠鄉

臨行前,程宇才得知恩寧參加了義診活動,連忙趕去集合地點,求帶隊領導讓他也參加。領導告訴他報名已截止了,況且人數也夠了。程宇卻振振有詞:“這沒關系,凡事都有意外嘛。而且我認為,只要有一顆助人為樂的愛心,就永遠不怕晚。至于人數就更不成問題了,有愛心之人多多益善嘛。我又不怕吃苦,什么扛行李、搬桌子、發傳單,都沒問題,就算我一個吧。”帶隊的也被他逗樂了,便痛快的答應了:“好吧,上車吧!”然后又自言自語道:“這么有愛心的同志當初怎么就沒發現呢。”

程宇很高興的上了醫院的大巴,坐在了恩寧旁邊,朝她擠擠眼睛。恩寧打趣道:“這么有愛心的醫生怎么不提早報名呢?”程宇一臉無辜的道:“還說呢,今早下夜班才聽你們寢的玲子說你參加了義診,我趕快交完班跑了過來,臉還沒洗呢。幸好能趕得及。”恩寧皺皺眉,嗔怪道:“我去不去和你有什么相干,下夜班還不回去休息,又跟來湊什么熱鬧。”見恩寧不領情,程宇心里有點失望,不過這么多年他也習慣了,他相信憑自己這一團火,一定會融化恩寧心里的冰山。

見恩寧不說話了,他又找話題道:“我們這是去哪啊?”恩寧無奈的看著他:“程醫生,看來你對這次活動一點也不了解啊。你這話要是被領隊聽到,一定后悔剛才讓你上車了。”程宇撓撓頭道:“早上聽玲子說了,可匆匆忙忙的哪記得住啊。好像叫什么鄉,哎,反正名字奇奇怪怪的。”恩寧說道:“是‘寂遠鄉’。你只要想著,‘我有所念人,寂在遠遠鄉’,就能記住了。”“哇,恩寧你真是有才,這么難記的名字你竟能編成詩,佩服!你有空也教教我唄。”恩寧沒理會,只說了句:“別貧嘴了,在車上還不歇會,等下到了有的忙了。”程宇卻笑嘻嘻的說:“能和你在一塊,一點都不累。”

恩寧靠著椅背,眼望窗外,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是否聽到程宇后面的話。“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那是白居易懷念愛人湘靈的舊作《夜雨》,秦老師曾在課堂上講過這首詩,提過白居易與湘靈的愛。當時他滿懷深情,一段故事講得凄婉哀怨,現在想來,這其中定包含著他對云竹的情愫,未必不是“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恩寧此刻將詩句稍作改動,一則暗含目的地的名字,二則‘寂’字比客觀的‘隔’字更契合她的心情。可這些她又能對誰說呢。

寂遠鄉距興州市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這里是興州附近有名的貧困縣,由于生活拮據,許多青壯年選擇出外打工,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兒童及婦女留守在鄉里。這里只有一個小衛生站,醫療水平低下,興州市醫院每年都會捐助醫療設備,并派醫護人員進行慰問、義診。這日,鄉民們早早就等在衛生站門口。醫院大巴緩緩駛進,他們列于道路兩旁,好奇的透過車窗向里張望。天氣很冷,有的孩子衣著單薄,小臉蛋凍得通紅,但仍蹦蹦跳跳的拍著手。

恩寧他們下車后便進入了忙碌狀態,按照安排好的分工,有的問診、有的測生命體征,有的開藥方。恩寧同幾個護士發放醫學知識傳單,進行健康宣教。恩寧第一次參加義診,沒有經驗,尤其是不知怎樣與老鄉溝通。宣傳材料上的語言太過專業,如果照著念鄉民們大都聽不懂。恩寧便把那些書面語變為了通俗易懂的語言,耐心的講給他們聽,也更容易接受。

這時,有一位大娘拉著恩寧詢問,她經常頭暈是怎么回事。恩寧簡單的問診,大娘卻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一無所知,恩寧只好帶著她去檢查組那邊先量個血壓。大娘從前沒有測過血壓,她疑惑的看著血壓計,卻不肯測。恩寧讓同事先幫后面的一位老大爺測,大娘看清楚沒什么事,才肯挽起袖子讓她們測血壓。后來恩寧又帶她去找內科醫生,直到陪她拿了藥,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才離開。大娘很開心,不知如何表達,臨走前還說要請大家去吃她自家種的番茄。恩寧她們都被逗笑了,這世上最純樸之人本在鄉野之中。

恩寧忙了一陣,抬起頭不經意間見到另一小巴開過來,停在距他們稍遠些的一排房子前面。從外觀看上去,依稀可辨是間學校。這時,車門開了,下來約七八個人。恩寧忽覺心頭一緊,其中有個身影她太熟悉了。上學的時候,每有大型集會,恩寧總會在人群中搜尋一個影子,找到后目光便停留在他身上,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此時雖然相距不近,前面又圍著許多人,但恩寧仍能在人群中認出他來。是奕涵!他怎么也到這兒來了,我怎么總是逃不開他呢?恩寧不知道,奕涵早已根植于她的思想、她的靈魂,她就算能遠離他,也逃不開自己的心。

中午休息的時候,恩寧同幾個小朋友聊天。無意中問起來學校的那些人,小孩子們爭先恐后答著“是城里來的老師”“他們每年都會給我們帶好多東西”“還會給我們講課、陪我們玩呢”。恩寧明白了,奕涵也是來做義工的。竟有這么巧的事,這樣也能遇見他。這就是好心有好報么?恩寧心里不愿承認,一方面她竭力同他保持距離,另一方面,她又渴望見到他,就算一次小小的邂逅,也會讓她欣喜萬分。

午飯是在當地解決的,具有鄉間特色的高粱米飯、玉米餅、青菜豆腐。這些久居城里的人偶爾吃一頓農家飯,也覺得別有一番風味。恩寧曾四處張望,不知奕涵一行人去哪吃飯了。但不管怎么吃,無非不過粗糧、青菜。恩寧心里暗暗擔心,怕奕涵的胃吃不消。可自己又不能做什么,她頭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可以借老鄉家的廚房給他做點小灶。但又恐被他同行的人發現,笑話他搞特殊、不能吃苦,所以只好作罷。

下午又繼續忙碌,直到三點多鐘,帶隊的領導宣布活動結束,讓大家各自收拾東西。老鄉們有些不舍,仍圍著不肯散去,還有人問他們什么時候再來。恩寧邊收拾東西邊聽旁邊的同事議論,這個說“我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么閉塞的地方,他們有的人竟從沒去過醫院”,那個說“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不知道乙肝,不知道艾滋病,不知道禽流感,連聽都沒有聽過”。有的說,“我們這次來真的很有意義,幫他們診病,又宣傳了醫學知識,其實老鄉們也渴望追求健康的生活,只不過沒人教他們”。恩寧也開口道:“我們只是盡自己微薄之力,能幫的實在太少了。回去后我們應該多做宣傳,讓更多的人來重視他們、關愛他們。”大家紛紛表示同意。

恩寧整理得差不多了,又抬頭向學校那邊望去,遠遠的見有人倚欄而立。她心里一陣激動,向前跑了幾步,不錯,那正是奕涵。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見他的手按在上腹部……

經過了一天的講課、開會,奕涵略感疲憊,但心里卻很開心。能和孩子們在一塊,是他最享受的時光。忙到下午三點多,他才有時間休息一下,便走出學校,望望鄉村的風景。呼吸著未被污染的空氣,精神也為之一振。但胃里開始隱隱作痛,奕涵不禁眉頭微蹙,伸手按著上腹部。忽然,身后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怎么,粗糧蘿卜吃不消嗎?喝杯熱水吧。”接著便有一杯冒著熱氣的水遞到面前。

奕涵一愣,轉過身來,那端著水杯、笑盈盈望著他的姑娘竟是恩寧。“你怎么在這?”奕涵很是意外。恩寧笑道:“說不定我能掐會算,料定我的病人此刻會不舒服,所以就趕來‘雪中送炭’啦。”奕涵也笑了,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他接過杯子飲一口,水的溫度從咽喉經過食管直達胃部。胃里一下子變得暖暖的,連全身也變得溫暖了。

“我哪有這么嬌弱,只是略有不適。不過這杯水很是及時,現在感覺很溫暖,胃也不疼了。”奕涵云淡風輕的道。恩寧莞爾一笑:“哪有這樣靈,難道這鄉間的水是玉液瓊漿不成。”說著又從包里翻出一盒餅干道:“那么,再加上這盒蘇打餅干,會不會更好些呢。不過晚上回家一定要好好吃飯啊。”奕涵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握著餅干,不由暗自好笑:“恩寧,你會變魔術嗎,出門帶了這么多東西。”

恩寧一時語塞,她平時很少吃零食,不知道自己為何在包里放這些。難道她潛意識中已算準了會遇到奕涵,抑或只是時刻準備著,不論何時見到他都能派上用場。恩寧只好含糊道:“我們學醫的很謹慎嘛,出門總是做足準備,職業習慣而已。”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恩寧”的呼喚,緊接著程宇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恩寧朝他揮揮手,程宇喘著氣跑到她面前,微微嗔怪道:“恩寧,你怎么到這來了?我們該返回了……大家都在等你呢……”他稍稍平靜了呼吸,注意到她旁邊站了一個男人。程宇有些詫異:“你們認識啊?”恩寧對他道:“這是秦老師,我初中的班主任,正好來這兒的學校做義工。”然后又轉向奕涵道:“這是我的同事程宇,一塊參加義診的。”他們簡單的打個招呼,恩寧覺得三人站在一處很是別扭,她不想僵持太久,于是迅速對程宇道:“我們快回去吧,別讓大家等急了。”便同奕涵道了別,同程宇一起向集合地點跑去。

天色越來越暗,傍晚又起了風,整個鄉間籠罩在一片蕭索的氣氛中。奕涵站在原地,慢慢的飲著水,心里感到特別的溫暖。那原本無味的蘇打餅干,如今嘗來卻甘之如飴。

返回的大巴車上,大家仍在議論著剛才的所見所聞。程宇悄聲問恩寧:“那個秦老師,你們很熟嗎,以前怎么沒聽你提過?”恩寧隨口道:“我的老師多了,你哪能都見過。”“也是,不過這個秦老師,感覺你對他不一樣……”恩寧將頭靠在座椅背上,嘆道:“師兄,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程宇賠笑道:“我也是關心你嘛。你不想說就算了,不過你下次千萬別一個人亂跑,這鄉下手機沒信號,你要是迷路了可怎么辦啊。你不知道我剛才多著急……”

見恩寧已閉目養神,程宇便搖搖頭,不再說話了。恩寧此刻正沉浸在剛才的邂逅中,腦子里全是奕涵的影子,他的笑,他的痛,他的驚訝,他的皺眉……其中又夾雜著她的歡喜與擔憂。她的整顆心都被奕涵占據著,至于旁人說什么也無暇顧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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