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顧李氏折騰的越發厲害,整宿整宿的讓人睡不著覺。
顧老太太幾次派人前去,都將情況描述的十分邪乎。
顧老太太一丁點都不擔心顧李氏,可她在意她肚子里那塊肉。十分在意,在意到第一次與自己的兒子起沖突。
這一天她用過晚飯倚梅園那便依舊鬧得厲害,顧老太太便在古嬤嬤的攙扶下去了倚梅園。甚至將告老還鄉的王太醫請來,親自為顧李氏診脈。
結果和所有大夫一樣,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而顧老太太在倚梅園待了一會,卻頭疼的似是要炸開了一般,原本嚷著肚子疼的顧李氏也狼哭鬼嚎地捧著腦袋喊疼。
“老太太,我看這兒邪門的很,咱們還是去外面吧?”古嬤嬤一手攙著顧老太太,小心翼翼地道。
顧老太太虛弱地點了點頭,被扶著走出了顧李氏的視線范圍,來到倚梅園的院子中。
奇跡在這一刻出現了,顧老太太剛一出門,頭立馬就不痛了。
真真是驗證了古嬤嬤那句話,倚梅園邪門呀!
吳媽從寢房追了出來,連忙給老太太奉上一盞茶,
見老太太的面色不那么難看了,便長吁短嘆道:“老太太呀,您不覺得夫人的病來得很邪門嗎?”
老太太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皺著眉道:“是有些奇怪,我怎地一進那屋子便頭疼得緊?”
吳媽隱下唇角得逞的笑意,憂心忡忡地繼續道:“奴婢也覺得很奇怪,夫人肚子疼得也是莫名其妙,疼起來還會胡言亂語說些駭人的話,就好像……就好像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住了一樣!”
老太太的臉色立刻慘白了幾分,她身邊的古嬤嬤也附和道:“是啊,夫人那征兆的確像……大夫都看不出什么問題,真真是急死個人!”
“大夫?大夫看不出來,那就找個得道高僧來看看風水吧。就算沒什么臟東西,為府上求個平安也是要得的。古嬤嬤,你這就去辦,到龍隱寺請位高僧來!”
顧老太太素來迷信這些神啊佛啊的,在鄉下便常常去山因廟,如今到了青陽郡,遠寧伯府地方大,倒是親自修建了一座庵堂,平日里供她念誦經文。
可這一次,顧老太太覺得自己那個小庵堂,怕是壓不住這惡靈了。
她嘴上雖然未說,卻早已認準顧李氏是被惡靈纏上了。
惶恐會波及到自己,交代完這句話便匆匆出了倚梅園。
吳媽目送著她,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她轉身回了寢房,見顧李氏正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吃著點心,而她身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已經叫的喉嚨都嘶啞了。
吳媽一進門,上前便甩了她一巴掌,力道之大,讓小丫鬟的臉頰瞬間腫的老高。
“你個死蹄子!我不是讓你在房里好好呆著!誰讓你在老太太面前晃悠的!滾!別再這礙手礙腳!”
小丫鬟委屈的緊緊咬著下唇,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如獲大赦般匆匆跑了出去。
吳媽對著她的背影又罵幾句,轉身面對顧李氏時,臉上的笑容堆成了一朵花,“小姐,古婆子去請得道高僧了,還是龍隱寺!”
顧李氏猖狂一笑,就好似已經親眼看見顧承歡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般,“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她咬牙切齒道:“下作的小娼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既然已經不能為我所用,那就讓你看看和我作對的下場!這一次趁著顧如海不在家,勢必要將你整的永無翻身之日!”
她的目光陰毒,笑聲凄厲,聽的吳媽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酉時二刻,吳媽帶著一位身披紅色木棉袈裟的小和尚重新回到了遠寧伯府。
那小和尚年約二十左右,模樣生的極為俊俏出塵,眉心那一點紅砂更是襯得他五官十足的貴氣。舉手投足間竟真的像是一位凌云仙子般。
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年紀輕輕竟然坐上了長老的位置。他身上那件木棉袈裟,便是只有長老以上的人才能穿的。
顧老太太看著這位似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人物,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
她的眼中迸射出巨大的喜悅,那種喜悅甚至比得到那對御龍在天玉如意還要亢奮。
她情不自禁地上前拉住了那小和尚的手,驚嘆道:“這位可是妙靈大師?只聽人說龍隱寺有位似是謫仙般的大師,一直求不到緣相見,沒想到今日竟能驅動您的大駕!老身……老身……”
顧老太太太激動了,以至于冒犯了妙靈大師。
妙靈大師不著痕跡地抽回手,面上卻依舊含著淺淺的笑容,“貧僧云游歸來,便在寺中遇到了這位老媽媽。貧僧見她印堂發黑,烏云罩頂,想必定是府上有禍事將要降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便跟來了。”
他雙手合在一起,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的圓潤晶瑩,好似一件珍貴的玉器般,晃得人睜不開眼。
顧承歡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嘴角的笑容漸漸勾起,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個人。
她很好奇顧李氏怎么會請動這樣的人,不,應該說是念嗔。
是了,這位漂亮的不像話的小和尚,可是有諸多風流韻事,莫不是被人捏住了把柄吧?
你送上門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地笑納了!
感覺有道目光從自己一進門便緊緊跟著他,妙靈不由得順著那道視線看過去。
他有一瞬間的驚愕。
其實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那必定是萬人矚目,被人盯著看也沒什么大不了。
可是此時這道目光他該怎樣形容?輕蔑?嘲諷?鄙夷?好似看著雜耍的猴子在抓耳撓腮一般……
妙靈頓時火冒三丈,可他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淡淡地瞥了那少女一眼,便收回目光,心里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在眾人的恭維中,妙靈掐指卜算著遠寧伯府的風水。
只見他如玉般的面容變得更加慘白,如墨般的濃眉漸漸攏起,飽滿的額頭上竟然聚滿細密的汗珠。
他邊掐算,邊走,一路上跟著的眾人連呼吸都是輕拿輕放,似是生怕擾了他的仙氣一般。
很快,眾人便被引到了夏芙園處。
老太太大驚失色,不由得迭聲道:“大師,您算錯了吧?那邪靈是在我兒媳的房中,這……”
“噓,莫吵。”妙靈大師輕聲道。
老太太連忙屏住了呼吸,再也不敢說半句話,只是用眼睛怒瞪著顧承歡,似是在質問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顧承歡一臉無辜,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妙靈行到了院子里,不由得怒聲道:“好歹毒的心腸!當真是好歹毒!沒想到遠寧伯府中,竟然會有人下這種惡毒的詛咒!若非貧僧來得及時,老太太和您那位兒媳可都命不久矣了!”
什么?命不久矣?!
老太太身體劇烈晃動,差一點就跌倒,好在古嬤嬤及時攙住她,憂心忡忡地開口問道:“大師,您是觀世音再世!請務必要救救我家老太太啊!您所謂的惡毒詛咒,究竟是……”
妙靈大師深深嘆了一口氣,一副不忍心道出口的模樣。
他沒有替古嬤嬤解惑,而是指著院子里那棵海棠樹,嘆息道:“命人從這里挖,挖七下,走七步,再挖十四下,再走七步,以此類推,皆是七的倍數,到了第七個坑,需挖七七四十九下,你們便全都明白了……”
妙靈已經不用再做解釋了,在場的人,包括在吳媽和顧四娘的攙扶下,姍姍而來的顧李氏,皆是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
這是‘七竅生蓮’啊!!如此惡毒的詛咒怎么會在遠寧伯府出現?還是在顧家三小姐的院子里!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顧承歡射過去,似是一把把利劍,要將她千刀萬剮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