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這個草原上，殺的就是你殺的這種狼。”這人的語氣里竟然沒有半分怨言。

王瘦虎是張嘴就想問為什么，只是他張嘴后卻話卻轉了個彎：“狼頭還需要多久？”

短短一會兒，王瘦虎就給自己定下了幾個小規矩，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比起這些人來不能看，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更是只不過能認得字，而自己的見識更是不如這些人。所以他若想在這些人面前保留最基本的臉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求，不貪，不多說！

一只手一只腳的這人，看著王瘦虎皺下眉頭，他是真不愿意為這半個狼頭欠下人情，可是偏偏他來這慶國幾年了，帶著的狼頭早已吃光，被撕了一只手一只腳之后，非但沒有讓他不想吃，反而讓他更想吃了。

“我看你身上，有白家的傳承，我跟你說個故事，算作這半個狼頭的報酬。”這人想了想后開口。

王瘦虎想要開口拒絕，卻發現自己張不開嘴，想要搖頭卻發現自己頭也動不了，他只好坐在那里聽著。

“你們這一支之所以被發配來慶國，原因在于你們這一支的老祖。那人是個王八蛋。”一只手一只腳的人看著王瘦虎慢慢說著，他一邊慢慢清理著狼頭一邊開口：“那王八蛋叫做白云飛，當年他是武宗掌門的弟子，八品修為，深受武宗和家族厚望。他自己也爭氣的很，別說是九品，就算是十品大家也都覺得他能到。”

他停下話，一只手將狼頭上涂滿各種王瘦虎不認識的材料，仔細聞了聞舒服的嘆口氣，去出個鍋放滿水，開始熬上水后他才繼續開口：“甚至武宗當年的掌門都有心思讓他當下任掌門。可是好好的好好的，這位爺在一次下山的過程中突然腦子出問題了。”

“武宗跟劍宗關系一向不好，這位爺手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劍宗弟子的血，可是那一天，這位爺看見個劍宗弟子御劍飛行，他就忽然就覺得劍宗太帥了！”一只手一只腳的人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色彩，哪怕這件事情已經過了幾百年，所有知道這個故事的人都有些難以接受。

“他覺得劍宗太帥了！于是他直接脫離了武宗，要去劍宗學劍！這把當時的武宗掌門氣個半死，直接跟劍宗開戰。那位爺又跑了出來，二話不說，直接將自己的一身修為自己廢了。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啊是。”這人說著自己都感覺荒繆，他繼續收拾著狼頭，好一會才繼續說下去：“他當著劍宗掌門和武宗掌門的面廢了自己的武功，一點不剩！壽元都只剩下二十年。”

“二十年后，武宗掌門和劍宗掌門一起去看他，他白發蒼蒼的用盡全力讓一柄木劍離地三寸！”一只手一只腳的人嘆氣：“武宗掌門問他后悔不后悔，劍宗掌門問他值得不值得，他根本不鳥這兩人，他只是看著自己離地三寸的飛劍留下一個字，死了。”

王瘦虎聽著只感覺這人腦子有毛病，只是他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血液也流的更快了。

“他說，帥！”一只手一只腳的人搖頭：“就為一個帥字，他把你們這一支的所有子孫都不管了，廢了自己的一身修為，辜負了師傅和家族的所有厚望。”

“這故事好聽嗎？”這人問著王瘦虎。

王瘦虎忽然感覺自己可以動了，他看著這人，想說不好聽，卻真心說不出口，也許這是個瘋狂到難以置信的故事，可是王瘦虎在這個故事里聽到的確實爽快！

隨心所欲，不顧任何人的死活，不顧所謂的大局，不顧所謂的子孫后代，不顧所謂的家族。僅僅是為了自己眼中的一個帥！他就敢去死，就敢為這活的卑微！

“這個故事夠不夠買半只狼頭？”這個一只手一只腳的人看著王瘦虎的表情笑著問著。

王瘦虎點頭，非常值得。

“值得就好，就不算是我以大欺小。”這人終于松口氣：“你是不知道啊，這天地之大，修為越強規矩就是越大。所謂的實力越高越自由不過是個笑話，真正的自由是一點實力都沒。”

王瘦虎無法理解這種話里的含義，他只是沉默的看著這人動手，賣弄聰明也有極限，他可不覺得自己那點小聰明在能在這人面前落得了好。

“好了。”這人將狼頭放進沸騰的水中，蓋上鍋蓋，巖口唾沫看著鍋，好一會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看向王瘦虎：“再往南走，不用多遠就是邊境，你還要繼續往南走嗎？”

王瘦虎不知道邊境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想要的就是看一看薛仙子。他想了想后開口：“不會。”

“不會？”

“我來只是為了來看一看薛仙子。”王瘦虎認真開口：“我已經來了，我只是沒有看到。”

這話有些很難理解，可是一只手一只腳的這人卻非常理解。因為難理解的從來不是話，而是話中代表的意義。

兩個四十歲的人，教育程度不同，武功高低不同，生活經歷不同，財富多少不同，可是僅僅是年紀想同，有些事情就會不言自明。

那不是默契，而是一種來自生命本身的相同。

這人從來沒見過王瘦虎，可他就是理解王瘦虎的意思，就是知道王瘦虎會怎么做，因為在這個年紀，在這個地方，沒有誰會有所不同。

所以他舉起自己帶的酒，朝王瘦虎示意干杯。

王瘦虎也舉起手，他的手里沒有酒，就是空著手，卻像手里有這一碗酒一樣，跟著對面這人一口一起喝干！

王瘦虎扭過頭，閉上了眼，仰起了頭。

就這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終于不再是一個人，有人知道他怎么想，有人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想。他們素味平生，以后也不會再有相見之日，可是就這么一個端酒的動作，王瘦虎就感覺有些熱淚盈眶！

這是一百個人見了，一百個人會覺得莫名其妙的感覺，可就是這種感覺，卻是無數人終其一身都無法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