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一個聰明人都知道，虎爺代表的是尊敬和仰視，而瘦虎，代表的卻是俯視和小看。

周圍人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卻不會永遠都不知道，王瘦虎相信，過不了多久，各種風言風語就會到來，只是對于這些他無能為力，這位楚縣令呢？

“瘦虎，魯莽從來不是勇敢，謹慎也永遠不是懦弱。”楚志遠慢慢的說著：“如論在任何情況下，你丟失謹慎的時候就是離死亡最近的時候。所謂的強大，只不過是對抗敵人的力量，而謹慎，才是保護自己的力量！”

王瘦虎眼中有著不耐煩，他不喜歡聽人說教！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不過現在不用。”楚志遠看著王瘦虎的眼神直接轉換了話題：“我們走吧，去看看你的家。”

家？

王瘦虎每次想起這個字都會有些恍惚，他也有家，雖然從來都沒有回過家。他也有家人，可惜那些家人沒有一個認識他。這樣的家還是家嗎？

王瘦虎到現在已經三十七了，自從出生，他就沒回過家，那個似乎只是想像中的地方，真的跟他有關系嗎？

王瘦虎一路跟著楚志遠到了下馬莊，路程并不遙遠，只是王瘦虎在到達下馬莊的時候，卻停了下來，站在了門口老久沒動。

“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楚志遠蒼老的聲音有些悠長，他看著王瘦虎，卻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覺，看著下馬莊陪在王瘦虎身邊站著。

王瘦虎站了好一會，緩緩吐出口氣：“安明是你的人吧？當初那個所謂的周強的家人，根本不是他的家人對吧？”

楚志遠笑笑，沒有回答。

有時候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王瘦虎也笑笑，沒有再問下去。楚志遠離他不過三步，顯然楚志遠不會把一件好事做成一件壞事。畫蛇添足這種事情是真正的聰明人永遠不會做的。

王瘦虎也查證過很多次，楚志遠并沒有把他的家人換掉。

“我查過資料，那家人有三個兄弟，金銅鐵。”王瘦虎往下馬莊里走著，邊走邊說：“若我當年沒被抱走，是不是我的名字是銀？”

“應該沒錯。”楚志遠忽然沒有忍住笑出了聲：“白銀這個名字更不錯。”

那家人姓白。

“確實是個好名字。”王瘦虎點頭，誰都不能說這個名字不好，白銀誰都喜歡。

“你哥哥準備過繼給你的孩子叫白飛飛。”楚志遠看看王瘦虎繼續說著。

“聽名字不像是個男孩。”王瘦虎皺下眉毛，而后坦然松開：“也是，難道找個男孩子以后爭家產？”

“你可別不高興，我告訴你，這個白飛飛，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楚志遠的臉上浮起幾分認真：“她老子是上一任縣令的收下，她出生就死了，后來她娘也死了，三歲的孩子，那時候正好冬天，她不知道怎么在冰天雪地里活下來的，正好碰見了你娘……”

王瘦虎冷冷的看著楚志遠。

“咳，遇見了白王氏。”楚志遠換個詞繼續說著：“幾歲的孩子，就照顧著白王氏。直到白王氏死的時候，都只有她一個在身邊。”

“你聽著沒什么想法嗎？”楚志遠觀察這王瘦虎的表情。

王瘦虎冷冷的看著他回答：“我該有什么想法？”

“要你真沒什么想法，你為什么每年都把自己拼命弄來的銀子送回來？”楚志遠皺眉：“如果你真有什么想法，為什么聽著卻無動于衷？”

王瘦虎停下腳步，看著楚志遠忽然說起個另外的話題：“三品武夫靠什么突破的你知道嗎？”

“什么？”楚志遠愣下，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要一個問題換一個，他直接點頭：“我知道，就是練什么內功，吃什么。”

“別看我，我不知道為什么，衙門的密史里有記載，還有配方。說是武夫三品要懂真意，可真意難懂，多見多吃也是種辦法。”楚志遠直接就說了出來，他倒是一點都不在乎這些秘密：“那么該你回答我了吧？”

王瘦虎都沒想到，會這么簡單就得到答案，所以他也只是猶豫下就開口了：“他們在我眼中，卻不在我心中。”

王瘦虎說的很模糊，可是楚志遠卻明白。

“那個白飛飛是不是你的仇人？她的家人的死跟你有關嗎？”王瘦虎在沉默了下忽然開口。

“沒有，上任縣令自己就是三品武夫。”楚志遠文不對題的回答著：“你若是擔心那小姑娘，大可不必，那小姑娘聰明的緊。那些白家的兄弟，加起來也不是小姑娘的對手。”

“以前我來過很多次，為什么從來沒見過這位小姑娘？”王瘦虎忽然就對這小姑娘多了幾分親切。

“估計你去的地方是祖宅，那地方早被白家兄弟分了。”楚志遠聳肩回答。

有些事情不是不說別人就不會知道，特別是某些讓人難過的事情，反而要先說出來才能讓人感覺好受。

普天之下，哪有什么新鮮事啊。

王瘦虎看著天空，他不想說話，這些事情他早已知道，可是他還是寧愿面對的是一個溫暖的家，哪怕那個家里早已沒有了他的位置。

“我自己去了。”王瘦虎留下句話，直接轉身離開，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自己現在的樣子。

楚志遠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臉上浮起了微笑，大勢已定，這王瘦虎可以放心用了，武功再高又怎么樣？還不是乖乖為我所用？

有些不顧形象吹個口哨，楚志遠也瀟灑的轉身離開，他才對王瘦虎的行動沒什么好奇，天底下哪有什么新鮮事，到最后也就那樣！

楚志遠想的沒錯，確實也就那樣，當王瘦虎看著他那位所謂的哥哥將自己的牌位放進祠堂的時候，哪怕是自己以為自己會毫無波動，可實際上他依舊有些感傷。

我就這樣活著，我就這樣死了！

等到眾人全都離開，王瘦虎一個人走進了祠堂，看著滿堂列祖列宗的牌位，再看看自己的牌位，王瘦虎也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哭還是笑。

遲疑了幾分，他還是拿出了自己準備的香，恭恭敬敬的插進香爐點了起來，然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完三個頭。

然后站起來笑笑，拍拍膝蓋上的土。忽然有些想喝酒。

然后他就直接去附近了幾家農戶家中，偷了他們自己釀造準備過年喝的酒。

“老爹，老娘，我常常想為什么當年是我？”王瘦虎抱著酒壇坐在祠堂里，看著自己牌位和眾多列祖列宗的牌位喝著酒：“憑什么是我？為什么不能是別人？”

“你們也許不知道，為了知道我是誰家的孩子，我被一個養蛇人喂了三年的蛇。”王瘦虎朝著牌位笑笑，端起酒壇開口：“可我一點都不怕疼，我想知道我是誰，我想知道我爹娘是誰，我一點都不怕。可你們知道嗎？那個養蛇人竟然帶著我來看你們，拿你們的命來威脅我。我本來打算跟著他一輩子的，可是他威脅我，我只能殺了他！”

“后來我就去做了強盜，沒辦法，活不下去了。不過你們放心，我做強盜沒殺人。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誰，一直都記得我是誰。我膽小如鼠，每次都躲在最后面，偷偷藏著錢。”王瘦虎說著說著，忍不住再喝口酒：“后來我遇見一個女人，是個青樓姑娘。我跟她吹牛說，我是個大俠是個英雄，她估計也不信，只是沒別的選擇，只好信我。”

“那是我這一生里，第一次被人信任，被人當成救星，被人依靠。我拼了性命去救她，可她還是死了。”王瘦虎揉下臉，笑的好難過……

“我后來拼命的想要變強，回去給那個姑娘報仇，可是十多年的時間，卻沒有找到任何機會。”王瘦虎笑著搖頭：“等我找到練成了內功，我才知道我肯定報不了仇。所以有機會進入貴人眼中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拼命了。”

“我運氣好，沒死，活下來了，還能繼續變的更強。”王瘦虎笑的特別開心：“我還見到了真正的仙子，我很開心，很喜歡她。可惜人家是天上的仙女，就算我愿意去追隨也找不到任何腳步。”

“我現在挺好的，在安城安了家，離這里不太遠，有空我就會回來看看你們。”王瘦虎將酒壇里的酒一口喝干：“真的挺好的，雖然我現在不叫白銀，叫王瘦虎。”

王瘦虎抿抿嘴，走到自己牌位前，拿手摸索摸索自己的牌位，看著上面的名字眼睛有些發紅：“白銀，在下面好好跟爹娘過著。好好的，好好的啊！”